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的戰士停止交戰,將中間的場地空出來之後,卡努特便邁步上前,準備和克努特一決高下。
然而這時候,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黑石赫爾默德卻拉了他一下:“陛下,換劍。”
聽到這話,卡努特愣了一下,之後一笑,搖了搖頭:“還用不著——我琢磨著,無論我能不能宰了他,待會兒都還有一場惡戰。”
矮壯的禦前侍衛眨了眨眼,沉默的點了下頭,握緊了手中的戰斧:“陛下小心。”
卡努特嘿嘿一笑:“放心吧。”
說完,卡努特便大步離開盾陣,提盾護胸口,將寶劍藏在盾後:“克努特,我來啦。”
看到自己最大的對頭竟然就這麽大刺刺的站出來,克努特心中一陣狂喜,幾乎要命令戰士們拋出手中武器,將卡努特亂斧砍死。但隨後,克努特就深吸一口氣,壓下了這個衝動——別說卡努特眼下離他的衛士們不遠,隨時可以退回盾陣,就算自己真的殺死了卡努特,也勢必會招致憤怒的北地人的拚死報復,而自己這邊的戰士也難免心懷愧疚、離心離德,說不定反倒會平白葬送大好局面。
壓下一聲令下殺死卡努特的念頭,英格蘭國王解下披風丟給身旁的侍衛,抽出閃亮的寶劍,提著盾牌也離開了盾陣:“卡努特,主基督已將勝利許給我,今天將是你的最後一戰!”
伴隨著克努特的大聲宣告,英格蘭一方的基督徒也大受鼓舞,紛紛以武器敲擊盾牌,放聲咆哮,為自己的國王鼓勁。
卡努特沉默不語,直到英格蘭人吼完,才面露不屑的一笑:“你那個給釘在十字架上哭鼻子的神可管不到我。到是你,要不了多久就要落得和他一樣下場了。”
卡努特這麽一說,北地人這邊頓時一片哄笑之聲——若說起基督的事跡,北地人自然不陌生,而卡努特所說的“給釘在十字架上哭鼻子”,指的則是他最後向父所告求的話——在北地人而言,那樣討饒,哪怕是神靈所為,哪怕是向自己的父親,也實在算不上好漢行徑。
這樣一哄笑,克努特剛剛提起來的士氣就算全泄了。臉色鐵青的英格蘭國王惡狠狠的看著卡努特:“你可別只是嘴上厲害。”
卡努特滿不在乎的將劍一擺,猛的向前半步,隨後又同樣迅速的退了回來。
卡努特前衝的時候,克努特立即提盾護身,準備招架和反擊,但卡努特卻又退了回去,掛著一臉的譏誚看著他一言不發。
這樣挑釁的態度讓克努特咬緊了牙關。之後,英格蘭國王低吼一聲,揚盾進步,朝著自己的對手便猛衝過去。
面對英格蘭國王的魯莽進攻,卡努特曬笑一聲,一抬手,不閃不必的用盾牌來了一記硬碰。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巨響和飛濺的木屑,英格蘭國王猛的頓在原地,卡努特也身子一晃,後退了半步,之後皺起了眉頭——盡管對手是仗著前衝之勢佔了便宜,但這下硬碰的結果也足以說明,對方是個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大力士。
上手便搶佔先機後,克努特毫不留情,再次低吼揚盾,試圖趁著卡努特立足不穩再來一次猛烈衝撞。
然而這一次,卡努特便再沒有硬拚,而是微微側身,收盾橫推,讓英格蘭國王這一擊落了空。但克努特也是身經百戰的好手,盾牌發生撞擊卻不著力,便知道對方有意讓開,於是迅速收住腳步後退和卡努特拉開距離。
經過這樣兩輪碰觸,雙方對對手的力氣、速度和技巧也都有了初步了解,於是收起輕敵之心,鄭重對待。
北地國王定定的站在原地,用已經開裂的木盾護身,將寶劍藏在盾牌之後,冷眼看著英格蘭國王小心的邁開步伐,緩慢的平移,尋找著進攻的機會。
然後,當克努特轉到東邊的時候,似乎是被陽光晃到,卡努特微微眯了一下眼。
對大多數的戰士而言,這樣瞬間發生的事情都算不上事情——等你反應過來,采取行動,破綻早已經不存在了。
但克努特從來就不是“大多數的戰士”。盡管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勇名,但他和卡努特一樣,實際上是不需要禦前侍衛的保護的——幾乎是卡努特眯起眼的同時,克努特已經毫不遲疑的邁步、刺殺。
這一下又快又狠,直直對準卡努特的肋間。如果卡努特沒能及時作出反應,被這一擊刺結實了,那麽戰鬥也就結束。
可幾乎是克努特進步突刺的同時,卡努特也暴喝一聲,擺劍急斬。
聽到卡努特的暴喝,克努特驚覺自己中計,急忙收手。下一刻,克努特便覺得手腕上一沉,手中的寶劍幾乎脫手。
即便如此,克努特仍舊心中暗叫僥幸——若不是自己收手及時,這一劍怕就不是砍在護手外面,而是直接斬斷自己右手了。
幾乎是本能,克努特提盾後退,防止卡努特乘勝追擊。
但卡努特絲毫沒有追擊的意思,仍舊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著克努特。
發現敵手並沒有追擊,英格蘭國王甩了甩手,重新握緊了寶劍,再次緩慢的向著卡努特靠近。
卡努特看似不在意,心裡卻在暗暗著急。他的右翼已經崩潰,而左翼也沒有象自己預期的那樣順利壓製敵人,中央陣列除了自己的禦前侍衛之外,大部分都是些並不可靠的雇傭兵,如果拖下去,等到敵人的左翼徹底驅散了自己的右翼,再向中央壓過來,自己就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原本,卡努特打算故意露出破綻,引誘克努特冒進,再一擊解決戰鬥,從而解決這場對自己不利的戰爭。但克努特比他預想的更加狡猾,躲過了他志在必得的一擊,甚至都沒有受傷。可想而知,接下來,克努特更加不會上當,而這場決鬥也就會被拖延更長時間,自然,也就對自己更加不利。
想到這裡,卡努特再次低吼一聲,朝著敵人迎了上去。
到了這個時候,克努特也覺得顏面盡失,憋了一肚子火,非得拿卡努特的血才洗刷得掉自己的恥辱,見到卡努特主動攻擊,便叫了一聲好,毫不客氣揮劍上撩。
卡努特見到對手竟然不閃不避也不防,似乎打算和自己以攻對攻,頓時覺得正中下懷,便微抖手腕,一劍下劈。
雙劍交擊,便爆出一聲脆響,讓兩個持劍者都覺得手臂發麻。
兩人收劍的同時,雙方的戰士便大聲叫起好來——這一劍固然是平分秋色,卻是交戰雙方的實力已經遠超同輩武士之上的明證。
收劍、甩手,卡努特嘿嘿一笑:“再來?”
甩手的同時,克努特向地上唾了一口,惡狠狠的看著卡努特:“再來!”
說完,克努特便再次進步,舉劍,奮力下劈。
卡努特冷笑一聲,毫不遲疑的側身、扭腰、擺臂,迎著克努特的劍勢反手上撩。
兩劍相擊,又是一聲霹靂。
伴隨著兩邊戰士的齊聲叫好,兩名國王再次分開。
長出一口氣,英格蘭國王用力的甩手:“再來!”
卡努特嘿嘿一笑:“如你所願。”
這一次,輪到卡努特下劈,克努特上挑,兩個人仍舊是全力以赴,卻再次打成了平手。
到了這時候,兩個國王都打出了火,誰也不願在這樣毫無華巧的對拚中示弱,便也不再廢話,一劍一劍的對著劈砍起來。
這樣的對決,即不看速度,也不比技巧,完全看誰的力氣更大,性子更堅韌——兩劍對拚,除非能在力氣上壓倒對方,否則自己的手臂也會受到震動,一旦拚得多了,一整條膀子都開始發麻也是常有的事情, 若是哪個先堅持不住,寶劍脫手,那麽就不但輸了比鬥,連性命也要丟掉了。
但眼下這兩個國王,不止都是臂力驚人的大力士,更是性格頑強的好武士,連續對拚了十幾劍,由最初的大聲呼喝,相互挑釁,到現在的閉口不言,臉色鐵青,顯見得兩人都不好受,但卻沒有一個有退縮的意思,仍舊是一擊分開,站穩再上。
而雖然這十幾劍花的時間不長,但雙方觀戰的戰士們也都看出了其中的凶險,意識到這場決鬥怕是必然會有一人送命,不由得緊張起來,連叫好也停了下來。
這樣,盡管兩翼仍舊在激烈的交戰,但中央這一片卻詭異的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了兩名國王凶狠的對劍之聲。
到了二十幾劍的時候,雖然不知道克努特怎樣,但卡努特感覺自己的手臂除了麻木外再沒有別的感覺了。不過,到了這時候,自然沒有退卻的道理——看了眼對面的敵手,卡努特嘿嘿一笑,再次一劍撩起。
克努特此時也是手臂酸疼僵硬。但他也很清楚,到了這種地步,退卻就只有一個下場,唯一的出路就是拚到底。看到卡努特作為撩劍的竟然主動攻擊,克努特也是怒火重燃,大吼一聲,一劍劈下。
按理說,這一劍注定又不會有任何結果——兩人平白的對劍,平白的分開,之後進行下一次對拚。
但是,這一次,伴隨著一聲異乎尋常的聲音,卡努特的劍,斷了。
緊接著,克努特手中的劍便毫不留情的落到了他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