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他希望沒有人記得他在黑暗中的樣子。
冰冷的秋風掠過臉龐,他下意識的向著陽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奔跑,就像習慣躲藏在黑暗中的孩子,永遠懼怕明亮的美好。
害怕自己一旦眷戀陽光的溫暖,就再也無法回到暗夜中生存。
……
“如果早知道我北牧聲的兒子以後居然想著替別人做衣服,那我根本不會讓你被生下來!”
“我真意外,我們北家還會有你這樣沒用的東西!”
“如果今天你打不過他們,就趁早死在這裡!”
於是他一個人單挑六個強壯凶悍的成年男人,最後一步一個地踩在不停哀嚎的父親的手下身上,走到了他面前。
北牧聲第一次對他露出笑容。
“好,很好!這才像我兒子!”
……
可是他一點也不想做他的兒子,他憎恨自己體內流著他的血。
所以他用他的方式叛逆著,他和最好的朋友成立了Way組合,成為從不露面的神秘主唱,他在父親的眼底下做著他痛恨的事情,但他卻不知道,這讓他覺得很快樂。
可是最後,信仰還是坍塌了,溫暖還是逝去了,一切瓦解後,他開始學會了抽煙,打架,飆車,成為了父親希望他成為的樣子。
但他恨自己這個樣子。
也同樣恨自己身體裡的血液,那樣黑色的,冰冷的血,注定羈絆他的一生。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奔跑……
金色的陽光在開闊的樹冠上搖晃,離他那樣遙遠……
凌亂破碎的光影,在迷離的瞳仁裡,忽明忽暗……
腳下突然踉蹌了一下。
就像用盡力氣飛翔的鳥,最終被疲累折斷了翅膀。
傷痕累累的。
重重摔在地上。
手腕擦破了,流著血,他卻好像根本沒有痛的感覺,望著那些殷紅的液體流下,北晨瑾突然笑了起來。
也好,就這樣,從此流盡這些肮髒的血。
那他,或許就可以重生了吧。
背後傳來壓抑的喘息,伴隨著沙沙的腳步聲。
溫軟細膩的手掌,輕輕握住了他受傷的手,她的身上仿佛永遠有陽光的氣息,那樣乾淨的,明媚的味道。
“下次能不能別跑那麽快,我追的很辛苦啊!”千沫在他的身邊蹲下,黑亮的眼珠,靈動地閃爍出星芒般耀眼的光華。
“你的手受傷了,”她看到那些觸目的血跡,不禁皺起眉,“給我看看。”
“很髒……”他縮回自己的手,輕聲低喃著,如雪晶瑩的面容,縈繞著霧氣般迷離的憂傷,“我要……流乾這些血……我不要……他的血……”
“那麽,我也很髒嗎?”她毫不遲疑,更加用力的重新握著了他的手,牢牢盯住他的眼睛,清楚地說道,“不要忘了,你的身體裡現在也有我的血啊!你也要流乾它們嗎?”
他震動了一下。
慢慢抬起的眼睛裡, 浮起了一抹恍惚。
“你的……血……”
“對啊!以後絕對不許忘記,你的身體裡有和我一樣的血。”她烏黑的瞳仁裡,灑滿了熱烈的陽光,她更加用力的握緊了他的手,掌心貼著掌心。
溫暖,似乎在刹那直傳到心底。
“你感覺到了嗎?我們的血液有一樣的溫度啊,所以……”她故意頓了一頓,精靈般可愛的笑了起來,明亮的笑顏那樣美好,還帶著些許小小的警告意味。
“以後你絕對不許再浪費我的血,絕對不許,再讓自己受傷了!”
陽光,瞬間透過了陰霾。
純色的金芒順著樹葉的邊緣墜下,流淌在他們相握的雙手上,綻放出奪目光芒。
那些光束凝結成了一條無形的藤蔓,仿佛從此,緊緊系住了彼此相連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