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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堪》第39章
回到九茶山駐軍處,我軍已把守此山各處。一入軍帳,我速傳來軍醫替左梧治傷,而儒輝帶著黃天正去安撫俘虜。黃天正已在此軍中呆了十多年,幾乎可以說,這支軍就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只要有他在,崔軍會容易收編得多。

 我入帳後換了衣服便倒在床上,直愣愣地盯著紅黑的帳頂,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一天之內,有那麽多血,那麽多人,死在我的身邊。都是我身邊的人,他們和我說過話,對我展現過真誠的笑,他們拚死守護過我,那麽多人,都死了,倒在戰場上……

 我不能閉眼,一閉眼就是白天的情景,滿目的血紅,滿地的屍首……

 “軍師,軍師。”帳外有個小兵在喚。

 我勉強支起身,卻出了一身冷汗,仿佛氣力都抽離了身體而去,“什麽事?你進來吧。”

 “吃飯了。”是一個小兵,他端著一盤飯菜進來。

 “啊,放著就好。”我扯開一個笑,指了指床板前頭的幾案。

 “是。軍師慢用。”他躬了躬身,便退了出去。

 看著飯菜,我突然腹中一陣惡心,眼前又鋪開一片血紅,不,是一片血海!裡面是眾人垂死的掙扎……

 我霍地坐起身,不能再想下去了。看著帳簾,我下床走了出去。今晚的我,一定不能再想白天的事了,那是必然,作戰必會有所犧牲!那是在所難免,是犧牲!

 “姑娘睡不著?”耳邊忽然傳來溫厚的聲音,我回頭,杏黃儒衫,正是黃天正黃老先生。

 我當下斂身一禮,“黃先生。”

 他連忙虛扶了扶,“敗軍之人,何敢當姑娘此禮?”

 “平瀾承蒙先生手下留情。先生不殺之恩,平瀾在此謝過。”我對著他就要跪下去,但這一次,卻被他扶住。

 他看著我恬淡地一笑,“姑娘才智拔群,天份也高,只是,與那位刑先生一樣,都不是適合待在軍中的人。”

 我望著他清朗又溫潤的眼睛,一時不禁有些迷惑,“先生,你如此謀略,為何卻甘心退出時局,在此隱沒?”

 他清清淺淺地笑著,負著手慢慢往前踱著步,我不由自主地跟在後面,一直到一處山坡,他才停下。“姑娘可知這裡是何處?”

 我四下裡看了看,搖頭。

 “這裡叫做望星坡,此處崖下有一條山道……”

 “當日便是這裡設的伏?”我驚訝,這在山上看來卻是一個坡度很緩的小丘。我走到崖邊,是了,當日,正是在這裡,第一次看到了他。

 “從下面看來,此處身在高位,到了上面一看,其實也不過如此。”他的語聲裡自始至終都帶著閑淡的笑意,絲絲地滲入人心。

 聽了他的話,我心中一動,“先生打算隱退?”他如何能夠舍棄天下?而天下又如何能夠舍棄他呢?

 他輕輕一歎,“當年,我正是覺得這世上的人不會讓我隱退,才來到這裡,但我也知道,這裡不是長久之地,只是當時還沒有全然放棄的決心,如今是真的勘破了……”

 “先生,您為何不助王爺奪了這個天下呢?”雖然我已知道答案,卻仍是忍不住想開口挽留。

 “呵呵……晉岑王,”他抬頭望著天邊的星辰,臉上抹上一層回憶的神情,很朦朧的激越,仿佛是沉澱過的激情,很是令人神往,“十四年前,我就與晉岑王爺錯過了。那一年,他還是個八歲的小娃娃,坐在嵇侯爺的馬前……呵呵,嵇侯爺行事不拘小節,又豪氣衝天,他的孩子,個個都跟隨在戎伍裡……”他說到這裡,仿佛沉浸在回憶裡,整個天地間隱隱約約地激蕩著一股豪情,那般奇異的沉靜的豪情。他只是靜靜地仰望著夜空,我卻已能想象當年馳騁縱橫,男兒志在四方的壯闊氣象。

 “當時我投在豫王手下,一次交鋒後,侯爺曾多次延攬我,但那時我已並不醉心於天下紛爭。為了功名,我失去了太多東西,到後來,即使成就了自己的夙願,我身邊最重要的人卻為此喪命……”他沉默,周身流露出一暈潛抑的悲傷,讓人只能看著他惆悵地長歎。

 我不知該怎麽寬慰,正想著話,他卻已一揚頭,自己把話轉開,“那時候,水先生也在軍中,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出謀劃策,縱橫北疆,威名遠播啊。”他負手而立,平靜地說著,卻有種不平靜的氣韻在流淌。我從不知道師傅當初是這樣的威風,他從來都沒提過的……

 “開始還有人說是借了傾國夫人的名,他這個小舅子才入得了侯爺的幕僚,但後來在幾次陣仗中,他幾乎做到了毫無敗績啊。”

 “傾國夫人?”我無意識地問了一個不熟悉的名字,腦中盤橫的是師傅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無敵氣勢。啊,真難想象呀!

 “你不知道?”他朝我一看,隨即明白了什麽,歎笑道,“可能府中不會有人提起……傾國夫人就是水先生的姐姐,嵇侯爺的三夫人水傾國,也就是晉岑王的母親,當年禦封的傾國夫人……”

 什……什麽?師傅的姐姐,太妃,傾國夫人……我摸著臉,簡直不敢相信。“師傅是六爺的舅舅?”為什麽當初他們什麽也沒提過?而且既然是這樣,師傅為什麽會退出,反而去蒙乾鎮過著那樣的生活?師傅並不甘心的……

 “唉……水先生也真是謹慎,此事已過去多年,而晉岑王也足以雄霸天下,他應該已無顧慮了吧。”他歎息,有一種很深的惋惜。

 “黃先生,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我不解,為什麽師傅如此得才氣冠絕一代,還會退隱呢?是什麽事逼得他非要如此做呢?黃天正如此年紀,於當年的事一定是知道的吧。

 誰知我這一問,他的表情也有些疑惑,“當年的事,我也不很清楚,只是知道在……啊,就在晉岑王十歲之際吧,侯爺忽然下令賜死傾國夫人水氏,並把水先生也趕出了府。我本道是水氏一門犯下了大錯,但就在兩年前這個時節,有了個七星之說,”他笑著朝我看來,“七個女子,都是水先生的弟子。所以我想水氏定然是沒有錯的。”

 一定有蹊蹺!先爺是什麽人,怎麽可能重用一個有殺姐之仇的人呢?而且,師傅又怎會甘心替一個毀他一生的仇人做那麽多的事?一定是有不得以的理由,使師傅心甘情願隱忍那麽多年。“先生也不知道是什麽事?”

 “嗯。當時那件事捂得極好,什麽消息也沒有,只是說傾國夫人被侯爺賜死,其弟被驅逐。但想來一切都是掩人耳目吧。”

 掩人耳目?掩誰的耳目?那時候,夠格讓先爺這麽做的只有一個人。“王上?”

 “總是不離十吧。後來我也退居於此,對於天下的事也不太關心了,只知道嵇侯爺至此後愈加謹言慎行,權勢也越來越大。”

 一定與王上脫不了乾系,傾國夫人……難怪師傅的眼睛與六爺的眼睛非常神似呢,原來……原來太妃是我的師伯,傾國夫人,傾國……啊,那盆傾國牡丹!難怪六爺當初會對著那株冰玉牡丹神傷,一定與王上有關聯!師傅也一定是為了報仇才一直幫著六爺做幕後的事,西南,當年六爺打西南的時候,師傅一定是暗中相助的。王上,想起這個人我不禁眯細了眼。這個人,不但害死了儒輝的全家,還牽連到師傅與六爺!

 “姑娘,”黃天正打斷我的思緒,正色看著我,“軍務上的事我已經全都交托給了刑先生,此地諸事已了,我也該告辭了……”

 我聽了心中一急,不禁伸手想拉住他,仿佛他馬上就會消失一般,一碰到才猛覺失禮,連忙放開,“黃先生,真的要走麽?你這一去,是不會再找人蔽護了,但這樣的你豈不太危險?”天下有多少野心分子會瞧著他?不會放過他的,一入江湖抽身難。

 “呵呵,”他淺笑,慈藹得讓人溫暖,“世事已無可留戀,我還有什麽看不破的?倒是平姑娘,你善用權謀卻心存仁念,恐會自傷。有時候該舍的就舍了吧,就像此戰,將士的性命固然重要,但你身為主帥,要擔起的是整場戰役的勝負,而不是區區幾萬人的性命!”話至此處,他一歎,再開口,語氣已然放柔,“好了,平姑娘,你的路還長著呢。老夫告辭了。”

 我怔在原處,“身為主帥,要擔起的是整場戰役的勝負,而不是區區幾萬人的性命!”一時間只能看著他飄然離去,連臨別的話也說不出來。直至他快要下山時,我才回過神,連忙朝著他的背影喊,“先生放心,黃天正已在此役中亡故!”

 他背影一頓,隨後徑直下山,那身影在夜色裡顯得格外明朗而清持。

 第二天一早,我和儒輝便將黃天正不幸突染重病,暴病而亡的消息放了下去。不多時,崔軍舊部便齊集於帳外。

 我走出去,帳外給圍得嚴嚴實實,一群人個個都是紅著眼睛。崔猛化手下第一大將米襄發話了,“我們是來討個說法的!”他面目嚴峻,我知道他是誤會了。

 “米將軍,這裡有一封信,是黃先生臨去時留下,說是要交給你們的。你好好看看吧。”我從懷中抽出一封信遞給他,他有些猶疑地看我一眼,接過了信。

 他看著信的手微微顫抖,一群人都盯著他,也等著他發話。時間似乎停滯在這一刻,他不動,我不動,那些軍士亦不動。半晌,他才看著我有些哽咽地問,“黃爺……他走得……走得……”

 “先生他走得很好,沒有任何痛苦,算是含笑而終。”

 他抬頭向天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然後向我行軍禮,“從今往後,末將等誓死追隨軍師!”他如此一說,眾兵士也都向我跪下。

 黃先生,真是把什麽後路都鋪好了。我上前一步扶起他,“我軍能得米將軍及眾兵士效命,真是如虎添翼啊!”

 我還欲再說什麽,儒輝領著一群大將過來了,“平瀾,六爺派人來了。”

 意料之中,奪下九茶山重地,又是打了那麽一場仗,他身為主帥當然要派人過來了。眾兵士讓開一條道,我還沒看到正主,卻已聽見笑兮兮的聲音“啊,平瀾女軍師,我道賀來了。”

 我抿了下唇,是宣霽。只有他,一直喜歡在正式場合把我叫成這樣。“有勞宣先生大駕,平瀾慚愧。”

 “呵呵呵,哪裡哪裡,應該的應該的。”他掃了眼四周,神色正了正,已收起一臉嬉笑,“王爺於三日前攻下韓清的駐地,現已行到澧浦。王爺令軍師和中軍郎將率軍直往烏州,十日後,在焦連塘會合,不得有誤!”

 “是。”我和儒輝應諾。

 宣霽微微一笑,又道,“王爺說此次兩軍交鋒,全軍將士奮勇迎戰,忠義凜然。三軍將士立此大功,王爺是放在心上的,待會師後一並論功行賞。還有,”他說著轉向了米襄,“崔猛化舊部只要願投入我軍,便是我軍將士,舊職不變,絕不舊事重提。軍中若有再提舊事者,依軍令從重處罰!”

 “我等願誓死效忠王爺!”

 米襄一跪地,他的舊部也都跟著跪了下來,“我等原誓死效忠王爺。”

 宣霽笑著扶起他,“米將軍威名,在下早有耳聞,今日得見,實乃平生幸事。”那話中語氣在我聽來,帶著一絲極隱約的歎息。我知道他是歎息自己無緣碰上黃天正了。

 “先生言重,末將愧不敢當。”

 “呵呵呵”宣霽笑得輕快,又向我看來,“軍師,王爺還有一番申飭要我帶來。”

 申飭?我朝儒輝看了眼,當下隻得將宣霽引入帳中,才道:“先生請說。”

 “六爺說,此次交鋒雖是我方勝出,但主將居然輕涉險地,完全沒有顧及大局。此等輕率之舉,六爺勒令軍師要好好反省。再有,就是要軍師和儒輝請黃天正先生隨軍同至焦連塘……不過,”他仔細看了看我倆,歎了聲,“他人該是走了吧?”

 “是,黃老先生昨夜病重身亡。”我板著聲音。

 宣霽看看儒輝, “唉……這事你們還要費些口舌,自己去和六爺說。”

 儒輝在旁道,“此事我會向六爺言明……”

 宣霽此時忽然眼神有些陰鬱地朝儒輝看去,“此事你還是不要開口得好,免得多費手腳。”

 儒輝一怔,隨即有些苦澀地一笑。我正疑惑,卻聽宣霽又說,“在神都那邊,六爺已開始動手了。”

 動手?是針對王上的嗎?那麽說……

 “好了,我言盡於此,兩位好自為之。我回去複命了。”宣霽一拱手,便即刻要走。我和儒輝送他出帳。今天的宣霽,嚴肅得不像他本人。而他說的話裡,顯然有著深意,儒輝明白了,可我卻什麽也沒想到。到底是什麽呢?

 “別多想了……”儒輝拍拍我的肩,溫和地道:“十日後,我們可要趕到焦連塘呢。”

 我點頭,是啊,十日後,就是要見面了,不知會是怎樣的一個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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