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中校長辦公室古香古色,略顯沉鬱的顏色,白色的卷簾半掩,因此透入的陽光先是拖出一條光柱,最後在大理石可以透明出倒影的地面打下亮斑。
蘇燦就在這光柱和亮斑邊緣的黑色待客沙發上面,霧光中漂浮著塵埃,從這個角度看校長蔡國濤,他嚴肅皺眉的外表被霧化下竟然有幾分希臘油畫人物的錯覺。
蘇燦在座位上坐了將近五分鍾,自剛才敲門進入的時候蔡國濤說了一句“進來”,就再無下文,然後他就在桌子上看著手頭上的資料,似乎並不知道蘇燦在場一樣。
蔡國濤手中翻閱的是一份有關於今年度二十七中保送名額的報告,他已經確切得到了內參消息,明年的高校保送生制度將進行改革,將由以往省級重點中學畢業生總人數百分之三的比例,改為參加全國姓學科競賽一等獎獲得者可免試保送大學。
即便就算不進行高校生保送制度改革,二十七中依然是全省保送人數最多的學校,今年的保送人數更是達到25人之巨,清華北大給了全省18個保送名額,蓉城就佔了12個,而蓉城二十七中則佔了6個,北大清華各3個,其他各個國家重點建設大學在二十七中保送名額達到19個。
而在九六年至今,二十七中走出去不通過擴招考入清華大學的學生有64名,平均每年12.8名。北大的有53名,平均每年10.8名。這已經足以傲然省內外,上升至超然的地位。
二十七中一向是全省教育界的焦點明星,省內教育偏重衝擊全國頂級北大清華的人數,往往忽略專業的選擇,對一個學校強大與否的第一觀感往往出自於北大清華的升學人數,盡管這在後來幾乎證明是偏執而變相的面子工程。
今年省內的重點工作精神是務實,所謂的務實也就是少搞點虛的東西,要拿出成績,國家一級學科競賽人數,重點大學的上線率,高中升學率,這和提高大學就業率是異曲同工的一個指標。
也是能夠讓教育部門面上有光的“實績”。
省廳對二十七中的考察中特別表達了上級對二十七中的期望,希望在下一屆也就是蘇燦這屆有望創出新高,蔡國濤所關心的是正是一屆學生的素質問題。
校風校紀的建設向來是一所國家級重點中學的重中之重,師資力量,硬軟件設施的完善齊備都屬次要因素,所幸二十七中向來是省教育界這方面的翹楚,學校風氣上面不會有太多的吃穿攀比,歧視也很少,學生相較都很自由,偶爾劃分小圈子實屬正常,蔡國濤所要做的就是要將學校的校風校紀維持在正常水平。
而蘇燦,就是鑒於這個正常水平臨界點的存在。
噗!得一聲,蔡國濤合上資料本,辦公桌上撲騰起一陣輕絮,站起身來,蔡國濤背著手,來到窗戶邊,透過窗朝外望去,艸場上有不少活躍的學生,樹蔭下也有人抱著書本啃讀。
蔡國濤這才伸出手,指了指牆壁上的一面錦旗,錦旗是市公安局打黑除暴過後給學校送來的,上書“見義勇為流血不流淚,智勇雙全挺身鑄和諧”。
“這面錦旗本應該是你的,但是知道我為什麽不將它交給你嗎?”
“不知道。”蘇燦搖了搖頭。
蔡國濤笑了笑,“因為它並不真正的屬於你。你也不夠格擁有這面錦旗。”
蘇燦暗忖趙立軍果然是做過頭了,他從夏海過來,一直義氣感很重,和蘇燦接觸這麽多,大有些忘年之交的味道,送這面錦旗,估計就是想給蘇燦在學校漲漲臉,讓校方給予他蘇燦足夠的重視。
不過顯然別人都不是笨蛋,二十七中校長蔡國濤也自然不是一個笨蛋。蘇燦和趙承言之間發生的事情學校不可能沒有所聞,只是一直隱忍著準備處理辦法,結果勢態演變下來,誰也沒想到蓉城公安局長會為蘇燦出頭,趙承言被嚴懲,學校也被迫要給蘇燦表彰。
本身是兩下鬥毆的事件,一下子趙承言十惡不赦,而他蘇燦則是光芒萬丈,雖然如果就學校的方式來處理蘇燦也會挨一個處分,不過至少主動權掌握在學校手上,然而公安機關介入,校方就算對蘇燦有不滿,也不能表態。公安部門和學校並不屬於上下級從屬關系,所以一向溫文的學校被警方這種煞氣介入,牽著鼻子走的感覺,是讓二十七中十分不舒服的。
“在這個學校裡,並不缺乏像你這樣的學生,有些人的家庭背景並不差,甚至我手頭還保留著幾個家裡在全國都很有名企業家的子女名單,也有很多父母在國家機關居於要職重位的學生,但是他們在這個開明的環境下,很自由的學習生活,他們並不需要特立獨行,表現自己是如何的與眾不同”蔡國濤繼續說著。
蘇燦啞然,想來蔡國濤是把他看作為一個富二代或者就是衙內式的人物了,這是在拿話敲打自己呢。
校方雖然能夠掌握到他蘇燦父母的資料,不過難免不會認為他家有不得了的親戚。
“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嗎?”
蘇燦點點頭,“蔡校長,我是一個學生,我的目的現階段只是為了學習。”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蔡國濤點點頭,“我們二十七中的學生都很聰明,這就對了。我不知道公安局長和你們家是什麽關系,你也確實在打黑過程中立了功,也許吧,不過那又怎麽樣呢,這個社會每天都有人去犯罪,每一項犯罪案件都會有做著相應工作的人去處理,而不是你們,不是你們在明亮的課堂上每天以學習為己任的學生。社會之所以能良好運行,就在於每個人都能夠恪守崗位,也許你以後會成為警察,或者翻雲覆雨的人,那麽校長也會為你鼓掌!但是不應該是現在,你肩負著學習使命的現在,你能明白這一切,自然很好!”
看到蘇燦默然點頭,蔡國濤就舒了一口氣,呵呵一笑,對蘇燦眯了眯眼,“我不希望再看到類似爭強鬥勝的事件發生,為什麽不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呢,馬上期末了,下學期就是高三了,何不定義憧憬一下自己未來的人生,為以後要做一個什麽樣的人打下基礎,這樣更有意義,不是麽,既然你明白了那你可以走了,那面錦旗,你可以拿走它,相信有一天你能真正夠格配上它。”
“不用了,就留校長這裡吧,擱牆面上挺好看的,你不是說了嗎,它對我來說毫無意義,對學校來說也許勉強算得上一個小榮譽。”
離開了校長辦公室,蘇燦覺得蔡國濤校長還是多慮了,他蘇燦向來都是自衛反擊,類似趙立軍挺身而出的這種情況亦只是機緣巧合,絕不會翻版第二次,換另一個情況結果都不是這樣。
不過蔡國濤說話綿裡藏針,表達了學校會不惜抵抗一切外界高壓來維護良好校風校紀的決心,也就是變相的說了,他蘇燦背景不低,能量巨大,如果下次要憑借身份在學校掀起滔天巨浪,學校無論面臨任何阻力壓力,也是要辦他的。
不過二十七中的這種反應倒也合理,畢竟和公安局非從屬上下級的關系,且二十七中這樣的百年名校不免帶著傲氣,要真這麽容易服軟,就不是二十七中了。
事實上就在學校很多人猜測蘇燦背景深度的時候,誰也不會相信他蘇燦不過是家庭居於社會中下層的小人物,父母還沒什麽影響力,就算是放二十七中裡面,要比起張賢,莊志羽這樣的學生,他還差了十萬八千裡遠。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他重生以來做好每一步,悉心經營的結果。
“蘇燦。”
走下行政樓來,蘇燦就看到張賢為首的他們那個圈子的人,在池塘縱深處的涼亭對他招呼。
十幾個人左右,其中不乏前些天和趙承言有衝突的人,臉上掛著的彩頭已經消腫,有些隱隱還有點痕跡。
張菲菲對他就是一笑,“喂,你們家和公安局長趙立軍是什麽關系啊?”張菲菲問話很沉著,不卑不亢,也沒表現出一般小女生“哇”狀的驚歎大失方寸。
剛才他們這個圈子就在討論蘇燦了,很明顯之前的情報有誤,所謂蘇燦只是一個公司部門經理兒子的說法明顯可以拋到瓜哇圭了,誰信誰就是蠢貨。
“以前在夏海市的時候,我們家和他關系很好,那天恰好碰到了他行動,這件事情和我關系不大,大家不用再打聽了。”蘇燦就道。
“哦,是這樣啊不過當時在那種情況下,你還能那麽鎮定,心理素質蠻好的嘛!”張菲菲微笑著道,她身邊的那些女生倒是很好奇的在打量。
張賢聽蘇燦這麽說, 不管他說得是真是假,就知道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也就五指並攏伸出手來,說,“無論怎麽樣,我們要多謝你,你算是幫我們出了趙承言的一口鳥氣,真是痛快!”
蘇燦和他一握,說,“沒事,這是我和他剛好碰到特殊事件了,只是我運氣要比他好一點!”
眾人就象征姓的笑笑,不鹹不淡。
事實上每個人的心裡面都各有所思,雖說他們對蘇燦的表現極為驚喜,甚至於說可以到鼓掌的地步,現在學校裡很多學生都在打聽蘇燦,對他大生結交之心。
他們近水樓台,應該先一步和蘇燦搞好關系。
但是畢竟他們之前曾因為他們遭趙承言半路報復一事,而對蘇燦態度冷淡,如果現在對他立馬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不免會被蘇燦看出端倪,會不會太顯得自己沒品,勢利過頭了?
這是他們不能接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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