陰暗的小木屋裡,約蓋拉一臉的頹喪,茫然的坐在毯子上。而周圍的迪瓦聖殿衛士們則是滿面怒容。
“讓我去殺了他!我就等在門口,他敢出門,我就一叉戳死他!”終於,一個聖殿衛士再也忍不住,提起戰叉就往外走。
聽到這話,老祭祀猛的抬起頭:“站住!”
聖殿衛士站住之後,約蓋拉才開口:“你幹什麽去?”
“我去殺了卡努特!這樣他就不能再欺凌咱們了!”
“愚蠢!”老祭祀重重的一捶毯子,惡狠狠的看著聖殿衛士,“你殺了他又有什麽用?北地人大軍打過來,你擋得住?羅斯人大軍開過來,你打得贏?”
聖殿衛士一愣,之後氣哼哼的回答:“那也要打!總之,想叫咱們低頭,那不可能!”
約蓋拉搖了搖頭:“勇士之間用刀劍說話,王公之間用軍隊說話。打不過人,低頭也是沒辦法的事。原來咱們瞧不起雅諾羅夫斯基,覺得他沒半點王公的氣度,可現在想想,他也是沒辦法。”
說著,老祭祀歎了口氣:“咱們裡加能有多少軍隊?平時五六百人,算上聖殿裡的衛士們,各村鎮裡的衛兵,能湊出一千人。要打仗了,把青壯征集武裝一下,能湊個兩三千人。要玩命了,所有能拿武器的男丁都上,能湊個萬把人……”
“可是北地王國呢?他們若是把所有能拿武器的男丁都召集起來,怕不有上百萬?”
“他們的奴戶是不能算的。”看著一臉凝重的老祭祀,一名聖殿衛士便忍不住開口反駁。
“哼。”約蓋拉哼了一聲,搖了搖頭——雖然說對於北地人而言,奴隸屬於財產,不能算在戰士的行列,也不會應征參戰,可真要到了玩命的關頭,誰還在乎那麽多?
再說,盡管卡努特的戰士大營並不接納奴戶,但那些支持卡努特的地方豪族領兵援助的時候帶上奴戶,卡努特難道會不收?
“總之,咱們的問題是咱們弱,這不是殺一兩個人能解決的。”說著,老祭祀再次歎息,閉上眼開始沉思對策。
過了一會兒,約蓋拉才睜開眼。這一次,老祭祀的臉上竟多出了幾分笑意。
“有意思……”
“怎麽?”見到老祭祀竟然露出笑意,聖殿衛士們連忙詢問起來。
“很有意思。”說著,約蓋拉看了看衛士們,“我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是有意的還是無心的,總之,解決咱們目前困境的辦法,那個卡努特已經告訴我了。”
在一乾神殿衛士們茫然疑惑的注視下,約蓋拉認真的看著帳篷門口:“這次南下商路的諸王公會商,是個大好機會。但這機會到底是不是卡努特故意給的,就看接下來了……”
就在衛士們莫名其妙的聽著老祭祀莫測高深的自語,開始懷疑老人家是不是被卡努特氣糊塗了的時候,一個輕柔的,帶著毫不掩飾的討好意味,聽起來就讓人想揍人的聲音從帳篷門外響了起來:“祭祀大人,您在嗎?”
聽到這個聲音,一些衛士露出不屑的冷笑,一些則露出毫不掩飾的憤怒和敵意。而老約蓋拉卻一臉“果然不出吾所料”的表情,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親切微笑:“啊,是雅諾羅夫斯基大人吧,快快請進。”
這樣親切和藹的招呼,在約蓋拉老祭祀還是第一次——不但帳篷裡的聖殿衛士們被嚇到了,連帳篷外的雅諾羅夫斯基也被嚇到了:“厄……祭祀大人?”
之後,沉重的門簾被掀開。率先進來的,是雅諾羅夫斯基的衛隊隊長和衛隊戰士們……
見到這一幕,不但聖殿衛士們頓時滿面怒容,就連約蓋拉也忍不住眼角一陣抽搐——顯而易見,因為老祭祀對雅諾羅夫斯基太客氣了,讓雅諾羅夫斯基以為這裡面有什麽陰謀,於是先讓衛隊進來,好保障自己的安全。
等到雅諾羅夫斯基進來之後,約蓋拉便收起了笑容,對著自己對面一點:“坐吧,什麽事?”
這樣冷淡的態度讓帳篷裡的氣氛變得尷尬起來的同時,也讓雅諾羅夫斯基放下了心——在進來之前,他是真的以為老家夥決定不再忍受自己,準備動武了:“那個……是南下商路的事情……”
“卡努特讓你來的?”
“大祭司小瞧人了。”說著,雅諾羅夫斯基笑著撓了撓頭,“確實,我能坐上今天這個位子,卡努特出力不少。要是沒有和北地王國的關系,我這位子也坐不穩。可我終究也是裡加人。”
“是嘛。”大祭司不置可否的一笑——實際上,這樣冷淡而不客氣的態度,才是他對雅諾羅夫斯基的“正常態度”。
裡加王公毫不客氣的在大祭司對面一坐,攤開手:“我知道,你覺著我對北地人太縱容,又叫他們在裡加建教會傳教。可我不這麽乾,還能怎麽乾?”
“咱們東邊是羅斯人,西邊是波蘭人,北邊是北地人——羅斯人和波蘭人都是基督徒,我不讓北地人來傳教,難道讓基督徒傳教?”
大祭司嘿嘿一笑:“你到是非得給自己找個主子啊。”
既然已經決定攤開了談,雅諾羅夫斯基也不再遮遮掩掩,不屑的嗤笑一聲:“您也別擠兌我。咱們裡加有多少人馬丁壯,你比我清楚。羅斯、波蘭、北地,任何一家打過來,咱們能不能招架,你也有數。臨著三家惹不起打過不過的強敵,卻一個靠山也沒有,您是年歲大了不在乎,我還想生幾個兒子把他們養大呢。”
“所以你選了卡努特?”
“我只能選卡努特。”說著,雅諾羅夫斯基嘿嘿一笑,“他把我弄上這個位子,我欠他的,這不假。可我坐穩了位子之後,再去投靠羅斯人或者波蘭人,卡努特也未必能把我怎麽樣。”
“那你還甘願做卡努特的跟班?”
雅諾羅夫斯基一臉苦笑:“在卡努特身邊,我還能做個跟班。換了那兩位大公,我想做跟班都做不了啊。”
“那是因為你無能。”
“你懂個屁!”盡管對大祭司一直保持著恭敬的態度,但對祭祀身邊的聖殿衛士,雅諾羅夫斯基就沒那麽好的脾氣了,毫不客氣的一句話頂回去之後,完全無視了對方憤怒的目光,裡加王公一擺手:“我和大祭司說話,有你插嘴的地方?”
說著,雅諾羅夫斯基轉回頭:“羅斯國各地王公,要麽是羅斯大公的兄弟,要麽就是子嗣。羅斯國又緊鄰咱們——與其由著我一個外人坐鎮裡加,還不如他直接帶兵打過來,派得力的親友部下統治裡加。”
“至於波蘭,就更是如此了。”
不解釋為什麽波蘭會“更是如此”,雅諾羅夫斯基立即就換了個話題:“再說,若是跟了羅斯或者波蘭,那麽裡加地方就必須受洗,改信基督。”
“和改信奧丁有差別嗎?”
雅諾羅夫斯基眼睛一瞪:“差別大了!”
“你們知道基督徒在挪威是怎麽傳教的嗎?你們知道在挪威,有多少德高望重的長老首領,因為不願意受洗皈依而被懲處嗎?你們知道有多少人被挑斷手筋腳筋,有多少人被裝進袋子亂棍打死,有多少人被捆進柴堆活活燒死,有多少人被迫流亡海外嗎?”
“而到了卡努特君臨北地之後,在他恢復北地人古老信仰的時候,並沒有采取任何強製手段強迫基督徒改宗。”
說完,裡加王公坐直身體,看著大祭司:“所以,我靠著卡努特,一來咱們裡加地方的地位會重要那麽一點,二來裡加地方也不會有什麽大動蕩。我要是靠著另外兩家,你以為你們還能安安穩穩的坐在這?”
聽完了雅諾羅夫斯基的話,約蓋拉的神色柔和了許多:“難為你了。不過,難道你就沒想過,靠自己?”
雅諾羅夫斯基點頭:“想過,可是不成。”
“眼下有個機會。”
裡加王公再次點頭,微笑:“我也知道。所以這不就來找您了嘛——要是您支持,眼下這才是機會;要是您不支持,這就不是機會。”
約蓋拉咂著嘴不置可否:“隻我支持可不夠。”
“如果我能辦成這個事,可以借卡努特的名頭。”
這個回答讓大祭司懷疑的皺起眉頭:“卡努特有什麽計劃?”
“這對他是好事不是壞事——只要咱們依舊是他的盟友。 ”
這是個很合理的說法,即便是約蓋拉皺眉沉思,也並沒有發現什麽破綻:“但是這恐怕還是不夠。卡努特畢竟是外人。”
“溫道王公這兩天就會過來,據說佩爾孔納聖殿的祭祀也會同行。”說著,雅諾羅夫斯再次露出一臉討好的賤笑,“溫道王公我去說服,但是那位祭祀……”
盡管雅諾羅夫斯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但老祭祀卻並不買帳:“我為什麽要幫你?”
“您不必幫我,真的。”雅諾羅夫斯基一臉誠懇的看著約蓋拉,微笑,“不過,卡努特之前問過我,與會諸王公中,有沒有實力特別出眾的。”
“你是說卡努特有意推動這件事?”
雅諾羅夫斯基仍舊淡淡的微笑:“這我可說不好——但總之我知道的,都跟您說了。您想怎麽做,那是您的事情,我可管不了您。”
約蓋拉惡狠狠的看著雅諾羅夫斯基——他一點也不想幫對方,哪怕是要找個人支持,使之成為立陶宛及周邊諸地區公認的統治者,在約蓋拉心裡,那個人也不該是眼前這個。
但是,如果卡努特有意在其中插一手,那就完全不一樣了——與其任由卡努特找一個合他心意的來支持,倒不如就支持眼前這個——至少,這個比較好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