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殤沉默了幾息,沒有再說下去。
賀甜甜自然樂得他不再追問,這一次見面,她總覺得夜殤跟上一回一樣,有點怪怪的。
現在是有些過於親昵,上回是有些過於生疏,給她的感覺很微妙,就好像兩個人一樣。
以前夜殤也會偶爾將手放到她的頭頂,甚至揉亂她的頭髮,可是這種動作並不多見,尤其是在一次見面以內,他甚少像今天晚上一樣。
而上一回,他雖然也是跟平常一樣雲淡風輕,並沒有做出什麽與以往的事情不符合的地方來,偏偏跟她談話的時候,卻不似他們後來的熟稔輕松,也不似最初見面時的劍拔弩張,反而有點,怎麽說呢,客氣疏離,卻又外帶了一點點好奇?
賀甜甜皺了皺眉,製止自己想下去。
夜殤仿若未覺,“太累的話可以休息幾天,不用那麽急著進行訓練。這裡的訓練跟之前的都不一樣,你要想過關,那就只有一個熬字。記住,在這裡,蟲子是殺不盡的,所以你要麽達到條件通關,要麽就只能夠被強製下線。”
賀甜甜好奇地問道,“條件是什麽?”
“你開始訓練之後自然會知道。”
夜殤眼神幾不可見地銳利起來,“希望你在這裡能夠有所收獲。”
“是,前輩,不會讓你失望的。”
賀甜甜的話音剛落,夜殤的身影便漸至消失了。
她蹲下身來,再次捧起了沙子。
她對沙漠的了解不多,前世也從來沒有親身去過。只知道地理課本上,講解地貌分布的時候。有提到過國內的八大沙漠,不過現在她隻依稀記得新疆塔克拉瑪乾沙漠、青海柴達木沙漠、內蒙古鄂爾多斯沙漠以及騰格裡沙漠。
另外,當然就是世界上面積最大的撒哈拉沙漠,以及據說會呈奶油一樣雪白色的埃及法拉法拉綠洲的白色沙漠……
賀甜甜的眼神黯了黯,她一直都是典型的宅女。如非必要幾乎從不出門。短短的二十來年,除了跟母親一起去過北方看雪,唯一的一次算作旅途的,便是後來獨自帶著母親的骨灰去到大海邊。
那時候,她就是赤著腳踩著柔軟的沙子,緩緩地將母親真正送別。
賀甜甜猛地站了起來。搖了搖頭,喃喃自語了一會,才終於隨意選了一個方向,不疾不徐地開始徒步旅行。
夜殤前輩既然說這裡不會像地球的沙漠一樣,有可能會出現綠洲。那麽當年的聯盟軍官,在沒有水資源的情況之下,在絕望之星中是如何生存下來的,便是她應當首當其衝考慮的問題。
現在她暫時還沒能發現蟲子的存在,也許是還沒到規定出現的時間,也許只是隱匿太深,總而言之,她還是先動一動才是。
雖然像是漫無目的地行走。賀甜甜的心弦卻始終繃得緊緊的,精神力也十分集中,一邊盡量朝著一個方向前進。一邊暗暗留心著周圍的環境。
這麽不緊不慢地走了大概兩個小時又四十分鍾之後,周圍一望無際的仍舊是沙子,偶爾會出現高低不同的沙丘,除此之外,果無綠意。
賀甜甜皺了皺眉,停了下來。再次將鞋子脫下,將裡頭的沙子倒了出來。接著趕緊穿上。
她在全身表面都覆蓋了精神力防護薄膜,所以雙腳並沒有被沙子擦傷。不過鞋子顯然不太合適在沙漠行走。沙子總是肆無忌憚地就溜到鞋子裡頭,每每感覺到抬腳越來越困難之時,她就要停下來倒一次沙子。
有點類似於在大雪之中徒步,有些時候,遇到有流沙的地方,她也會猝不及防地就一腳踏空陷了進去。每每這會,她就得依靠精神力拔地而起,然後施展驚鴻步法遠離那個地方,重新尋找踏實的落腳點。
她沒有立刻接著往前走,反而是在略微有些陰涼的背陰處坐了下來,歇歇腳。
走了這麽久,依然沒有發現蟲子的身影,如果不是夜殤明確透露過說這裡的蟲子永無殺盡之時,她還真地會開始懷疑,這個訓練關卡是不是真的有蟲族存在。
想起在雪谷的經歷,賀甜甜不死心地又抽出了精神力,緩慢卻堅定地竄進了沙堆裡頭。
只是在那三縷精神力下滲搜索到了一百米的地方依舊是沙子的時候,賀甜甜無奈隻得放棄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
要是蟲子全都藏在了一百米以下的地方,她還真的沒有辦法大范圍地去搜索它們。這樣只怕遇見蟲群出動的時候,她已經沒有多少精神力可以用以攻擊了。
賀甜甜抬手在額頭上抹了一把汗,苦笑,不知怎的,她心裡有一種古怪的感覺,貌似在這裡過早地使用精神力,並不是件太美妙的事情。
算了,想得太多並不會有助於事情的解決,別人幾年如一日都能夠堅持,她雖然實力不夠,但想來這裡的環境也並不會真的就全部模擬絕望之星的情況,難度肯定也降低了不少,要不然總不可能讓人一直通過不了吧?
賀甜甜站起來,拍了拍背後沾染的沙子,重新開始步行起來。只是這一回,她遵從了自己的直覺,減少了向周圍探查的精神力。
反正她對於沙漠這一場景也毫無經驗,還不如憑著直覺行事好了。大不了也就是死回去。
賀甜甜閉了閉眼,“死”這個字眼讓她突然又想起榮和光的話語來,她深呼吸了三次,恢復到平靜的狀態,才繼續前行。
這一次她一口氣就走了七個小時,只是周圍的情況卻跟之前的相差無幾,周圍依然是大大小小的沙丘,沒有綠意,沒有特別醒目的東西可以用來做標記,蟲族也依然沒有蹤跡。
賀甜甜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她已經很渴了,可是卻依然沒有找到任何東西可以用來止渴。
不知道現在面前如果放了一碗毒藥,她會不會因為忍不住渴意而仰頭就喝?
賀甜甜苦笑,使勁地搖了搖頭,人真是輕松不得,一段時間沒有訓練,她的意志力似乎就減弱了,對訓練的專注度也有所下降。
這才第一次行走呢,十個小時不到她的內心就開始動搖了,這樣的心態怎麽能行。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可以的……一定有辦法解決水的問題,想想,認真的想想……”
她不斷地給自己打氣,盡管聲音微不可聞,但在寂靜的沙漠中,依然是讓她感到了一絲振奮。
只要堅持,總會有發現的。
在原地休息了半個小時,賀甜甜重新鼓起勁來繼續走,這一回,她抽回了所有外查的精神力,只是單純依靠視力觀察周圍的環境。
雖然看見的有時候不等於是事實,但是誰又能保證,精神力探出來的就一定是真實可信的呢?
她的感覺越來越不好,保存精神力等待攻擊時刻降臨的*也越來越強烈。伴隨著內心越來越明顯的不安,她終於取消了全方位的精神力防護,改為重點護住腳部、心臟以及頭部。
只是這一回,賀甜甜發狠走了十個小時之後,便不得不完全停了下來。
太累了,如果不是有精神力護著,她懷疑自己的腳底會不會一夕之間長滿了泡泡。另外,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囂著水,要喝水,要喝水……
賀甜甜勉強著自己找到一個背風的地方,接著便坐了下來,當然,墊著一片由精神力幻化的紫瓊花葉。
她眨了眨眼,接著便是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個咽口水的動作。
她苦笑,也許還沒有見到對手,她就要自取滅亡了。
她看到了水,好多好多的水。
母親整夜未睡,在高燒不止的她終於溫度回落的時候,哄著她喝了一大杯溫熱的水。奇怪,雖然當年她病地一塌糊塗,但是她現在居然還能想起那個杯子的模樣。是一個潔淨的玻璃杯,上面繪著一束綻放的雛菊。
母親帶著她去游泳,她害怕游泳,死活不肯下水去。母親親身示范,在水中遊了兩個來回,見她依舊膽戰心驚,卻也不過來, 只是靜靜地在水中央看著她微笑。然後年幼的她在哭了半個小時也無果之後,終於是膽怯卻勇敢地跳了下去。
呵,事與願違,她那天被嗆了好多水,最後委屈地大哭,發誓再也不要學習游泳。母親心疼她,在接下來的日子便也沒有再勉強。
賀甜甜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將雙眼閉上。
她後來再也沒有跟著母親學過,所以前世她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旱鴨子。直到後來送了母親的骨灰去海邊,靜靜地呆坐了半天之後,“噗通”到了海裡,希望自己能夠憶起當年母親教導的動作學會游泳。不料依然是被嗆了個翻天覆地,差點溺水身亡。
她喘息起來,來到星際時代之後,盡管不願意,在契約之森的時候,她卻依然被葉世天給無數次踹進了水裡,最後在瀕死之際,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游泳。
當時,那些水給予了她無限的恐懼,可是現在想起來,那些沁人心脾的水,喝了一定很解渴。
她的眼睫毛微微動了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