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你道歉,很抱歉以前對你所做的一切。”他微微彎了一下腰。
“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麽當初你們不乾脆把我殺了呢?”雖然說小姨願意放過她,但依高寒對任姿容的手段……
高寒聳聳肩,“美女,舍不得!開個玩笑,呵呵,其實綁架我本來就不讚成,不過事情既然過了,再追根究底也沒什麽意思了,何況當事人已經離開了。”
他所謂的當事人是小姨吧?柳畫手收緊,不喜歡高寒把責任都推向小姨,畢竟他也有責任的。
“姐,我一直沒告訴你,那天我送我媽出了國。”柳鎮滿是歉意地看著柳畫,別人一般都會低下頭,但柳鎮一直把目光固定在她身上。
p蹙眉,柳畫突然發現自己從沒好好地去了解這個弟弟,很不簡單的一個人。她這是怎麽搞的!對身邊的人,總喜歡以自己粗粗的了解去判定一個人,仿佛怕了解得越多就越是覺得人性複雜而更願意把自己套牢在劃定的圈子裡,讓別人難以進來,而自己也出不去。
“很好,既然來了,好戲也該上演了!”任姿容優雅地站起身。
“任小姐,還是一樣拽,呵呵,看來我並沒有錯過什麽!”高寒依然笑得讓人很不自然。
趁著任姿容不注意,沈宇豪很有技巧地過去幫柳鎮松了綁。
“當然沒有了,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怎麽舍得讓你錯過呢!”她原本慢悠悠的腳步,待走到他身邊的時候,手臂上快速地滑出一隻匕首刺向高寒。
眼看著快刺到高寒的時候,突然一個人影閃過,替高寒擋了那一刀,時間像靜止了一般,所有人都瞪大了眼,死死地盯住那個人。
是高登!任姿容抬頭,緩緩地松了手,眼迷茫地望著他,“為什麽?”
真準!高登反而輕松地笑了,“任小姐,對不起。讓我的命抵我哥,還你,好嗎?”回頭看向高寒,“哥,欠你的,都還清了!”
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高寒飛快地接住了他,隱忍了一會,在黑道上高寒算是大梟,可淚也一滴滴地砸在高登臉上,顫著手幫高寒擦去淚,“你是大哥,不能哭,應該堅強。”
“我一點也沒後悔當初,你不必還的,不必的!”高寒說著還是哽咽了。
“可是因為這樣,你失去了她,咳咳,對不起!”
“任小姐,你的事,我很抱歉,但那不是我的本意。有些事情真的很難說得清楚,但是你要殺的人是我,為什麽連高登你也不放過?”高寒冷聲質問。
任姿容呆怔著不說話,她也沒想到高登會去擋的。
高登轉而對上柳畫,笑得很開,“幫我轉告,施蕾,我,對不起她,咳咳,我不能陪她看日出了,讓她,找,咳咳,個人好,好地……”
“不要!”柳畫瘋了似的哭喊著:“你不是男人嗎?這些話,你要自己跟她說!”
高登仿佛沒聽到,目光沒有焦距地看著天花板,自言自語起來:“我的小蕾,呵呵,愛……鑽……牛角尖……”話還沒完,他緩緩地閉上了眼,嘴角還掛著慣有的微笑。
“高登,你快起來啊!起來,施蕾在等著你呢!你不是很負責任的嗎?快起來啊!”柳畫瘋了似的搖晃著他,但他已經毫無反應了。要怎麽相信,剛才還有說有笑的人,說死就可以這麽快就死了?
柳鎮慢慢地走到高寒後面,手輕輕地放在他抖動得厲害的肩上,沉默著。
還是沈宇豪最快恢復理智,打了電話去叫救護車。
“啊!”突然柳畫捂著肚子癱坐在地上,叫了起來,“好痛!”
沈宇豪飛快地跑到她身邊,焦急地問:“怎麽了?”
“好、好像要生了!”柳畫緊緊地抓住沈宇豪的手臂,好像那是她唯一的支柱,好久了,以為已經忘了他懷裡的溫度,可在他抱住她的那一刻,她心中還是湧起一份安定的感覺。
“你堅持一會,救護車馬上就到了!”沈宇豪有點不知所措,除了這麽摟著她乾著急好像什麽也做不了。
其余人都還處於呆愣中,任姿容靜靜地看著他們,轉身悄然離開,這裡,她好像是多余的。
外面坐在車上的彪形大漢疑惑地望著她,沒得到她的指示,不知道該不該照計劃進行,畢竟給錢的就是老板,他們要聽命行事。只見任姿容雙手放在欄杆上,眯起眼,看得很遠,江風吹亂了她的長發。過了許久,才轉身對車上的人淡淡地一笑,“回去吧!計劃取消!”
漫步走在江邊,看見救護車飛快地駛過,她微微勾起唇角,沈宇豪,你可一定要幸福!好久都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麽放松心情,笑得這麽無害。她不可憐,走到今天,不是誰都可以!有勇氣放棄別人放不開的東西,誰敢說可憐?不哭,心裡的琴弦才剛剛撥開,沒有了沈宇豪,她要許給自己最安穩的未來。
因為心懷仇恨的人,才活得最痛苦!
救護車的聲音終於響起,柳畫吃力地和沈宇豪相視一笑。
排山倒海的疼,她全身都是汗涔涔的,咬緊著牙關,一度地想要死。她堅持不要沈宇豪進來,隨手抓來一個醫生就沒再放開,狠狠地抓著,柳畫自己疼得厲害,不敢叫出聲,因為怕沈宇豪擔心。
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在清脆的嬰兒哭響起時,心裡突然又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小姐,你可以放手了嗎?”一個無奈的男聲響起,柳畫看著自己抓著的手,臉紅成一片,連忙放開,勉強對他笑笑,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沈宇豪進來的時候,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站在她身邊隻靜靜地看著她。直到柳畫委屈地淌下淚來,他才開始緊張,彎下腰笨拙地幫她擦去淚,“不要哭,不要哭!以後再也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看到他這樣,柳畫終於破涕為笑,她又不是因為生不生哭的,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淚水說流就流出來了。
從產房轉出到普通病房後,施蕾才來看她,第一句話竟是:
“柳畫,你居然生了個兒子,你好厲害哦!”
柳畫呆呆地看著施蕾,施蕾是不是嚇傻了?“施蕾,想哭就哭吧!這裡沒有人會笑你的。”
還是那麽毫無心機的笑容,“為什麽我要哭呢?哦,你一定是說高登吧?我想他一定是在去黃泉路上的時候看到美女了,所以跟著跟著就過了奈何橋,呵呵,聽說男人都像個孩子,在外面玩得再開心,天黑了還是會回家的。我會在這裡等他回來,等他給我幸福。你知道嗎?那天我有看到他哦,他在對我笑!”
看她說的煞有其事,柳畫別過臉,為自己拭去眼淚。
“其實他一直心裡都很難過,因為一場車禍,葬送了高寒的未來,連高寒最愛的女人也嫁了別人。為了補償高寒他才到小學去教書的,把他自己所學到的全隱瞞了,為的就是把高家名下的公司全留給高寒,可是高寒走上的是黑道,大概也想留給高登吧!你說是不是很搞笑啊?”施蕾像在跟柳畫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現在就很想他了,不知道到底他什麽時候才會回來。”施蕾轉而迷茫地望著窗外。
白色的床,白色的牆,就連所有安慰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施蕾走後不久,沈宇豪走了進來,一臉的疲憊拉來椅子坐下,然後握緊她的手,“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
搖搖頭,“找到任姿容了嗎?”
“她去自首了,我嘗試著去探訪,但她誰也不想見。以後再說吧,可能她現在想要安靜一下。”他說著就歎了口氣。
“我能看出施蕾心裡很難過,可她悶在心裡,我好像一點都幫不上。”突然想起什麽,“高寒呢?”
“高寒不知所蹤了,聽鍾北說,高登是高家老爺的私生子,卻跟高寒的關系倒很好。好像十多年前高寒和高登開車去玩的時候,撞死過人,後來是高寒去自首了,出獄之後就進入了黑道,不過鍾北猜測是高登開的車。好了,不說別人了,說我們自己吧。”他握緊了她的手。
柳畫有點不自然地想要抽回手,“我們有什麽好說的!都離婚了!”
但他始終都不肯放手,“誰說的?我都沒簽離婚協議書!”
“啊?”有點吃驚, 更多的是開心,“你為什麽不簽呢?”
“我也不知道,冥冥之中注定的吧。”他溫柔地笑著說。
柳鎮到國外留學了,留下封信說再也不會回來,公司交由柳畫管理,署名是高鎮。
把孩子交給芳嫂,兩人一起來到高登的墓前,把白菊花輕放在地上,深深地鞠了一躬,墓碑上的人依然笑得好像毫不知人世間的哀傷,而柳畫的淚卻一個勁地往下掉,有誰會記得,有個人,時而像個孩子那般貪玩,時而像個大人勇敢地擔起自己的責任,總是淘氣地笑著帶給他們歡笑。
高登,他是不是真不懂憂傷?來世上一遭,真的活過,所有的美麗,就會全然地綻放,相信總有人會永遠地記得高登,那陽光般的笑臉。
沈宇豪p握住柳畫的小手,緩緩地走下山坡,風很大,兩隻手漸漸握緊,不讓風有穿過指縫間的機會。
歲月在樹上沉澱著年輪,有一種愛是,傾其一生去珍惜一個人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