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在心怡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嚴重警告其他六人,不準對任何人說出此事。大家也深知其中厲害,所以都絕口不提,就算大家聚在一起聊天,也從沒有講起過。
過完了年,很快就是春天了。
自從元宵後,心怡連街也很少上了,她怕遇到納蘭德聿,怕自己會愛上他,甚至懷疑自己已經愛上了他了。另外,她還怕遇到於嘯泉,這個人令她感到有點不安,但不安在哪裡,心怡自己也說不出來。
這天夜裡,心怡推說累了,早早地就爬上了床,其實一點睡意也沒有,擁著被靠在床上發呆,小哈巴狗三跳兩跳地蹦上床,汪汪地叫了兩聲。
“噓,別吵著別人睡覺。狗狗,你說現在他在做什麽?最近我好象不太想子健了,他在我夢中出現得越來越少了,我突然好想見他,唔,我是想見他,還是想……子健?”心怡的心裡矛盾極了,她無法確定自己的感情了。
越想腦子裡越混亂,突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主意,去找納蘭德聿。她跑到虎子兄弟倆的住處,只有大虎在,二虎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心怡見大虎已經入睡,用力推醒他,大虎睜眼見是心怡,嚇了一跳,“格格,您,您怎麽上這兒來了,這可不是您來的地方,我們這裡像狗窩似的,別髒了格格您!”
“你起來,陪我出去一次!”心怡說。
“出去?格格,現在宮門已經下了鑰,沒有皇上的特許,誰都不能進出。”
“廢話,我當然知道,不然來找你乾嗎?快穿衣服,我在外頭等你,小聲點,別驚動別人!”
很快,大虎出來了,他們正大光明地圍著宮牆繞了一圈,所到之處,當然有巡夜的侍衛,但大家都知道這位格格有時會做些古怪的事來,所以見她這麽晚還出來,也不見怪。
他們來到了宮牆最偏僻的地方,心怡指指上面,大虎小聲地說:“格格,太高了,我好象不能過啊!”
“試試看!不試怎麽知道啊!”
大虎縱身躍起,隻上到三分之二處,便再也上不去了,下得地來,很慚愧地模樣。
心怡笑笑說:“算了,我有兩手準備,既然不能偷偷模摸,那就大大方方地出去。”
“怎麽大大方方啊?”
“來!”心怡帶著大虎來到正門,對守門的侍衛說:“開門,我要出去辦點事!”
“哎喲,格格,宮裡頭有規矩,下了鑰就不能出去了。”守衛客氣地說。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最多一個時辰,我就回來了。”心怡說道。
“格格,如果放了您出去,要是被皇上知道,奴才們的腦袋就不保了,就算皇上不知道,讓統領知道了,奴才們也要遭殃,格格,您就體恤體恤奴才吧!”
“你們眼裡只有皇上和統領,就不怕得罪我,是嗎?是不是我平時對你們太客氣了?”
“格格平日裡對奴才們是很照顧的。”
“知道就好!”心怡掏出一張銀票,“拿去分了,自己嘴上裝把鎖!”
侍衛一瞧銀票上的數字,不由咽了一口唾沫。
心怡瞧在眼裡,笑著說,“分了也抵得上你一年的俸祿了吧!我會記得你們幾個的,今天讓我出去,下個月,你們幾個就不用守城門了!”
這話要比銀子管用,幾個侍衛立刻收下銀票,把心怡帶向邊門,悄聲兒打開了一條門縫,“委屈格格了!”
“一個時辰後我還從這邊進!”
“是是,還是奴才幾個給您開門!”
出了宮,大虎朝心怡豎了豎大拇指,“格格,您高啊!”
“小意思,這點還搞不定嗎!趕緊走,快去快回,我也不想給他們找麻煩!”
“我們要去哪兒?”大虎這才問。
“你們頭兒家。”
大虎倒吸一口氣,“格格,深更半夜的,讓人知道了可怎麽得了。”
“你不說,沒人會知道!”
他們匆匆來到了納蘭府外,見幾枝大樹的枝椏橫出院牆,心怡指指說,“這次沒問題了吧?幫我弄上樹。”
大虎拉住心怡縱身將心怡帶上樹。
“你在外頭等我。”心怡說著,從樹上慢慢爬進了院子。
進了院內,心怡便摸不著方向了,“哎呀,他住在哪間屋啊?”見有一屋亮著燈火,於是踮著腳小心翼翼地走近,輕輕捅破窗紙看進去,“是個老頭,大概是他老爸。”
她繼續踮著腳悄悄離開,穿過回廊,有一屋也亮著,於是走了過去,沒注意腳下,不小心踢到個花盆。
心怡不禁哎喲一聲,馬上知道不好,立刻躲入假山後。
果然,房門開了,納蘭德聿走了出來,掃視一圈後目光落在假山上,他慢慢踱到假山旁,低聲說:“我數到三,你最好自己出來,否則……”
心怡從假山後探出半個腦袋,悄聲道:“不用數了。”
納蘭德聿並沒看清是誰,繼續說:“膽子不小啊,納蘭家你也敢闖!”
心怡從假山後走出,“別人不敢,我敢。”
納蘭德聿這才看清是誰,大吃一驚,“你,怎麽是你?你是怎麽進來的?”
“爬牆啊!”
納蘭德聿又驚又喜,一把將她拉到身邊,張望了一下四周,問:“有沒有人看到你?”
心怡搖搖頭。
納蘭德聿迅速把心怡帶回自己房間,關上門說道:“小姐,你的膽子也太大了吧,還好沒被我阿瑪發現。”
“崔鶯鶯能去西廂會張君瑞,我為什麽不能來看看你。”心怡才不管呢,她只知道自己今晚不來的話,怕是會整夜睡不著。
“我們滿人雖無漢人那麽多禮教,可萬一被人知道,也有損你的清譽。要是被雍王爺知道,那更不得了!”納蘭德聿看到心怡,心中雖然喜悅,但也有些顧忌,他不怕自己會有什麽麻煩,如果讓心怡受到責罰,壞了心怡的名聲可不好。
“心無邪念,就算和尚尼姑坐在一條板凳上也不打緊,雍王爺那裡,你更不用擔心,他不會知道的。”
“真的沒人發現你出來?”
“沒有!”
“來,坐下說話!”納蘭德聿拉著心怡剛坐下,剛想訴說滿腹的相思,就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聿兒!”
納蘭德聿一驚,壓低了嗓門:“我阿瑪。”
納蘭宏還在敲門,“聿兒,你睡了嗎?”
“啊,我剛躺下。”納蘭德聿一邊回答,一邊把心怡推上床,用被子蒙住她,然後放下床帳,接著又手忙腳亂地脫去外衣,穩了穩心神去開門。
納蘭宏進屋就問:“聿兒,我怎麽好象聽見你在和人說話。”
“沒,沒有啊,我剛睡下還不至於說夢話吧!”納蘭德聿忙否認。
納蘭宏很相信兒子,不在意地笑笑說:“也許是我聽錯了。唉,人老了,七想八想地睡不著,過來和你聊聊天。”
“好啊,阿瑪,坐。”納蘭德聿能說不好嘛!
原以為納蘭宏坐下說上幾句就會走,哪知他坐下後,眼望床說:“哎,聿兒,不如我們上床躺著說,暖和些。”
“啊……”納蘭德聿沒想到他老爹會有這個念頭,心中暗暗叫苦,“上床說話,那還不露餡啊!”他偷偷瞟了瞟床說:“呃,阿瑪,躺著我說不了兩句話就會睡著的,還是坐著說吧!”
“睡著就睡著吧,難得父子倆同榻而眠。”納蘭宏說著就起身向床走去。
“糟了!”納蘭德聿趕緊搶在前面,“阿瑪,您坐著,我去鋪床。”
納蘭德聿一邊慢條斯理地鋪著床,一邊想著主意,偏偏心怡還不老實,從被窩裡探出頭,納蘭德聿趕緊把她的頭蒙上。
心怡又拉開,示意自己悶死了,納蘭德聿苦著臉,嘴角向外努努,心怡嘟著嘴,把頭縮回被窩。
“聿兒,好了嗎,你鋪個床鋪這麽久!”納蘭宏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好了,好了!”納蘭德聿暗中用勁,只聽“咯”的一聲輕響,一條床腳開了裂縫,隨後,他故意很用力地坐上去,一坐上床,床傾斜了。
被窩裡的心怡哪知道床會突然傾斜,差點沒摔出來,幸好被納蘭德聿擋住。
納蘭德聿起身裝模做樣地看看自己的傑作,對納蘭宏說:“阿瑪,我的床舊了,明天給我換一個新的吧,今晚我到你那裡去同榻而眠。”
納蘭宏又可氣又可笑,“上床睡覺不是和人比武,不用那麽使勁,趕明兒,我非得找人給你說門親事,省得你精力過剩,今天晚上自己將就吧!”邊說邊搖著頭出門。
“阿瑪,難道要我今天打地鋪啊?”
“有什麽不可以嗎?”納蘭宏頭也不回。
納蘭德聿見父親走了,立刻關上門,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心怡也馬上揭開被子跳下床埋怨,“悶死我了,你也不打聲招呼,我差點沒摔下來。”
“怎麽打招呼?我不用這個法子,阿瑪非發現你不可,這下好啦,我今天晚上怎麽睡?”納蘭德聿看著自己的床。
心怡抿著嘴直笑,“將就吧!”“你還笑,都怨你。”
心怡笑著說:“我好象一直在給你找麻煩。”
“我也願意幫你解決麻煩”納蘭德聿說著將心怡拉入懷中。
“雍王爺有沒有找過你麻煩?”心怡關切地問。
“找過了,他向我阿瑪告狀,說我勾引良家婦女。”納蘭德聿苦笑著回答,“我阿瑪聽了之後氣得不行,要我以後別再見你。”
“他怎麽可以這麽說你。”心怡很不滿意胤禛的做法,想了想又問:“你答應了?”
納蘭德聿搖著頭,“我怎麽能不見你,怎麽可以不見你,看不到你,我都不知道日子該怎麽過。”
“很好過啊,薛家不還有三個姑娘了嗎?”
“我和她們沒什麽的。”納蘭德聿忙解釋。
心怡笑著,“知道,和你開個玩笑,我要是不相信你,今天還會來嗎?”
“我只要你一個就夠了,絕對不會有第二個。”
心怡羞澀地低下頭,“什麽一個二個的,盡亂說。”
“元宵那天,我看到你了,可一眨眼又找不到你了,後來我去雍王府門口等你,結果又被雍王爺訓了一頓。”
“你以後別來找我,被王爺看見真的不好。”
“可我想見你。”納蘭德聿實在難耐相思之苦。
心怡想了想說:“這樣吧,我們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五見面,好不好?”
“真的?答應了不許不來。”
“保證來!你定個地方吧!”
“陶然亭!那裡清靜。”
“好!”心怡一口答應,隨後又說:“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我可是偷溜出來的,被人發現怕又是一大堆的麻煩。”
納蘭德聿猶自舍不得放手,“再呆一會兒。”兩人依偎在一起,卻是各懷心事。
心怡心裡是擔憂和害怕,康熙是遲早要走的,至於雍正,史書上記載得很清楚,自己也和他打過交道了,以後的日子怕沒現在那麽好過,“納蘭,別怪我瞞著你,我害怕啊,要是你知道我的身份,還會愛我嗎,要是康熙知道我們的事,我怕你性命都難保啊!我已經失去了子健,不想再失去你!”在清朝,除了納蘭德聿,再沒有可以依賴的人了。
納蘭德聿抱著心怡,想的是什麽時候可以正大光明地和心怡在一起,他已經打算下一次要向心怡求親了,佳人入懷,他就再也不想讓她離開了,不自覺地把心怡越摟越緊,雙手撫摩著她的發,她的背,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心怡也感覺到了納蘭德聿的的生理變化,忙推開他,但推不動,抬頭望了他一眼,只看見他眼中濃濃的深情,見心怡抬頭,納蘭德聿立刻吻住了她的唇,掠奪著她口中的芬芳,纏綿的一吻更讓納蘭德聿不舍得放手,“別走了!”
“不行!”心怡立刻拒絕,“納蘭,我要是今天留下,將來不但會被你看輕,而且會被所有人看輕,你也會有殺身之禍,如果你想我們有將來的話,必須讓我回去。”
她這麽一說,納蘭德聿再有萬般不舍也只能松手,“你告訴我,你家在何處,我要去你家提親。”
“你知道我家就在雍王府的了。”
“那你的阿瑪額娘呢?”
“我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他們了!”心怡這句話倒是沒有騙納蘭德聿。
“這麽說,我是一定要過雍王爺那一關了?”
到了這種地步,心怡只能點頭,心裡更是有著難言的苦衷,“你要過的是康熙那一關啊!你根本就過不了。”
“好,我會挑日子去向雍王爺講明白的。”
“不!你去太冒貿然了,讓我先去透點風。”她安慰納蘭德聿,也是安慰著自己,“我會說通他的。”說著,吻了吻納蘭德聿臉頰,“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納蘭德聿用力擁抱了她一下,“我送你出去!”
還是翻牆出去,但這次容易多了,大虎在外面已經等得很焦急了,見到心怡出來,才放了心。
納蘭德聿看看大虎,說:“路上小心!”再次望了心怡一眼,躍身進了牆。
心怡呆呆地望著院牆,仿佛要把院牆看透,心中明白自己和納蘭德聿之間所隔的不僅僅是一道院牆,心裡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