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碧落與黑衣人共乘一騎馬，也不知跑了多遠。直到碧落感覺到穆子遊沒有追上來，她才停下馬。再看身後的黑衣人，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

　碧落小心地把他弄下馬，然後撕下自己的衣服為他包扎傷口。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只見他身上大大小小都是傷痕，有新有舊，新的傷口大部分已經不流血了，只是左胸的一個大傷口還在流血。碧落小心地為他止血。

　一陣忙碌過後，她才發現黑衣人閉著眼睛。她吃了一驚，伸出手在他鼻前探探，“還好，沒死。嚇死我了。”

　她在附近找了一些乾柴，生了一堆火，然後依偎著黑衣人。

　秋夜有些涼意，碧落這才感覺到自己穿得太少了，而且身上都破破爛爛的。遠處傳來幾聲蟲叫，碧落隻覺得心裡一陣寒意。她推了推黑衣人道:“大哥，你陪我說說話兒，我，我害怕。”

　黑衣人未答。

　碧落隻得自顧自地說話:“大哥，雖然你的命也是我救我，但是你不用謝我。說起來今晚也是你救了我。咱們一命救一命。”

　黑衣人還是沒有說話，

　“你是殺手麽?我猜想一定是的。你是誰派來的?為什麽要刺殺穆子遊?他殺了你全家?他搶了你的妻子?還是……”

　“他是穆國的皇帝，一定很多人想殺他。”碧落喃喃地道。

　“你叫什麽名字?”碧落回頭看了看他，卻發現他目光炯炯盯著她。

　“你為什麽不說話?”碧落有些奇怪，“難道?難道你不會說話?”她掩住嘴巴，驚駭地道，“你真的不會說話?”

　“那你聽得見我的話麽?難道也聽不見?”碧落傷腦筋地道，“難怪剛才你一直都沒有出聲，原來你根本聽不見我的話。還好我自己抓住劍逼著穆子遊放過我們。他一定也看出來了。”

　“你一定受過很多苦才練成武功。聽不見，也不會說話。你的日子一定很辛苦。是不是你的主人救了你，然後你就一直為他賣命?都說一命換一命，你一定已經替他殺了人。那你也不欠他什麽了。如今你這條命是我救的，你是不是為了我珍惜自己的生命?如果我叫你去殺人，你也會去麽?哎，其實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沒有朋友，沒有親人的殺手。你有朋友嗎?你還有親人嗎?”碧落覺得很沮喪，“哎，可惜你聽不見。算了，我就當自言自語好了。我知道有一個殺手，他很特別，殺人有很多規矩:不殺老弱婦濡，不殺窮人，不殺朋友。請他殺一個人的代價很高，要幾千兩銀子。但是還是有很多人找他殺人。因為他一旦接下任務，就不會讓出錢的人失望。”

　“你有沒有名字?讓我猜猜，你叫無名?無情?還是像電視上說的那樣，只有一個代號007?那我以後怎麽叫你呢?我原先姓李，如今姓燕。要不，你就叫李燕(燕跟煙同音)吧。李燕，李燕，我叫李碧落，也叫燕碧落。”

　“我心裡藏著一個秘密。那個秘密已經藏了十年了。”碧落喃喃地道，“十年，太長了。我怕再不說出來，我就要把這個秘密忘記了。那樣我就可能回不了家。你願意聽我說嗎?你願意替我保密嗎?當然，你不會說話，也聽不見，自然不會泄露我的秘密。可是我多麽希望你能陪我說說話。”

　“我不是人，而一縷孤魂，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孤魂……”

　****

　碧落被一陣鳥叫聲吵醒。她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躺在地上，而秋日的太陽已經升到中空。再看看四周，都是一片高高矮矮的灌木叢。

　她站起來，叫了幾聲:“李燕，李燕！”

　沒有人應她。難道他走了?碧落突然有些生氣:“他怎麽可以這樣！”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確定他不會回來了，她傷心地道:“為什麽拋下我一個人走了?”

　****

　碧落走在大路上，滿腦子都想著怎麽回京城。穆國皇帝其實早就在京城了，上次搬師回朝的時候，他們已經見過湘姝她們。那日的刺客也有可能是他們派去的。如今他們借著皇帝要來燕國，派出大軍進駐邊境，只怕就是想製造事端，也許會派個人刺殺穆國皇帝，然後借口燕國對穆國皇帝不利，接著進犯燕國……

　燕亶一定不知道他們的詭計。她應該盡快回京城幫燕亶。

　可是，她好不容易才逃出宮，如今又回去，以後什麽時候能再次出宮?

　一陣餓饑感襲上心頭，她才發現自己已經好幾頓沒吃飯了。

　她找準方向沿著大道跑。

　兩騎馬迎面而來，碧落一驚，以為是穆子遊派人來了。抬頭一看，看見馬上的人已經翻身下馬，衝她行禮，口中直稱:“公主！”

　碧落眼前一暈，到底燕亶還是派人來找她了……

　“哧”的一聲響箭。片刻後，馬蹄聲再次響起，碧落看見湘姝騎著馬向她走來……

　飛馳的馬車內

　湘姝看見碧落狼吞虎咽，不由地皺眉道:“慢點兒吃，別咽著了。”

　“餓死我了。”碧落邊吃邊道。

　過了一會兒，碧落打著飽嗝問道:“你怎麽會跑到這裡來?難道是為了找我?”

　湘姝沒有說話，掀開車簾看向外面。

　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個人就要來了。

　路邊的大樹下閃出一個人，看著馬車漸行漸遠。

　他就是碧落救的那個黑衣人。

　他沒有拋下她，他只是去找吃的了。

　他沒有想到回來的時候她已經走了。

　昨晚的一幕幕在他腦海裡回放。

　——“我叫李碧落，也叫燕碧落。”

　“碧落……”他喃喃地叫道，嘴角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她竟然會以為他是個又聾又啞的殘疾人?

　——“你不知道，在我們那個世界，像你這樣的又聾又啞的人都叫殘疾人。國家會給他們特殊的優待。他們可以跟正常人交流， 用手語——就是用手比劃。明天有空我教你手語。我也會一點點。”

　——“要不，你就叫李燕(燕跟煙同音)吧。”

　“李燕?”從此他不叫冥，他叫李燕。冥已經死了。他是李燕，一個新生的李燕。李燕對他自己說。

　——“你一定受過很多苦才練成武功。聽不見，也不會說話。你的日子一定很辛苦。”

　——“如今你這條命是我救的，你是不是為了我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還要回京城。幫他。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出宮來。你願意跟我回宮麽?”

　他那個時候為什麽不回答呢?李燕有些懊惱地想。

　不過，他可以去找她。李燕又笑了笑，她是什麽人，她在哪裡，她都對他說了。原來當個又聾又啞的人還有這種好處:她會把所有事情都拱手送上。

　但願她不會因為他的欺騙而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