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戒指雖然沾染了鮮血,卻絲毫不影響它的靈性,戒上的寶石黑中帶有一絲黃,黃中散發一絲紫,晶瑩剔透,像……人的瞳孔,似乎有思想般傳神。不用說,一定是“傳說”中的黑藜石。
難道說……
“你從哪裡得來的?你的手怎麽了?”我想到了不可能發生的卻十分恐怖的一個畫面。
他搖搖晃晃的,眼神渙散“……不是我的血。”
“是誰的,你快說呀!”難道是君可……
“鳥的!”嗨,“又嚇我,我還以為是……”
“沒有區別!”他厲聲道“是……禿鷲的。”
“哪裡來的禿鷲?”
“昨晚廚房從大漠來的旅客手裡買的。”他說的很艱澀。
禿鷲是吃腐肉的,人不死,不會吃,難道君可真的遭到什麽不幸?
“她死了――”這一句,他講的輕描淡寫,我卻覺得十分沉重。
“她是聖女,她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麽變化,”什麽變化?“所以她留下這個……我說過要保護她的,我……是個混蛋。”終於知道自己的性質了。
他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向門口走去,僅僅幾步路,他卻像地震一樣,走成雙S,我還沒有痛心徹骨的愛過,所以不是很懂他的痛楚,但是……好可憐。
我倒了一杯茶,澆在那塊布上,希望能把血衝淡,食腐動物的血,我實在不敢直接碰,哎?布上依稀可見一些字跡,我拿起看,好在都認識:
落花有意未能語,
入土為泥心長哀,
我願與君結生死,
望君迎妾煙柳徊,
妾心之真照明月,
念你――爛石枯海,
妾乃女兒羞於表,
茶墨書忠遞君懷。
是情信,茶墨……應該就是布條沒有模糊的原因,看最後一句,這是本打算親手呈給星閣的,怎料在途中出了意外。看情形,君可也是十分愛慕星閣的,難怪,星閣長的好看,又是會有作為的人物,在哪個時代都會是最佳選夫標準,可惜天妒紅顏……這對苦命的鴛鴦。
呵,人家兩情相悅,你晴川在這裡是幹什麽的,旁觀的這麽冷靜,還有沒有人性。
我把戒指和那封“遺書”洗乾淨,裝在一方小布袋裡,出宮上車,直奔將軍府。
將軍府果然不同他處,處處森嚴戒備,我的車離大門還有20米,就被攔了下來。
“什麽人?為何不通報?”
“我不是官宦,無權通報;”我掀起簾子從車上邁下“我找你們公子智醇有急事相商,小女晴川。”人越急,越有事耽擱。
“……可是,公子不在。”
“不在?去哪裡了?”
“這跟你無關。”那守門的士兵很“負責”。
“放肆,姑娘是七皇子府上的客人,你等小將豈敢用這種態度對待姑娘?”說話的是我帶來的車夫,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放在這裡說“主子官大,也能壓死人”也可以。那家夥乖乖說出了那個浪蕩子的下落。
“春雨樓……”
“恩?那是哪裡?”你隻說名字我怎麽知道。這時,車夫將我拉到一邊,偷偷耳語“是妓院。”
“啥?為官,不殺頭嗎?”我驚問。
“智醇少爺還未封爵。”
這個淫棍,找他有重要事時,從來都不配合。我跳上馬車“走!”
“去哪裡,姑娘?”
“妓院!”我說的太直白了,連將軍府的人臉色都不自然了,管他呢,“出發!”
又是燈紅酒綠之處,我揪著智醇從裡面出來想必很失禮,怎麽說他也是要面子的男人。老規矩,錢開道。我找來老鴇,囑咐了幾句,我便躲到一間廂房裡等。不消三分鍾,廊裡傳來一個醉漢的聲音:“哪位嬋仙姑娘啊?真的是新來的?她要獻什麽曲子給我啊?”
“老奴聽說是什麽‘打擊樂’,稀罕的很,少將軍快進去吧。”門應聲而開,那臭小子晃晃悠悠走進來,見到我立在房中,怒目而視,頓時酒醒了大半。
“你?”
“是我,”我揪住他的衣領“下次我想找你,要是再這麽吃力,我會讓你一輩子生活在打擊樂的陰影下!”我狠狠的說,而他則乖乖的點點頭,估計他還沒搞清狀況。
我從後門把他推上車,揮鞭趕回星閣的府邸,路上,我向他講明了戒指一事,他也覺得事態嚴重。
“難道君可真的死了?她是先知,怎麽可能事先沒有防備。”他喃喃自語。
“……天知道……”我長歎了一口氣。
到達府邸了,我們跳下車,卻見星閣站在門前,他的眼睛轉都不轉的看著我們,我知道,他在尋求依賴。我迎上前:“星閣……”沒想他竟從我身邊擦過。
“智醇,暫時陪陪我。”他在向智醇要求,卻跳過我――我的胃一陣抽搐,為什麽?我真的一無是處嗎?
當我不存在,本姑娘不理你了。我旋身向自己的閣樓走去。
*
他們都研究一下午了,居然都還沒有叫我,怎麽了嘛。好想去,但是又礙於面子。
“晴川。”是智醇,我飛跑過去打開門。
“什麽事,怎麽樣了?”我興奮的問。他的臉色卻不是很好,隻是側過身,擠進我的房間“關門!”
我急忙關上門:“快說,怎麽辦了?”
“你擔心的是這個?”
“那要擔心什麽?”奇怪。
“……晴川……你是否曾經說過……一旦君可有了任何消息,要龍麒放你離開?”他十分關切的問,他想得到怎樣的答案?我完全忘記了,現在,就等於君可已經有了消息――就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我的頭一陣眩暈,智醇忙扶住我“你怎麽了?”
“沒事……沒事。”我去哪兒,怎麽去,能回家嗎?
“龍麒說現在放你走了,你今天先和我回府,明天他派人來送你。”
“什麽人?”這是我的選擇,我要承擔。
“國師,林善大師,我都不知道,你和那和尚還有交情。”他還在說笑。
“為什麽不在這裡?”最後一眼都不想見我嗎。
“哈哈,他說不想見你,終於解脫了。”果然,我是那麽不重要,不重要到可以托付給別人送我離開。
“這樣你不是也輕松了嗎,龍麒說你天天想著回家,是個可憐的丫頭,其實,我挺舍不得你走的,沒辦法。”哪有天天。“那現在你收拾東西和我回去吧,我請你吃我母親做的東西給你餞行。”天真的家夥,你可知我今後將自生自滅,“離開”二字說出口是那麽容易,實踐起來卻是這麽折磨。
“智醇,我養了一隻鳥,每天傍晚飛回來,我們感情很深,我想和它道別,道別後我會乘車過去,你能先回去嗎?”我心中升起另一個願望――――逃避。
“……那好吧,我先回去給你準備住處。”他道別離開了,留下我在他的背影裡默默流淚。星閣,我知道,國師是沒有辦法送我回去的,那隻是我癡心妄想的自我安慰。
分別來得太快,我措手不及,但為什麽你連最後一面都不肯見我,光消失了,影子就不會存在;君可不在了,替身就應該消失了,在你心裡,我就隻是一個影子嗎?
我不會眼睜睜看著國師失敗後,自己尷尬的站在任何人面前,請恕我不告而別!
打點了行裝,我叫來了杏兒
“杏兒,我要離開了,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不管主子是誰,都不要在他的門外守到深夜,你還是個孩子,保重。”除了星閣,我隻掛心你一個了,我的好杏兒,再見。
我不忍看她哭成淚人,將我這些天作成的香囊塞在她手裡,便匆匆離去。
站在陌生的時代的街道,第一次沒有人告訴我“好像是往那裡走”,連猜測都沒有,我捏了捏拳頭,要堅強,往北走吧,不如去看看君可的部落……
我用帶著的銀子買了一匹馬,依靠大漠中得到的地圖,模糊的行進著,今日起,我剛剛開始了我的穿梭時空之旅,我沒有認識過叫做星閣的男人,隻是偶然間碰到過一個皇子,一個將軍的兒子,一個故事。而我,是一個沙漠旅人,去見證真實的淒美的愛情傳說。如果,我注定命喪大漠,就讓我來世作一隻有翅的金隼吧……眼睛,不要模糊啊,你要為我看清前面的路呢。
*
兩個月後。
我已身在大漠的星空下,大漠的星空還是那麽遼遠,遙不可及,那深藍,憂鬱的讓人抓不住幸福。我,已經是一位十足的旅人,我忘記了疲倦和眼淚,我越來越想知道,那個傳說會不會就此結局了,那個深愛著他的女孩,有否可能還有續章,我哦,是一個勢力的人,我想討好一個殿下,來換取我一時的衣食無憂,但我不會見他,要做一個神秘的佔卜家,永遠用面紗隱藏自己的表情。
“官人,官人――”似乎有人在呼喚什麽。
我撥過駝頭,有一個人在沙丘的邊緣掙扎。
我走過去探視,是一個男人,他把我也當成一個男人“官人,好漢,給我些水吧!”不是商人。
我把水袋解下給他,他瘋狂的喝著,一滴不剩,差點把水袋也喝進去。喝完,他的臉上有了點生氣,我能分辨出是在感激我。
“官人,謝謝,謝謝。你家在哪裡?我一定會報答你的。”他抹著嘴問,他的氣質不是很三俗,有些被嬌慣的感覺。
“我沒有家,現在要去西北。”我沒什麽好隱瞞的。
“西北?太好了,我是西北巒族族長的兒子,也就是小王子啊,你跟我回巒族吧,我一定會報答你的。”他美滋滋的,像在炫耀,但又顯得很中肯。等等――――
“你是什麽族的?”我又驚又喜,生怕聽錯。
“巒族!祁連山下的,很有名。”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