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中玉總是在我身邊如影隨形，而我也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了他的身上，所以就無暇顧及到如蘭丫頭的感受了。偶然發現她悶悶的，心事重重，對我的態度也冷淡淡的，似乎有意生疏。

　我關心道:“你怎麽了?好像心情不好?”

　她繼續往花瓶裡插花，並不抬頭看我，嘴裡不冷不熱地道:“我們做丫頭的能有什麽高興不高興的事讓主人操心的，倒是小姐，最近心情好的很哪，還管什麽姓郭的，姓蘭的呢……”

　她語氣裡的十足不滿，我馬上意識到她在替郭少文抱不平，不由得慚愧道:“如蘭，你想我該怎麽樣呢?我已經是鄭中玉的妻子了，難道還能要求他放我回去嗎?”

　她馬上放下花盯住我，一本正經道:“隻要小姐有心，就沒有做不到的事。上次我見郭少爺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憔悴了！還不是因為心裡放心不下小姐的緣故。還有，我竟在他屋裡看到了一樣讓人想不到的東西……”

　“是什麽?”

　“小姐，我說出來您別生氣?”她謹慎起來。

　“我不會生氣。”

　“郭少爺的屋裡供著您的靈位呢。”她輕聲道。

　“什麽?”我意外，驚愕，“我不是還沒有死嘛……”

　“對不起，小姐，郭少爺他不是故意要咒您的。”如蘭趕緊辯解，“而是因為他心裡把您看得太重要了，心裡忘不了您才這麽做的。牌位上的稱呼也稱小姐為‘愛妻’，可見他對您是用情至深哪……”

　“你別說了！”我一擺手製止她，鼻子裡卻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好個癡情男兒！竟對董碧君如此深情。可歎我不是真正的董碧君……若董碧君泉下有知，也該為愛上這樣的人而含笑了，不枉為他殉情。

　“如蘭，取香爐來，我要為你們董小姐上香。”

　“什麽?小姐您說什麽?”如蘭十分不解。我忽然醒悟，自己可不就是她的小姐麽，怎麽還喚“為董小姐上香”呢。於是馬上改口道:“我要祭天。把香爐擺在庭院裡，供奉一些鮮果，再準備一壺清水。”

　“是。”如蘭疑惑地去準備了。

　我走到桌案前，取紙筆為董碧君寫祭文。用簡體字寫比較不會讓如蘭看懂，也不會泄露出什麽不妥當的地方。祭文如下:

　卿本絕色佳人，奈何命運弄人，致使紅顏薄命。我本平凡女子，無意借用佳人之軀，隻是身不由己，情不由己，唐突小姐貞潔，慚愧至極。小姐之情，少文堅守，猶有可幸之處，不枉人間一走。我與中玉也是真情，還望小姐垂憐一二。小女子林紫煙在此誠心祭拜，望小姐釋懷，成全。

　寫畢，折疊起祭文，走出房門。庭院內已擺下高幾，幾上香爐、鮮果、清水俱全。如蘭抽出三柱香點燃了，搖一搖，滅了火苗，方遞給我。

　我默念祭文，虔誠祈禱，希望董碧君在天之靈能夠安之若素，希望郭少文能夠幸福以後的日子。上了香，我對如蘭道:“你也上柱香拜一拜吧。”

　“拜什麽呢?”她有些迷惑。

　“就當是給郭少爺祈福吧。”

　她聽了，心思一動，便走上來也取香點燃後跪拜在墊子上。她比我有誠心，剛才我都沒有跪呢，她還連著三個磕頭，真是個有情義的丫頭！

　祭拜完了，也沒有馬上收，我們在石桌旁坐下。我想應該有琴聲更好，可惜我不會撫琴，便問如蘭道:“你會彈琴嗎?”

　她搖頭。我知道董碧君原來是會一些的，可是後來因為被逼迫嫁給鄭王爺，便決絕地把自己的琴給摔壞了，執意琴毀人亡。

　“如蘭，唱支歌吧?”我提議道。那是我無意中看見她歡快的時候哼唱著小曲，還挺動聽的。以前的董碧君應該也聽過吧，或許她倆還一起唱呢，可能就是在與郭少文兩情相悅的時候，就跟電影裡的《紅娘》鏡頭一樣浪漫……我想入非非。

　“小姐，我不想唱。”她居然拒絕。

　“為什麽?”

　“在這裡是不允許大聲唱歌的。”她清醒地提醒我們目前的處境。

　“這是我們住的院子，我叫你唱也不行嗎?”

　她仍然搖頭。無奈，我隻好擺手道:“那就算了罷。來，跟我談談你的心事。”

　“心事?”她眼睛眨了眨，搪塞道:“我能有什麽心事呢。”

　“如蘭，對不起。”我真心道。

　“小姐有什麽對不起如蘭的?如蘭倒不知道了。”她明知故問。

　我隻好坦白道:“我辜負了你的一片心。”

　“小姐不應該對如蘭說這句話，聽這話的人應該是郭少爺。”她有些賭氣。

　“他現在還好嗎?”我勉強笑道。

　“不好。”她乾脆地道:“每天都是失魂落魄的，無所事事。小姐，您應該找機會勸勸郭少爺，應該讓他重新振作起來讀書，不要整天借酒澆愁的，好好的身體都給喝垮了。您應該勸他把書讀好，也好爭取參加今年的科考，求取功名，才能重振郭家的聲望呀！有了前程，也不枉郭家的先輩們安心了。”

　我為難道:“我現在也不好出去見他，可怎麽勸呢?”

　她想了想道:“那小姐給他寫封信好不好?”

　我猶豫。捉毛筆寫信可有些難看，因為那些古體字還沒有弄懂幾個呢，總不能摻插一些現代簡體字吧?那郭少文也看不懂呀。

　“如蘭，我寫不大好。這樣吧，你去叫春梅來，我念給她寫。”

　“小姐，千萬不可！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您昏迷的那段日子，王府裡就已經搞得人人緊張了，王爺、老夫人為了弄清您昏迷的真相，不僅數次逼問我關於小姐的事情，還秘密派人出去調查了小姐與郭家的關系。幸虧我牙齒咬的緊，沒有透露半點小姐和郭少爺的事，才保全了小姐的名節。小姐，以後除了我，就是春梅和冬雪跟前也不能說這個事的，她們畢竟是王府裡的人，萬一走漏了消息，不但小姐和我不保，我怕還會連累了老爺、夫人和郭少爺呢！”

　我點頭，欽佩她果然是個心思細密的丫頭，真難得她有如此擔待，可惜我有負於她的一片真情。

　“都收了吧，我到花園走走。”我鬱悶地起身，心裡的負擔實在是重！

　花園裡的景致雖然精雕細刻，但熟悉了，倒覺的它缺少了自由的氣息，比不上京郊的原野那麽清新。我在亭子裡坐下，手裡把玩著采下的一片紅葉，腦海裡卻無法排遣董碧君的身影:現在怎麽辦呢?如蘭和郭少文都認為董碧君為了權勢而變節了，而我也不能解說這其中的真相。雖然思想是林紫煙的，但笑臉卻是董碧君的真容，如蘭怎麽能夠忍受我含情脈脈地望向鄭中玉呢?董碧君的纖纖玉手被鄭中玉握著，而不是那個癡情一片的郭少文，如蘭未免不會義憤填膺……而我呢，一個冒名頂替者，不是也利用了董碧君的美貌欺騙著中玉的感情嗎?他顯然愛慕的是美貌的董碧君，而非我這個平常的女子……唉，中玉呀中玉，你怎麽那麽好色呢?既拆散了人家美好的一對，又害我背負上了這尷尬的罪孽……

　真恨不得有個地縫能馬上讓我鑽進去，從此消失於這個是非之地。可是，我目前連自己的自由都不能做主，更別說是有別的幻想了。要是我會飛簷走壁的輕功就好了，或許還能去外頭補償郭少文一些。

　“算了，又開始想些不著邊際的事了。”我自己暗暗痛罵自己，丟開手裡的葉子，起身回去。中玉也該回來了吧?今天被太子爺請去，不知有什麽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