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稀薄的空氣讓自己意識變得淡薄,看來還沒被燒死,就要先窒息死,是誰要至我於死地,剛進宮,連路都不認識,更不可能談得上得罪誰。我要是死了,真是太便宜那個人了。
我翻身,彎下頭,咬開手上的繃帶,一圈一圈解開,一條醜陋的傷疤藏在鮮紅的繃帶下,讓人惡心,只能這樣撐一陣,我將鮮血染透的繃帶捂住鼻口,等待死亡一分一秒的到來。
“統領,現在怎麽辦,門窗全部被人封死了。”外面有人聲,看來有人已經發現這裡著火了。
“讓開。”一聲怒吼,門扉被人一腳踢倒在地,穿過濃煙,一雙黑色的長靴踏過正在燃燒的門,有人抱起了我,黑煙熏通了我的雙眼,我看不清他是誰,只是本能對他說,“裡面還有人。”
“放心,已經有人進去了。”聲音聽起來很年輕,他把我抱出來後,封了我身上幾個穴道,我感覺血沒有再流,疼痛也減少了很多,估計經這一鬧,以後做個普通人都有困難。
“你趕快去請太醫過來。”
“是。”
我聽著他的聲音,嘗試著將雙眼睜開,看到一張有些熟悉的臉,這張臉,我這一生都不會忘,驚叫道:“是你。”
“是。”他看著我,濃濃的眉毛皺起,細長的唇線微微向下彎起,滿眼的歉意,是他,那個挑斷我手腳筋的侍衛。
“謝謝你救了我。”他閃著火星的瞳仁中映出一張蒼白如紙的臉,全身虛弱得我以為我快要死了,強撐著說,“還有,謝謝你上次手下留情。”
要不是他最後突然收手,我估計手腳現在連知覺都沒有。
“你。”他臉上的歉意又加深,又不知道說什麽好,剛認識,真是不知道說什麽,而且見面的場景還真是特別。
“怎麽回事。”渭宇軒趕到的時候,看著忙碌的侍衛在撲火,你撞到我,我拌倒了你,現場亂成一團,這群禁軍今天是怎麽了,指揮的人呢。
他這時也沒心情理會這些,目光焦急的搜尋著那抹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他不知為何,覺得這個場景異常熟悉,有個陌生的女子在向他跑來,但自己就是想不起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身後的高公公高遜按著帽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皇上聽說這裡出事,完全是用輕功過來,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後,看著混亂的場面,扯著嗓子喊道:“皇上駕到——。”
亂糟糟的場面頓時安靜,齊呼萬歲,他的出現在我的意料之外,抱著我的侍衛只是單膝下跪,我整個人無力的靠在他懷裡。
我和圍軒的目光穿過人群就這樣冷眼看著彼此,漫天的火光映在英俊非凡的臉頰上,他漆黑的雙眸中還閃爍著點點火星,仿佛回到了我來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晚上,我坐在火堆邊第一次那麽仔細的打量著他,那個憂鬱的少年。
從前我們被人群擠散,可是我們第一眼就能找到對方,因為那時他的眼裡只有我,我的眼裡也只有他,而現在,四目交匯,什麽都沒有了。
我看到他身後的婉容和韓離焦急地向我使眼色,扶著我的手對我的手臂微微用力,我知道他們是在提醒我,用這種眼光看他,是大不敬,何苦跟他過不去,這也是在和自己過不去,我低下頭,盯著手上滿是血的繃帶和那條烙在心頭的醜陋傷疤。
“子伊,查清楚這件事。”說完,他轉身就走了,火光映著他明黃的背影,依然英俊挺拔。
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錯過的愛,不再回來,又何必再一遍一遍舔噬著流血的傷口。
“屬下遵命。”原來他叫子伊,下令傷我的人都沒有歉意,你就更不需要有。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床塌邊粉色紗帳外的太醫剛替我把完脈,他正要開口的時候,婉容製止了,我知道自己的情況不樂觀,婉容大概發現我已經醒了,想瞞著我,我自己就是個大夫,估計這一輩子做普通人都難了。
躺在床上,自己已是身心疲憊,可還是睡不著,誰會知道,我下一次會怎麽死呢,我都想放聲苦笑,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腳步沉穩有力,絕對不是婉容。
“你來了。”我睜開眼睛,看到一籌莫展的墨子伊,就知道查的不順利。
他點點頭,眉頭都皺成一團:“你也什麽都沒有聽到。”
“恩。”我早就猜到是這樣的結局,趕在這裡放火的人怎麽會留下證據讓你找,“小秋怎麽說。”
“她窒息身亡了。”墨子伊歎了口氣,想不到在這深宮之中還有那麽個人,感慨一個宮女的死。我閉上了眼睛,自己拚了命去救她,她還是死了。
“墨統領,奴婢看還是讓若水好好休息吧。”婉容輕聲走進來。
墨子伊覺得也是,輕輕對我說:“那姑娘好好休息。”
在墨子伊轉身的那一刻,眼中閃過一絲怪異,他似乎想到了什麽,但馬上將這種想法埋在心裡。
他不明白皇上這是什麽意思,他提出對聽雨軒加強守衛,皇上只是冷冷說了一句,一個宮女有這個必要嗎。可是聽雨軒歷來居住的主子,最低也是個從二品的昭容。
這件事會是誰做的,竟然挑在禁軍侍衛換防的時間,看來是個熟悉禁軍調動的人做的,這姑娘還沒什麽品級都沒有,就有人那麽急著除掉她,會是誰,難道是她,不會,不會。她不會變成這樣。
“婉容。”我一覺醒來,看到她側靠在床沿邊,小秋死之前也是這樣的睡顏,安然恬靜,幸好你不在,不然,又要多死一個人。
“你醒了,餓不餓。”她疲憊地揉著紅紅的眼圈,這些天為照顧我是累壞了。
“還好,我有重要的事要問你。”不問清楚,我實在是睡不著。這複雜的宮廷,總是身不由己。
“那麽晚了,什麽事。”她打著呵欠,睡眼惺忪的看著我。
“朝堂上現在分那幾派。”歷來朝堂和后宮是不分家,也許可以找到點線索,我想墨子伊多多少少也猜到一點,只是為了我這個沒有分量的宮女去得罪人,害了他,也害了我,他選擇息事寧人,只怕別人不會放過我。
“這就是你說的重要事。”她莫名地問,看到我一臉認真的表情,還是說“現在和以前一樣,三大世家,許相一族,楚將軍一大家,葉氏一門。”說到這裡她長長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葉親王現在怎麽樣了。”
“上次我們見到的那個楚妃就楚家的千金。”我聽說三年前她的哥哥楚翼心被重用,她馬上被接出冷宮。
“是呀,就是她,她這人還是那麽霸道,我以為她在冷宮待了一圈,會有點改變,誰知,現在還是這樣,上次她宮裡有個小宮女摔壞了她的東西,接著就不見了,那女人心可真夠狠的,還許貴妃好,人長得漂亮不說,還是個難得的才女,知書達禮,和藹可親,對每個奴才都好,還有,上次……”
我無奈地閉上了眼睛,你有完沒完,剛才還為葉飛感慨,現在又在崇拜你的偶像,她有那麽好嗎,許貴妃應該是許相的長女,大渭第一才女。
葉家也真怪,葉飛一個獨子,如果有女兒,估計早就封後了,更奇怪的是,葉家雖和楚許並稱為渭國三個世家,它到底有何不同,能成為渭國唯一一個異姓親王,難道這其中的秘密就是葉飛所說的最後王牌。
以前最不屑的是在后宮無聊至極,鬥來鬥去的女人,葉飛,你會想到有一天,我會為了你,成為這其中的一員,在黑暗的深宮中和一群女人明爭暗鬥,值到心力耗盡,才發現原來是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