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錦有了精神,在秋雨悉心照料下,身子漸是好轉,隻一心打聽羽兮的傷勢如何了。
照秦無尚早先的性子,必定取笑他幾句,現下卻一字不說。如錦便有些奇怪,見他的小廝朱墨也很是寡言少語,全不似在京城那般孩子氣。
如錦也問過無尚怎地也出了京城,無尚總是低頭不語,攥著衣角,許久才道:“京城中兵荒馬亂,那些安王手下的人經常欺門霸戶,在京城中總是不太平,所以先來京郊避一避,誰知路過這間客棧,正遇見南夫郎……我在此地無有依靠,幸好遇見你們。”
如錦心下總有些疑惑,秦大人在外省任職,無尚倘若投親也不該來京郊皇陵,怎的獨身一人趕到此處?
看無尚的神色,甚是苦楚,往日神采飛揚的神態都沒了,隻偶爾依稀閃爍些光芒,如錦很是熟悉,那是思念的苦楚,怎麽,無尚他,難道已經有了意中人?是哪家的女子呢?
看無尚這般苦澀,必是不肯多說,便也不再問,反倒寬慰他幾句。
這一日午間,兩人正坐著說話,忽然聽得客棧裡一陣悲戚的哭聲,催人斷腸。
兩人一怔,隔著窗瞧見下面廳裡圍著一群人,其中有個臃腫的女人,上了年紀,大約五十來歲,卻穿著翠綠鍛子繡花袍,頭上簪了時下風行的頭花,皺著一臉雞皮,肥碩的手死命拖著個清秀的少年。
那少年才十四、五歲,容貌清雅,身材纖秀,穿著半舊的黃布衣,很是俊俏。
圍觀的一堆女人猥褻地盯著他,恨不得將那少年扒光了看個透,少年羞憤之極,眼中盡是淚,卻倔強地一聲不吭,隻拚命掙扎,回頭望地上的男人。
地上的男人雖已到中年,卻風韻猶存,俊秀得很,眉間眼角頗有些大戶人家的風范,顯是病了多時,瘦得厲害,有氣無力地匍匐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口中隻哀求道:“不要,玉卿,別去,玉卿,員外,你放了玉卿罷,我不要那銀子,我不治病,我只要我的孩子,你放了他罷,求你放了他……”
那女人咧嘴嘿嘿笑道:“你兒子一片孝心要給你治病,你怎麽能不收呢?你放心,我會好好疼你兒子,他已賣身於我,休想再退!從今後,就是我的人兒。”她順手在少年臀上摸了一把,少年避不開,屈辱地死咬住唇,抖做一團。
地上的男子死死抓住少年的腳踝,哭道:“你這傻孩子,去了就再也跳不出火坑了,你知不知道?為父活不得幾日了,斷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委身於這等人,你若去了,此生再無望……。傻孩兒,莫去……”
圍觀中有按捺不住的女子出來,勾著地上男子的下巴浪笑道:“好人兒,莫哭了,你兒子自跟了那員外享福,我瞧你也有幾分姿色,我不嫌你是個病秧子,那三兩銀子,我看你也撐不了幾日,不如跟我回去,我定叫你快活幾日……”
地上的男子奮力掙扎,少年大怒,撲上前一把推開那女人,扶起地上男子,兩人抱頭痛哭,少年隻道:“爹爹,孩兒不孝,讓你受這等苦,現在沒了銀子,活不下去。我本是爹爹身上掉下的肉,賣了也不可惜,爹爹,我總要尋個妻主的,又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