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對付北地人的軍隊,英格蘭-諾曼底聯軍選擇了一路靠海,水路並進,齊頭北上。盡管這樣需要從倫敦先向東然後再向北,多走了一些路,但也給了克努特更多的時間進一步的召集戰士。
只不過,因為之前已經從全國征召過一次戰士,這一次,克努特所獲寥寥。
沒幾天,克努特便見到北方一支隊伍,旌旗散亂,衣冠不整,滿是一派倉皇逃竄的模樣。
不必他親自下令,便有一隊騎兵上前截住那支隊伍,將其中帶頭的人叫來問話。
不多時,便有一個神色惶惑的人被帶了過來。
“陛下,您可算來了……”一看到是英格蘭國王,原本還一臉惶恐不安的漢子頓時就哭了出來。
見到對方這副德性,克努特心裡一沉,但臉上仍舊是不動聲色:“怎麽回事?”
“咱們,敗了……”
聽到這樣沒頭沒腦的話,周圍幾個的臉色都不好看。但克努特仍舊沒有發火:“給我從頭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抹了一把鼻涕,漢子點了點頭:“您走以後,提圖斯大人就帶著咱們跟北地人結營對峙,沒多久,咱們聽說卡努特派了他的人去拉攏周邊地方的莊園主。”
“有些人禁不住,就投了卡努特。提圖斯大人說這事絕對不能忍,就和威爾遜大人親自點了精兵去截殺。”
“結果卡努特派人到咱們的大營外面放火,讓提圖斯大人和威爾遜大人以為大營被攻破了,就撤了。咱們這邊商量了一下,覺得沒了兩位大人和他們帶的精兵,八成是守不住的,也連夜拔營南下,換了個山丘守禦。”
克努特皺了皺眉,又點了點頭——雖然卡努特的狡猾果斷出乎意料,但自己這邊的戰士們所采取的行動也算穩妥謹慎,並無大錯。
漢子吭哧的一聲擤掉了一大坨鼻涕,抹了抹臉,接著說:“咱們在南邊的小山丘上結營,又匯合了提圖斯和威爾遜兩大人,聯絡了周邊的幾個村子,積蓄物資,挖掘壕溝,修築壁壘。北地人雖然勢大一點,但也沒敢來進攻,只是拉攏了更多地方上的人。”
克努特輕輕的哼了一聲——所謂的地方上的人,除了很早以前就在這裡落戶安家的之外,還有跟隨自己的父親,乃至自己到這邊的,眼下居然就投靠了卡努特,枉費自己之前對他們的賞賜恩寵。
被這聲冷哼嚇了一跳,漢子遲疑了一下,閉上了嘴。
克努特皺了皺眉:“然後呢?”
“然後……”漢子撓撓臉:“蘇格蘭人到了。他們一來就直接強攻大營。咱們本來以為他們會先休整、扎營再進攻,誰知道他們直接就殺上來了。咱們打了一陣,打死他們很多人。可他們人實在太多了,咱們頂不住。”
“提圖斯大人眼看守不住,想著要給陛下留些戰士,就叫我們先撤,自己帶了人頂在後面……”說著,偌大個漢子忍不住又是兩眼淚水,“咱們走了一夜,可到第二天早上,北地人就又追上來了……”
聽到這裡,克努特的眉頭便皺了起來——這明顯不對勁——就算提圖斯再弱,他舍命死守,也應該能拖一段時間,再加上自己這邊連夜趕路,應該能把北地人甩下很遠才對,可一到第二天早上就被追上了……
而漢子對於這種不正常的情況似乎沒什麽懷疑:“這一次,威爾遜大人帶隊阻攔。可是沒什麽遮攔,咱們沒多久就又被北地人的騎兵追上了……”
“北地人有騎兵?他們不是騎馬追蹤下馬作戰而是騎馬作戰的?”聽到這話,一直在旁邊當聽眾的諾曼底公爵終於忍不住插嘴了——眾所周知,北地人是好海盜,好戰士,但從來不是什麽好騎手。傳統上,他們襲掠地方的時候,都是在到達當地之後才收集馬匹,而且作用也僅僅是運輸士兵、物資,而不是什麽作戰——就算那些配有戰馬的首領和他們的衛隊,也多半是下馬作戰的,只能算騎手,不能稱為騎兵。而諾曼底人的騎兵傳統,也是他們和當地人住久了,幾代人的聯姻混血之後才漸漸產生的。
漢子點了點頭:“是騎兵沒錯。他們直接衝進我們的隊伍裡大砍大殺,我們的隊伍立刻就被衝散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別的人去哪裡了我也不知道,我們收攏的,就這些人了。”
在沒有遮蔽的空闊地面,一群無心戀戰的步兵,被一群騎兵追上,那下場不問自知。但眼下也沒時間和精力去歎息懊惱。英格蘭國王只是歎了口氣就再次開口:“他們有多少騎兵?”
漢子愣了愣,之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當時我離得比較遠,就知道騎兵衝過來了,咱們的隊伍就散了。”
這樣的回答雖然不能讓幾位滿意,卻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大軍潰敗的時候,往往是最先臨敵的部分開始跑,剩下的弄不明白怎麽回事也就跟著跑了,這漢子不明情況也是正理,只可惜不能了解敵人的兵力情況,無法進一步分析、準備了。
不過,原本以為北地人都是步兵,比較好對付,現在多了蘇格蘭援軍和諾森布裡亞叛徒,還有騎兵,就不太好辦了——想到這一點,幾個首領臉色都不太好看。
想了想,克努特便揮了揮手:“你就先跟著大隊吧。咱們回頭還要和卡努特一決高下的。”
漢子點了點頭,回去招呼自己的隊伍去了。
而剩下的幾個首領,則開始商議起接下來的事情。他們並不知道,盡管在那漢子口中,北地大軍一路南下,勢如破竹,輕輕松松就將擋在前面的英格蘭軍隊碾成渣,但實際上,卡努特那邊也並不好受。
雖然英格蘭人少,但畢竟據守高牆深壘,盡管卡努特提前讓戰士們多帶盾牌,準備盾車,又是一鼓作氣強行突襲,仍然有為數眾多的戰士丟了性命,尤其是最後提圖斯率兵死守,更是一場慘烈非常的苦戰,堪比之前和德國人的那一戰。
而看到英格蘭人雖然丟了營壘,但大隊人馬仍舊保持完整,卡努特自然不甘心,便讓哈康帶著隊伍連夜追擊。結果雖然追上了,但威爾遜又是以死相搏,拖延了一陣,也殺了不少蘇格蘭人。
等到最後,還是伊爾林騎兵成功的驅散了英格蘭大軍,又趁勢掩殺,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卻也難免有些人手、馬匹折損。
最糟糕的是,若是所有隊伍跟著大軍前進,傷者自然能及時得到醫官救治,許多傷者只需要好好休養,就能慢慢恢復,重新加入軍隊。可為了一鼓作氣擊潰英格蘭人的軍隊,卡努特的大軍分成了三波,蘇格蘭人和伊爾林人都遠離本隊,許多人的傷勢便被拖延了,變得更加嚴重,甚至直接送了性命。
結果,等到三隊人馬重新集合,輕點人數才發現,連死帶傷,卡努特麾下不能再戰的,竟有兩千多人。
於是,卡努特也只能打消了繼續南下擴大戰果的念頭,找了塊靠河的平地,扎下營壘,收集糧秣,照顧傷員,準備坐等克努特前來和自己決戰。
當然,除了建築營壘,募集物資,訓練兵卒之外,巴德和艾爾達也沒閑著,不時的帶隊出去拜訪周邊的市鎮莊園,試圖為卡努特的軍隊增加更多的支持者。
不過,這一次,無論是巴德的嘴皮子,還是艾爾達的面子,就都沒有那麽靈驗了——盡管英格蘭大軍被擊潰,但諾曼底援軍已至的消息也早早的在南邊傳開,對於那些附近地方的人而言,卡努特並不是勝券在握,自然要觀望觀望再做決定。
相比之下,到是那些諾森布裡亞貴族們,在跟隨卡努特一起擊敗了英格蘭軍隊之後又聽說諾曼底援軍到來,紛紛慌了手腳,於是向卡努特派遣了更多戰士——他們已經坐上了卡努特的船,若是卡努特的船沉了,他們怕是落不了好。
至於再反投英王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沒有人想過。不過在英王主動招攬之前這麽做,卻與找死無異——若非克努特覺得需要他們而主動招攬,他們自動貼上去,萬一克努特惱恨他們之前的背叛,把這事偷偷漏給卡努特,他們可就是自作自受了。
就這樣,卡努特安心的扎營備戰,只等克努特前來。
而克努特那邊,聽了那漢子的話之後,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大軍雖然潰散,但應該還是有不少殘兵的,和老丈人一商量,便將信使四處派出,散布自己和諾曼底援軍已到的消息,收攏潰兵,整頓隊伍,準備在決戰之前盡可能多的恢復一些力量。
結果,卡努特不南下,克努特也不北上,一個忙著照顧傷員訓練新兵整頓盔甲武裝,一個忙著散布消息收攏潰軍重整隊伍,兩個人就隔著三天的路程誰也不動,這麽僵持起來。
僵持了一陣,克努特忍不住了。要知道,諾曼底人來援,可都是吃他的用他的,就算是他家大業大,也經不起這麽長時間的拖延下去,就更別提等打敗卡努特之後,他還要酬謝諾曼底人了。而卡努特那邊的糧秣開銷,除了自己帶的之外,主要是來自諾森布裡亞地方豪強的援助,不久之前又破了英格蘭人的大營奪了一批,雖然花銷也不小,但短時間還能支持得住。
再加上周邊地方的潰軍也已經收攏得差不多了,克努特和諾曼底老公爵商議了一下,便決定拔營北上,找卡努特決一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