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濟在圉縣等待徐謙的回信已經有數日了,徐濟其實遠沒有他表現的那麽風輕雲淡,但是他卻不得不以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來迷惑圉縣的眾豪強。而這已經是徐謙離開圉縣的第五日了,好在圉縣因為有毛階在,他已經將圉縣基本穩定在自己手中了,但是自己缺少的能夠處理內政的人才依舊是徐濟心病,他期待著荀彧能夠前來,但是他卻也知道這多半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而就在徐謙離開的第六日這一天,徐濟得到了徐謙返回圉縣的消息,他還帶來了一個人。
徐濟對這個人自然是萬分好奇的,這個人會是誰呢?答案很快就揭曉了,荀攸和徐謙一道前來拜見徐濟了,徐謙只是來稟報自己回來了的,真正急於見到徐濟的其實是荀攸,而所有的事情都被郭嘉和荀彧交給荀攸來回稟,徐濟也知道讓徐謙這個粗人送個信殺個人還行但是要他乾別的就有幾分強人所難的意思了,畢竟徐謙恐怕是沒有那個能耐的。於是徐濟乾脆直接讓徐謙回營休息,畢竟他來回奔波也疲憊了。
而荀攸就沒法子了,他抵達圉縣不顧風塵仆仆就立刻要徐謙帶他前來拜訪徐濟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通報給徐濟的,何況自家小叔和郭嘉都是有交代的,一點都耽擱不起。但是荀攸見到徐濟的第一句話卻是這樣的:“主上,荀公達拜見督郵大人。”一向木訥少言的荀攸竟然一見面就調笑了一下徐濟,徐濟也是苦笑著擺了擺手道:“公達如此著急見我是否有要緊的事?”
荀攸自然不是郭嘉那樣的浪蕩子,玩笑開了就過了不會一直是那副憊懶的樣子,聞言立即正色道:“主上,小叔要我提醒主上身邊如今左右暗潮洶湧,還是要小心行事,他因為被族中的大人下了禁足令,只怕短時間內是無法親自前來為主上提供什麽幫助了。”徐濟點頭表示明白了,隨即又皺眉道:“我在信中說的難道郭奉孝和你小叔沒有什麽好的人選嗎?”
荀攸聞言也是苦笑道:“倒也不是沒有,只是小叔與我說了,主上需要的人他有兩個人選,其一是潁川的陳群陳長文,其二則是陳郡的梁習梁子虞。只是……”徐濟也是苦笑不得,這陳群的確是有自己需要的那種人才的能力是沒錯,但是他高門大戶的出生如何能甘願為自己效命?何況自己如今不過是督郵,就算拋開身家背景陳群也與自己很是投緣,但是自己如今也真的還不值得陳氏把陳群這樣代表家族希望的潛力股投資在自己身上,那麽其實所謂的選擇也便只有陳郡的梁習了,想到這裡徐濟再次開口問道:“這梁習,又是何許人也?”
荀攸笑答:“奉孝早料到主上必然會問起他的底細,所以也提前給了臣下梁習的一些消息。”說著便從衣襟裡拿出了一塊白布。
徐濟一邊接過一邊笑著回答道:“公達,私下就不必叫我主上或是督郵了,多年交情何須介意這些?這麽叫我頗有幾分不適應。”
荀攸正色道:“主上何臣屬如何能如此胡鬧?主上如今已身為人主,自當有所威儀才是,私交是私交,卻不能亂了禮法。”徐濟聽罷苦笑搖了搖頭知道荀攸的脾性如此也不再說話,專心看起郭嘉寫在白布上的關於梁習的資料。
梁習,陳郡柘人,幼時家貧無以就學,其志向遠大嘗自學,後入潁川書院進學,為人勤奮好學,不驕不躁,行事沉穩,有傲骨卻知進退明得失……………………
徐濟看罷後皺眉抬頭道:“這個梁習如今人在何處?奉孝似乎沒有提到他的去向。”
荀攸拱手行禮道:“回稟主上,梁習如今便在陳郡為吏。”
徐濟再次眉頭緊鎖,這個梁習看起來確實是一個極好的選擇,但是是否能為自己所用卻是一個問題,而今他更是已然投身家鄉所在的地方為吏,那麽他是否願意離開家鄉為自己一個外郡的督郵效力著實是個問題。而且自己需要梁習為自己效力那麽必先考究一番他的能力,那麽自己便只能離開圉縣親自去往陳郡,這顯然是需要冒著極大風險的,畢竟圉縣還要他坐鎮,而出於考校梁習的才能和表示對他的重視徐濟又不得不親自前往,這讓徐濟很是躊躇不定,而且梁習是否會因此投效也是個未知數。
“公達,你且說說,對這個梁習你是如何看的?是否真能解我如今遇到的難題?”徐濟看向荀攸問道。
荀攸顯然是之前對梁習也有所了解的,聽到徐濟的問話立刻便回答道:“梁子虞是除開臣下的小叔和陳長文之外主上如今最需要的人才中最好的選擇了,何況此人出身寒門,對主上的施政方略定然更為理解。再者,梁習如今也頗為不得意,只不過為縣吏,其人才能絕不只是縣吏而已,主上當善用之。”
徐濟聞言陷入深思,既然荀彧叔侄和郭嘉都如此看重這個梁習足以說明此人的才能,而且梁習的身家背景也讓徐濟可以放心的將自己的後方交付給他,但是自己面臨的問題卻依然存在,圉縣自己不能輕易離開,但是遣人去征辟卻又不能表示自己對他的看重,這才是徐濟真正躊躇的是,對於梁習的才能在幾人的推薦之下已經沒有太多的懷疑。問題反而變成了圉縣本身的麻煩。而要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徐濟陷入沉思。
荀攸看著徐濟皺眉出神的樣子開口問道:“主上有何難處?”
徐濟聞言從出神中回過神來苦笑道:“我所慮者無非是圉縣而已。我本意親自前往拜見梁習以說服他為我效力,只是圉縣新定我若離開不知是否會有動亂,圉縣世族終究是個麻煩啊。”
荀攸一聽也就明白了,徐濟擔憂的仍舊是圉縣安危,徐濟的擔心當然不是多余的,從他掌控圉縣開始就有意識的在一點一點的從世族手中把權力拿回來,攝於徐濟的威勢這些世族並沒有過激的反應,但若是徐濟離開圉縣就不好說了,這些世族若是聯合未必就沒有奪回圉縣控制權的能力。這些荀攸當然明白,他本身就是荀氏一族的子弟,對於世家的力量是極為了解的,即便表面上看起來並沒有太多的力量但是暗地裡私兵數量卻決計不少,甚至有過郡守向世族借兵的前例,徐濟的擔心的確很有可能成為現實,但是目前徐濟的確需要這麽一個人,也就意味著要麽徐濟留下足以信任並且能力不俗的人替他坐鎮,要麽只能放棄親自前往陳郡的打算。
而徐濟顯然不願意留在圉縣,首先徐濟並不善於內政,在圉縣也是無所事事的只能起到威懾的作用而已,這不是徐濟想要的結果,相反徐濟如果親自前往陳郡那麽勸服梁習為自己效力的可能性就大增,何況徐濟其實還有更大的計劃。
而這個計劃即便要實施也仍舊需要一個能鎮得住場子的人,至少此人必須能保證徐濟麾下的士卒能夠安定,當然這樣的人也不是沒有,無論波才還是陳到都能做到,但是陳到無疑要隨徐濟前往陳郡,而波才至今仍舊臥床昏迷不起,顯然沒有辦法承擔這個任務,那麽剩下的毛階顯然不能讓久在徐濟麾下的士卒信服,徐謙只是猛將卻非帥才自然也不能成為徐濟信任的人選,那麽徐濟麾下便再沒有這樣的人選了,徐濟此時才發覺自己麾下能衝陣的猛將不少,能練兵的也有高順,出謀劃策自己也能一力承擔,然而就是缺乏能夠獨率一部的獨當一面的帥才和安鎮後方的內政人才,而今徐濟最缺少的正是這樣的人。
荀攸皺眉沉思半晌道:“主上,不若將圉縣防務交給臣下吧。”
徐濟聞言眉頭一挑,這還是一向木訥的荀攸第一次自告奮勇,徐濟突然想起了郭嘉之前與他說起對荀攸的評價時說過的話:公達,外愚內智,外怯內勇,外弱內強,不伐善,無施勞,智可及,愚不可及,雖顏子、寧武不能過也。公達,非常人也,若能得與之計事,天下當何憂哉?
徐濟這才想起了眼前這個青年已然是二十五歲的年紀了,已經不是自己這樣的少年了,也是一個人想要一展自己多年所學的年紀了,而聯想到郭嘉的評價徐濟也堅定了自己的信念,自己的計劃也就可以開始施行了。荀攸無疑是值得信任的人。
於是徐濟點頭說道:“公達有心自然是好的,只是圉縣如今的局勢,公達可有心理準備?”
荀攸笑了,笑容中是昂然的自信和張揚:“公達願立下軍立狀,若不能保圉縣周全請斬臣下項上頭顱!”
徐濟笑道:“軍立狀就不必了,公達,我料若是我離開圉縣則本地的世族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我正要趁此機會讓這些世族自己把自己送到我的刀下來。”
荀攸皺眉道:“世族豈會自己討死?再說,主上憑借什麽要肅清這些世族呢?”荀攸也是深明世族危害不淺,是以根本不問徐濟為何要肅清世族,他甚至要比大多數人都明白,因為他父母早亡,世族內部的黑暗他親身經歷體會,所以更是不會阻止徐濟肅清世族。
徐濟露出一抹諷刺的輕笑來:“自然是我大張旗鼓的離開圉縣,若是得知我離開圉縣而且短時間不會回轉圉縣,這些被我打壓的世族又如何耐得住寂寞不出手?我憑借的自然是公達你的手段,此番我只是誘敵的幌子,真正謀劃的人是你,我不問過程,只要結果。”
荀攸不禁苦笑,雖然被人重用無疑是一種自我價值的體現,但是這是自己第一次獨立決策,而徐濟就把這麽大的局交給自己來解決,荀攸不是庸才,自然一眼就看明白徐濟這又是一場豪賭一樣的設局,徐濟一旦失敗那麽就會丟掉自己辛苦奪得的圉縣,而失去圉縣那麽徐濟不僅丟掉了自己的大好局勢而且使得他所有籌謀就依舊是畫餅一樣的空白。但是荀攸還是決定接下這樣的任務,荀攸當然不是一時腦熱就接受的,而是出於對局勢的省視,首先圉縣如今沒有了劉賢那便是群龍無首,各個世族各有需求,必然無法做到真正的團結成一體,那便有機可乘。而且荀攸手中能動用的士卒數量比之當時的徐濟可是要多出太多了,這些也是荀攸自信的來源,荀攸也正是因此認定這個計劃盡管有風險但是成功的機會很大,而成功之後的收益也是極為喜人的。更重要的是,徐濟當年出道的第一戰就是憑借數百人就一把火燒掉了潁川黃巾的大部,荀攸自問沒有徐濟那般手段可以吧數萬人玩弄於鼓掌間,但是對付小小一個圉縣他還是有信心解決的。
於是荀攸決然的回答徐濟:“臣下願為主上分憂, 若不能解決圉縣世族,公達請自絕謝罪。”
徐濟沒有多說,只是走近了拍了拍荀攸的肩道:“多小心些,不要弱了名頭,我徐文烈的根基盡付與公達了。”說罷也不再理會荀攸徑直走了,身後的荀攸轉身看著徐濟漸漸遠去的背影露出了微笑:“文烈,公達豈能讓你專美於前?且拭目以待,必不負所托!”
而另一邊的潁川,郭嘉也是很是逍遙的喝著小酒,一邊的老者正是許久不曾露面的文伯:“奉孝啊,你這個年紀還是少飲酒為好,不然老了只怕麻煩就大了。”
郭嘉笑著搖了搖頭:“亂世將臨,是否能活那麽久尚未可知啊。文烈說過一句話,我覺得身為有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文伯,你也來同飲否?”
文伯一張樹皮般滿是皺紋的臉上泛起微笑道:“老頭子年紀大了,不能飲酒啦,奉孝你且喝著,我去看看少主的親家來沒來。”
聽到這話郭嘉的臉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笑容,心中不由為徐濟默哀,若是徐濟知道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自己莫名多了一個妻子會是怎樣的神情和心態,郭嘉突然開始期待起自己這個自小認識的好友回到潁川的日子了,郭嘉在飲了一杯酒自語道:“文烈啊,這回,郭奉孝怕是幫不了你了啊。”說罷大笑起來。
而這一切徐濟自然不知道,他更沒有料想到自己還有這麽一個麻煩等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