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的承乾宮沒有往日的燈火輝煌,歌舞迷亂,顯得有些昏暗。霓裳譴走了所有宮侍,一個人躺在冰冷華麗奢侈的宮床上,夢也該醒了。這裡窒息的空氣讓她快瘋了,她一把掀開錦被,一團刺眼的血跡從她睡裙上一股股往下流。
她害怕得捂住嘴,想叫又不敢叫,不行,我得離開這兒,什麽榮華富貴,就像自己身上的血一樣多麽刺眼。
她顧不得換衣服,趁著夜澀,踉蹌地從窗子悄悄爬出去,她記得自己寢宮外有條河,雖不知通到哪裡,但也許可以離開這裡。
避開宮侍,她無聲的沒如河水中,沿著河水的流向慢慢前行。
自己出生在一個小魚村,熟習水性,十歲那年,被父母賣到青樓,也許是她命好,又被一個大官府上買去,做了歌女,從小都身不由己,沒有人把她當人看,美麗的女人只是權利的附屬品,她隻想找一個真正關心她,把她當人看的良人。
兩行清淚沿著絕色的臉頰簌簌流下,冰冷的河水使她虛弱的意識慢慢淡薄,全身已開始抽搐不已。模糊中,一雙有力的手臂拉住了她,焦急地叫她姑娘,姑娘……
“姑娘,姑娘……”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在模糊的宮燈下,看到一張俊美異常的臉,而且絲毫不輸給自己的夫君,她這是第一次在一個男人眼中看到的不是驚豔,而是擔憂,而且他看她的眼神似乎還有一種熟悉之感。
“這是哪裡,我出皇宮了嗎?”她拉住他濕漉漉的衣襟,慌亂地問他。
“這就是君國皇宮。”回話的是另一個少年,她一驚,抬頭這才注意到這地方不只他們兩人,最少有幾十人,舉著宮燈圍在他們兩個中間。
她錯愕地問道:“這是后宮,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多男人住在這裡。”
只聽到周圍一陣淺笑聲,四周的侍衛七嘴八舌道:
“我們是個例外,只有娶妻的人才能住到宮外。”
“就是,我們住到宮外,皇上能放心嗎。”
“后宮怎麽了,你信不信,只要我們一開口要這后宮的女人,皇上一口就答應。”
“行了,她身體還很虛弱,你們就不能少說幾句。”抱著他的少年厲聲呵斷身後所有的抱怨聲,所有人都低下了頭,可見這少年是這些人的首領。
少年見她掙扎著想起來,小心扶她坐起,他的手輕觸帶她睡裙上的血漬,修長的手指頓了頓,動作更加輕柔,讓她輕靠在身後的大樹上,輕聲問:“姑娘,你怎麽在這。”
“你帶我離開這好嗎?”霓裳拉住他的胳膊懇求他,她也不知為何,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很可靠。
少年有些慌亂抽出自己的手,微微蹙起劍眉,有些無奈道:“你別誤會,在下已經有妻室,今天是來看我的這些兄弟。”
“莫少爺,你才只有大嫂一個正室,多娶一個也沒什麽。”
“對對對,隨風說得沒錯,你都推了皇上給你指的婚七次了,這次大不了如他的願。”
霓裳看他似乎還是不為所動,焦急道:“沒有關系,我做妾也可以,你們剛才不是說,只要你們開口,皇上的女人你們也可以帶走嗎?”
少年一把抱起她,有些好笑道:“他們跟你開玩笑的,這你也信,你住哪裡,我先送你回去換件衣服,還得找個太醫給你看看。”
“我不回去,回去會死的。”霓裳掙扎著要下來,一急,又哭了起來。
少年見她流淚,眉頭越皺越緊,無奈又把她放了下來。看她越哭越厲害,也不知怎麽做,這一輩字只有一個女人在他眼前哭過,不過著是很多年前的事。
他有些驚慌地回頭求助身後的人,哪知身後的人馬上心有所悟的一起後退幾步,那眼神就是告訴少年,哄女人,我們也不會,還是你自己來吧。
自己雖有妻室,但只是名義上的,他也從沒有乾過這種事,手忙腳亂地輕輕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安慰道:“別哭了,有人要害你嗎,告訴我,我替你擺平。”
霓裳只是無力地看著他簌簌流淚,也不回答他的話,她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娘娘,你在這兒。”一聲打斷了所有人的尷尬,遠處幾個小太監提著宮燈,焦急地朝這邊奔過來。
“娘娘,她還真是娘娘。”
“你瞎子,剛才看她衣服的料子我就知道了。”
“是娘娘怎麽會受那麽重的傷,她衣服上流了好多血。”
“你問我,我問誰呀。”
身後的侍衛小聲切切私語,可聲音在靜謐的夜空足夠讓所有人聽見。
“給莫大人請安,娘娘跟陛下鬧點小脾氣,現在交給小的就行了。”幾個小太監向少年行禮後,準備從少年手上接過霓裳。
霓裳卻驚恐抓住少年胸前的衣襟,少年見狀,有些尷尬,低下頭在她耳邊小聲說:“你跟皇上鬧脾氣,吃虧的還是自己,聽話,還是回去吧。如果有什麽事,可以派人通知這裡的人,他們會通知我,我一定回幫你,記住了,我叫——莫萁修。”
莫萁修,霓裳怔怔看著這張在她十幾年生命裡,第一次給他溫暖的臉,心裡一遍遍默念著這個名子。
抓住他衣襟的手也不自覺的松開,連一個小太監接過她,她也渾然不知,她只是羨慕他口中的妻子,為什麽她不早一點遇到這個男人,就算自己傾國傾城,他連讓自己做妾都不答應,難道自己比不上他的妻嗎。
萁修怔怔看著自己手上的血漬,又抬頭望著在漆黑夜色中一盞盞漸漸昏暗的宮燈,良久失神,剛才這張臉,讓自己想起了另一個人,它們長得可真像,不知,她現在好不好。
為何,這亂世中的女人都是如此可憐,身為皇妃,也逃不脫同樣的命運。
“莫少爺,還在看佳人,小心我告訴大嫂去。”少年身後一個侍衛調笑道。
萁修轉身,他的眼中籠罩著一層不符年齡的憂傷,這讓隨風一怔,只聽他緩緩道:“隨風,你年紀也不小了,難道沒想過要成家。”
隨風聽後,無奈一笑,看了一眼身後道:“兄弟們可都不小了,不止我一個呀,少爺。”
“是呀,少爺,怎麽不問問我們。”身後一群人馬上笑著附和道。
萁修一臉沉重緩緩走到他們中間,剛剛嬉嬉哈哈的人聲馬上平靜,所有人都一臉嚴肅,萁修環視著大家,一張張年輕活力的臉龐,嚴肅道:“大家身為司空府三千護衛,來君國已經三年多,很多兄弟都己成家,這是我所期望的,也是大小姐希望看到的,記得小姐說過,萁修,不要再為我而活,從此為自己開心地活。”
“莫少爺, 要是我們和那些兄弟一樣成家,這不正好中了皇上的計,日後他好拿我們的家眷,威脅我們。”隨風平板直接道。
“這也是我今天要宣布最後一件事,你們每個人,從現在開始都要為自己將來打算,因為司空府已經不存在,要是有一天出了事,我不會顧及你們,也無力顧及。”
萁修說完,在茫茫夜色中,倉皇轉身離開,留下一群在昏暗燭光中面面相覷的眾人。
有什麽辦法,要是有一天情況有變,自己頭一個要保的是若雨,如何顧及得了這些多年來出生入死的兄弟。這幾年,君無痕用盡辦法來分化這三千人,本來大家地位都是對等,因為戰功不同,最後各有封賞,導致地位懸殊,內部分化。
君無痕給自己賜婚七次,都被自己有妻室這個理由推脫掉。可是這些人不同,他們從小都是孤兒,被司空府收養,才能活到今天,他們都想有個家,自己也不忍心看著他們孤苦一生。
曾今風靡整個九州大陸的三千護衛,在無數大小戰役中,死的死,傷的傷。幸存的人大部分都已成家,就剩下這些人,誓死效忠,讓他們早點為自己打算,這對大家都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