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病後,我就變的特別的畏寒,整日我都躲在屋裡,看看書,練練字,倒也過的逍遙自在。
“涵小姨。”我放下手中的醫書,驚喜的回頭,卻見承歡愁眉苦臉的站在門外,我朝她招了招手,“怎麽了承歡,快來姨這邊。”承歡撲了過來,我捏捏她可愛的小臉,“告訴小姨,誰惹咱們的小格格生氣了?”“豫鯤哥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這麽久了連封信都沒有。”我微微征了一下,這小妮子莫非犯相思病了?我笑道:“我還以為承歡是來看小姨,原來是來訴苦的。”承歡扁了扁嘴,“豫鯤哥哥去了那麽長時間,會不會忘記承歡了。”她的眼睛一紅,竟似要哭出來。
我抱起她坐到我腿上,撫平她皺起的眉頭,“不會的,誰會舍得忘記我們可愛的小承歡呢。”“小姨,你帶承歡去找他好不好?”承歡可憐兮兮的拉拉我的衣袖。
“傻孩子,等你豫鯤哥哥任期滿了,你皇伯伯自會招他回京。”“哼,”承歡把頭一歪,“皇伯伯最壞了。”“是誰在說朕的壞話啊?”門外傳來胤禛的聲音,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皇伯伯如果把豫鯤哥哥招回京,那皇伯伯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我翻了翻眼睛,這孩子變臉還真快,剛才還在那發泄不滿,現在倒是拍上馬屁了。
胤禛從我懷裡接過承歡,“別吵你小姨,她身子還弱。”胤禛拍了拍承歡的頭,“沈豫鯤就快到時間回京述職了。”“耶,”承歡高興的手舞足蹈,她在胤禛的臉上親了一口,“皇伯伯最好了。”“那剛才是誰說朕是壞人啊?”胤禛含笑問道。
“是涵小姨說的。”承歡指了指我。
我簡直哭笑不得,我在那坐的好好的,什麽話都沒說,也能被她拖下水。我作勢要打他,承歡已經躲到了胤禛的身後,還叫嚷著:“皇伯伯救我,皇伯伯救我,小姨要殺人滅口。”我故作生氣,“好啊,你再胡鬧,等你豫鯤哥哥回來,我叫他不要理你。”話一出口,胤禛臉色稍變,我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當年沈豫鯤舍命救我,雖已事過境遷,胤禛心裡還存有芥蒂。我悔的直想咬了自己的舌頭,反倒是胤禛拖過我的手,在我耳邊輕輕說道:“朕還記得我們的誓言,天地為證,日月為鑒,所以朕相信你。”我摸了摸手腕上的鐲子,他正在努力的修補我們之間曾有過的裂痕,盡管過程會很艱難,但是只要雙方都盡力了,不管結局怎樣都是最美好的回憶。
承歡把我和胤禛的另一隻手也握到一起,笑著說:“這樣才對嘛。”我嚇她道:“你這小鬼頭,以後看誰敢娶你。”胤禛點了點承歡的鼻尖,“朕將來定為你指門好親事。”令我始料不及的是承歡突然跪了下來,一本正經的說:“承歡有一事請皇伯伯成全。”胤禛看了我一眼,我搖了搖頭,表示毫不知情。
胤禛皺了皺眉,“起來說話吧。”承歡倔強的回道:“皇伯伯若是答應了承歡才起來。”我怕胤禛生氣正要打圓場,胤禛不怒反笑道:“這個倔脾氣倒和老十三一樣,好吧,朕依了你。”承歡喜出望外,“承歡想以後的婚事由自己做主。”我和胤禛相視一笑,這孩子還真是人小鬼大,現在就懂得未雨綢繆了,我“嘖”了一聲,“你皇伯伯不早就答應了,還不快謝恩。”承歡必恭必敬的磕了個頭,我還是頭一次看到她那麽的鄭重其事。生為皇室兒女,都逃不過指婚的命運,又有多少人可以憑著意願和心愛之人在一起,我佩服承歡的勇氣,我也希望她將來能夠和自己喜歡的人相伴一生、廝守到老。
“承歡陪著你姨聊聊,朕還有些奏折要批閱。”胤禛轉向我,“晚上與你們一同用膳。”
胤禛走後,承歡又纏上了我,“小姨,我要給豫鯤哥哥寫信,你幫我好不好。”“姨的字你又不是沒看到過,醜的很。”我取出一方端硯,是胤禛前幾天送與我的,聽說端硯素有“溫潤如玉,扣之無聲,縮墨不腐”的特點,很名貴,我一直不舍得用。
我研上墨,展開紙,將筆遞到承歡的手中,“要寫自己寫去。”“小姨寫嘛,承歡給您磨墨。”她撒嬌著重新將筆塞回我手裡。
“好吧,你說我寫哦。”我輕舐墨汁,等著承歡開口。
“恩,啊,”承歡咬著手指頭使勁的想,“第一句就寫……承歡很想你……不要了,還是不要這麽寫。”承歡的臉皺成了一團,“哎呀,我先走了,小姨接著寫哦。”她偷偷的溜到門口,還不忘叮囑我:“寫完趕緊叫人送去,我等著豫鯤哥哥的回信。”“你給我回來,”我叫了一聲,承歡已經跑的影都看不見了,我無奈的搖了搖頭,幾次提起筆想要寫些什麽,卻總是無從寫起,只能擱下。
晚膳已經送來,我坐在一旁等著胤禛,突然想到了什麽,我從櫃中取出了一瓶紅酒,這還是艾倫為慶祝我和胤禛成親特地送的賀禮。有了紅酒的襯托,這頓晚膳雖然不至像燭光晚餐那麽浪漫,也能帶動不少的氣氛。
等了很久胤禛還沒來,我有些心焦,於是走到門外去候著。我斜靠在門上,這時太陽已經西斜,刺眼的光芒已然收斂,晚霞映紅了天邊,漸漸的晚霞暗了下去,太陽也變的越來越小,慢慢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記得小時侯每當太陽落山黑夜來臨的時候,我就會哭鼻子。這時父親會抱起我,和藹的告訴我太陽不是下山,而是去照亮地球的另一邊了,如果太陽一直在我們這徘徊,那別的地方的人們就會一直生活在黑暗中。我總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以前我特別的依賴父親,和母親的關系反而較疏遠,特別是父親去世後,這種矛盾便激化到了頂點。
“想什麽呢?”雲若拍了下我的肩,走到我面前。
“我回憶起以前的一些事,想的太入神,怠慢格格了。”我看著雲若焦躁的表情,問道:“格格有心事?我們進去說吧。”緩緩的邁開步子,又緩緩的坐下,這格格竟似心事重重,她已不再是那個闖入禁地隻為見見親身父親的衝動女孩,不再是說話直來直去勸解我不要陷的太深,卻不顧別人感受的莽撞格格,在她眼中也多了些看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雲若迷茫的瞅瞅我,欲語還休,“若涵……我們都長大了。”我茫茫然的看向她,扯了扯嘴角,還是沒有說出話。
“還沒用晚膳,在等皇上嗎?”她朝桌上的菜弩了弩嘴忽然發問。
我機械的點頭,露出一個自認為燦爛卻難掩尷尬的笑容,我冷若涵如今也甘願淪為視丈夫為天的女人,曾幾何時我還強烈的鄙視過她們。
“我們都長大了,以前的天真無邪已離我們遠去。你愛上了皇上,而我……也回不到過去了。”雲若使勁鉸著手指,語氣頗多的無奈。
我晃晃頭,平靜的說道:“人,終究是會長大的,不可能總活在過去。”“我多希望能回到從前無憂無慮的日子,”她沉吟了半晌,“若涵,我心裡很煩,你陪我去走走。”我拍了拍雲若的手背,“別多想了,出去走走心情會舒坦些。”天色已完全暗了,我們各懷心事的默默走著,雖已步入陽春三月,卻還是寒風呼嘯,我不覺緊了緊衣領,把手往衣袖裡縮了縮,分外懷念屋裡的暖意。
路上不時有巡邏的侍衛經過,想想以前我半夜偷溜出來的時候,看到這些人我總是做賊似的東躲西藏,臉上管不住的綻放出笑容。
“咦,那不是王公公嗎?”雲若眼尖的指了指前面。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王公公和孫太醫正朝我們這走來,邊走還邊說著什麽。
“王公公您這是急著往哪去?”雲若伸手攔住了他。
“回格格的話,年貴妃的小阿哥病了,老奴和孫太醫正往永和宮去。”王公公抹了把額上的汗。
看樣子小阿哥還病的不輕,要不王公公不會急的直冒汗,雲若揮了揮手,“那你們去吧。”“哼,”雲若撇嘴道:“我就是看不慣這個女人,皇阿瑪也未免太慣著她了。”“我見過年貴妃多次,”我接嘴道:“挺嬌弱的一個女子,不像是會得罪格格的主。”“在宮裡頭,那位娘娘生的孩子不是馬上被抱走的,非得她的福惠從沒離開她半步。”雲若抿著嘴角,“你說這不是專寵是什麽?她有這天大的恩典還不是仗著他哥哥年羹堯……”我忙捂上雲若的嘴,“我剛還覺得格格您這些日子穩重了不少,怎麽又如此莽撞?”看她不再反駁,我松開了手繼續道:“說起來你還得叫她一聲母妃。”雲若嗤鼻一笑,“那我以後不也得叫你……”“格格你瞎說什麽呢,”我臉一紅,輕咳一聲,“若涵和年貴妃交情還不壞,如今她的小阿哥有事,不管怎麽說都應該去瞧瞧能否幫上忙,格格同我一起去?”“我可沒閑情去湊那份熱鬧,”雲若甩開了我的手,跺了下腳,“說什麽我都不去。”“去嘛,就當是陪我,”我拽住了她,懇求道:“在我出事的那段日子裡,也就你們倆還記著我。”我拉著她往永和宮去。
“去可以,不過我可醜話說在前頭了,別指望我有什麽好臉色。”雲若悶聲回道。
我攬住她的腰,訕訕笑道:“好好,一會你不用說話,陪著我就成了。”
永和宮外無人守候,看樣子所有人都在裡面為著小阿哥的病忙活著。
我和雲若漫步走了進去,眼前的一幕卻讓我生生的停住了腳步,下意識的拉著雲若閃到一邊。胤禛挽著年妃的腰,為她輕輕撣掉肩上飄落的樹葉,年妃偎入胤禛的懷裡,臉龐微微泛出紅暈,滿是小女兒的嬌羞,胤禛揉了揉年妃的頭髮,眼裡是寵溺和憐惜,然後兩個人相擁著進了屋。
我疲憊的站立著,傻傻的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許久我才回過神來,臉上已是一片濕熱,心裡陣陣發堵,“我們走吧,看來這裡也用不到我們了。”我轉身想走,腳卻不聽使喚,差點栽倒在地上,我穩住身體,迅速擦掉眼淚,拉起雲若就走。
“若涵你沒事吧?”雲若憂心的問道。
我淡淡的說道:“我沒事,我哪會有事。”是啊,我這算什麽?吃醋?愛上他之前我就知曉他后宮中嬪妃無數,我也做好了與她們共事一夫的思想準備,可真到了這一天,我才發現自己遠沒想象中那麽大方,我根本接受不了。皇后、年妃、齊妃、熹妃……哪個與他不是夫妻情深?他與她們何嘗不是恩愛過?對她們而言,我才是那個侵入者,我又有什麽資格耍小性子?
“格格,您不必擔心,再難的日子我都挺過來了。”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這點小事又怎能難的倒我?”雲若拍了拍我,“那我就放心了,回去好好的睡一覺,明兒又是美好的一天。”
屋子裡一片寂靜,靜的多了份涼意,我將手湊到嘴上呵了口熱氣,摸黑鑽進了被子。想起多少個寒夜我喊“好冷”的時候,胤禛溫暖的大手包裹住我的雙手,搓幾下,再用拉礤的下巴蹭著我的手心。可如今,他的手握著別人的,他的懷抱為她人敞開,我裹緊了被子,心已麻木的沒有任何感覺。
半夜我被胃疼痛醒,爬下床,我倒了一杯水習慣性的往衣兜裡摸胃藥,掏了很久我才意識到自己現在身處三百年前。我木然的放下衣裳,來到清朝後我一直慶幸自己的穿越是次重生,即便在生命垂危之時我仍是選擇回到胤禛身邊,可是今天我第一次有了回去的想法。
我已經疼的直不起身子,用手抵著胃部,緩緩的彎下腰。
一陣唏唏嗦嗦的響聲後,我的身上多了一件衣服。“怎麽了?睡不著?”胤禛柔聲道。
我的身體顫了下,往後退了幾步,“不是,你什麽時候來的?”“來很久了,我見你睡的沉,就沒有叫醒你。”胤禛湊近我,抓起我的手,放到了他的唇邊。我看著他熟悉的舉動,腦子裡卻反映出剛才所見到的情景,本能的掙脫他。
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無法猜測他此時的心情,但是我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靜默半晌,他沙啞的吐出幾個字,“你在怪朕?”“若涵不敢。”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冷冷的響起。
“朕知道失約於你……你怎麽了?”他抱起半蹲在地上的我,“朕去傳太醫。”“我躺一會就成了,”我往後仰靠著他,“不用傳太醫那麽麻煩。”胤禛摟著我躺下,我下意識的往邊緣移去,他用力的扯過我的身體,倚在他胸前,我的手腳逐漸暖和,身子也舒緩了許多,心卻慢慢變的冰涼。
“你是在挑戰朕的耐性?”沉默許久後,他終於開口。
曾經以為自己已經想的很透徹,其實根本就無法釋然。就這麽和他一直冷戰下去,永遠都不再理他?顯然我做不到。那我現在的所作所為還有什麽意義?投降的始終是我,就好比自知我愛他要比他愛我多一樣。
我朝胤禛身邊靠了靠,就勢在他耳垂上咬了一下,“那你的耐性有多少?也好讓我衡量下尺度,以後在這個界限前抽身就行。”他將我攬的更緊,“所有的耐性都快被你磨完了,你還好意思問我。”“可是在你面前,我連驕傲和尊嚴都不知道是何物。”我幽幽的歎道。
“驕傲是留給別人的,”胤禛在我耳邊小聲說著,“朕隻想看真實的你。”他呼出的熱氣吹在我耳朵上暖暖的、癢癢的,我心一動,也輕輕在他耳邊說出了我的心願,“我也想要一個孩子,像福惠一樣的寶貝。”他抬起頭,注視了我很久,“有妻如此,此生無撼”,繼而捧起了我的臉,深深的吻了下去……
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最近總是那麽嗜睡。反正也沒什麽事,我繼續賴在床上。想想以前每天忙的天翻地覆,心中還老是抱怨,可真當閑下了,反而又無聊的很。
呀,不能再賴床了,一會承歡該來了,這小妮子最近往我這跑的勤,美其名曰陪我聊天解悶,其實是督促我給她那豫鯤哥哥寫信呢。
我剛梳洗完畢,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小丫頭還蠻有時間觀念。“來了,來了,”我快步走過去開了門。
“小緒子是你啊,我還以為是承歡格格呢,”我笑道:“怎麽傻站著?快進來啊。”小緒子怯怯的應了下,開口叫了聲“若涵姐姐,”隨後看了看我,又沒了聲音。
我拉他進屋,隨手掩上門,我現在這樣子,主子不算主子,宮女又不是宮女,也難怪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小緒子,我還是原來的我,並沒有絲毫的改變,你不需要有什麽顧慮。”我搬了張椅子過來,“坐啊。”小緒子猶豫了一會,還是沒有坐,他從身後拿出一個包裹放在桌上,“若涵姐姐,小緒子也不知道今天該不該來。”他喘了口氣,“畢竟……畢竟映雪姐姐有愧於你。”他打開了包裹,“這是小緒子從映雪姐姐的房裡整理出來的一些東西,今天是她的頭七,衣服什麽的我晚上會燒給她,另有些書籍信箋,小緒子不識字,留著也沒用,不如給姐姐你做個紀念。”那天映雪歇斯底裡的模樣在我腦中一閃而過,緊接著浮現出初見她的情景,明眸皓齒、肌膚勝雪,那樣的嬌弱而惹人憐愛;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她站在我的身邊安慰我鼓勵我;為了愛情不顧一切,哪怕飛蛾撲火也心甘情願。如今伊人已逝,我和她之間的友誼和仇恨也都隨風而去了。
我揉了揉濕潤的眼睛,用手撫摩著扎著信箋的紅繩,“小緒子,你做的對,謝謝你。”“兩位姐姐都對小緒子有恩,映雪姐姐又沒有什麽親人,所以……”小緒子謹慎的說著。
“可惜我還是幫不了她”,我想了想說道:“這樣吧,小緒子,我晚上去你那,我們一起祭奠映雪,希望她一路走好。”小緒子摸了摸頭,“若涵姐姐你心地善良,一定有好報。”我不由自主的輕歎,“小緒子,宮裡頭危機四伏,你自己也要小心才是。”小緒子漫不經心的回了句,“是,多謝姐姐提點。”我自嘲的笑了笑,小緒子在宮中也有多日,論資歷恐怕比我深,人際關系的協調更是爐火純青,還用的著我提醒他嗎?我老是自以為是的把自己的想法加到別人的頭上,也不管人家是否要接受。小緒子算是個重情義的人了,要不然在這種時候也不會想到映雪。
小緒子見我笑的不自然,忙強調道:“小緒子自當謹記姐姐的話。”我對著映雪的遺物看了很久,低聲說道:“你若遇見我師兄,請他來我這裡一趟。”“姐姐還不知道?”小緒子壓低了聲音,“歐陽太醫已被罷官多日,在宮裡怕是再也見不到他了。”“哦,這樣,”我收了笑意,“我知道了,你去吧。”“姐姐,你……”小緒子遲疑了下,悄悄的看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我沒有忽視小緒子眼中的疑問,但我也不清楚自己現在對這位師兄到底是抱著何種心態。一開始我確實是很討厭他,甚至是憎惡他,在他汙蔑我意圖謀反的時候,這份恨意更是達到了頂點。他也是個驕傲的男人,若不是愛煞她,又怎肯在舊情人面前下跪,只為了渺茫的一線機會,在目睹了他對映雪的深情之後,原先的想法已經被顛覆,雖然我救不了映雪,也希望可以將她的遺物親手交到師兄的手裡。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能死,死而不複生者,非情之至矣。映雪有他真心對待,此生足矣。
正在胡思亂想著,胤禛牽著承歡的手走了進來。
我手忙腳亂的將包裹塞到枕頭下,若無其事的說道:“我還在想著承歡怎麽今天沒來我這報道,原來去煩你皇伯伯了。”“她呀,”胤禛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在朕這纏了一上午了。”“皇伯伯答應的事可不能耍賴,”承歡興高采烈的說著,臉上掩不住的歡喜。
“什麽事啊?”我納悶的看了看那一大一小兩個人兒,“有秘密?”“好小姨,皇伯伯答應讓你出宮玩。”承歡吐了吐舌頭,“由我陪同,我們用完午膳就去吧。”我暗自好笑,明明自己想出去溜達,非扯上我不可,我不置可否的說道:“今天小姨累了,改天吧。”承歡的小臉馬上沮喪起來,她拉了拉我的衣角,討好的說道:“就出去一小會,一定不會累著小姨的。”胤禛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勉強笑道:“你小姨逗你呢。”“怎麽了?”看他疲憊的樣子,我倒了一杯水給他,“又碰上煩心事了?”“還不就是國庫空虛給鬧的,”胤禛喝了一口水又放下,“沒事的,梢有些頭疼,不用擔心。”“坐下,”我拿過一張靠墊,“我給你揉揉。”我用指腹以向後畫圈的方式,輕輕按摩他的太陽穴,“別緊張,對,就這樣子,有助於緩解疲勞。”接著,我的手移到他的肩部,輕壓肩井穴。“好些了嗎?”我柔聲問道。
胤禛拍了拍我的手,“好多了,也輕松多了。”“那我以後經常給你按摩,”我脫口道:“你自己也要多活動活動筋骨。”胤禛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微微抿了抿嘴唇,黝黑的眼睛更是深邃,像是要看到我心裡去。他湊到我耳邊說道:“昨晚上活動的還不夠?”我的臉驟的一紅,狠狠的捶了他一下,“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貧,沒見承歡還在旁邊嗎?”“哦,我什麽都沒看見,什麽也沒聽到,你們當我不存在,或者我出去回避一下。”承歡一個勁的偷笑,還不時的瞅我一眼。
胤禛的神色已恢復如常,咳嗽了一聲,平平說道:“是不是不想出宮了?”“沒,沒,我不敢了,皇伯伯。”承歡明明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非還得裝作一副委屈相。
我白了她一眼,“三天不打,揭瓦上梁”,承歡立馬撲進我懷裡,甜甜的說道:“我最喜歡小姨了。”“承歡不喜歡皇伯伯啊?”胤禛聳肩笑道。
“這個……”承歡猶猶豫豫的憋出了幾個字,“承歡也喜歡皇伯伯,不過相比之下,還是喜歡小姨多一點,皇伯伯如果不經常板著臉,我也會更喜歡皇伯伯的。”我挑釁的看了胤禛一眼,怎麽樣,人緣沒我好吧,連個孩子都搞不定。
胤禛臉上的笑意漸漸少了些許,眼底盡是無奈,他自己的女兒都早逝,所以實實在在把承歡當作親生女兒看待。這小丫頭也著實厲害,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把話題又丟回到我們這裡。
“承歡說的是,你實在是應該多笑笑才對。”看到他又下意識的皺眉,我咧嘴道:“看吧,又來了,難怪承歡會這麽說。”我也靠到胤禛耳邊輕聲說道:“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正如你說的,威嚴是給別人看的,我們隻想看到卸下一切偽裝後最真實的你。”胤禛點了點頭,“一會用了膳後早去早回,記得多帶幾個人跟著。”“放心吧,皇伯伯,”承歡拍了拍胸脯,“有我看著,絕對不會把小姨弄丟的。”
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感受著風光明媚、鳥語花香的融融春意,不禁回想起鶯飛草長,桃紅柳綠的三月江南。
“小姨,我想買些胭脂水粉。”承歡羞澀的開口道。
我回過神來,“你要買這些東西何用?”“豫鯤哥哥要回來了,我總要打扮的漂亮些吧。”承歡小聲的說道。
蒼天啊,這孩子,開口閉口的都是沈豫鯤,看來中那枚桃花的毒還真是匪淺。
“我可不知道哪裡有賣胭脂水粉的,我對京城又不熟。”我低頭說道,“呵呵,真是不好意思。”承歡鬱悶的回道:“小姨總比我熟悉吧。”“好了,好了,交給我了,”我掏出幾枚銅錢買了串糖葫蘆遞給承歡,順便和買糖葫蘆的老大爺套上了近乎,“老大爺,我想問下哪裡有買胭脂水粉?”老大爺上下打量著我,“姑娘不是本地人吧?”真是羞愧,好歹來這也兩年了,居然還被當作外鄉人。還沒等我回答,老大爺又接道:“京城的姑娘哪個不知道鏡花堂是最有名的地方。”我連連點頭,“還請老大爺您指點下路徑。”“沿著這條街一直往前走,前面一個路口向西轉就是。”
謝過老大爺,轉身看到承歡滿臉黏糊糊的,全是些糖渣子,我克制住大笑的衝動,從懷裡摸了塊帕子,細心的給她擦去,承歡的小臉脹的通紅,原來她也有難為情的時候。
“小姨,那兩個人跟在後面太討厭了。”承歡吸了下鼻子,順便用舌頭將嘴邊的殘渣舔去。
我回頭看了看,兩個侍衛在不遠處緊緊的盯著我們,確實是煞風景。
“小姨,不如我們……”承歡扯了扯我的衣服,我會意的按下身子,“不如我們把他們甩了。”我頓時起了玩心,“好啊,讓他們找不到我們。”我拉著承歡的手,一路朝前奔,直往人堆裡鑽去,哪裡人多我們就往哪擠,再回頭看時,那兩個侍衛連影都看不見了。
承歡抱住我開心的笑著,我也為自己的鬼主意樂的合不攏嘴。
鏡花堂裡果然已聚集了不少的姑娘和貴婦,承歡興奮的左看看右瞧瞧,每樣東西都要試下。我由著她胡鬧,自己躲到一個清淨的角落。
一位模樣周正的大嬸正一針一線的縫著一個荷包,面上繡的是雙魚嬰喜的圖案,針腳細小勻稱,看的出繡功非常的精湛。
她一邊縫製一邊嘴裡輕輕哼著小曲,
初一到十五
十五的月兒高
那春風擺動
楊呀楊柳梢
三月桃花開
情人捎書來
捎書書帶信信
要一個荷包袋
一繡一隻船
船上撐著帆
裡面的意思
郎你要自己猜
二繡鴛鴦鳥
棲息在河邊
你依依我靠靠
永遠不分開
郎是年青漢
妹如花初開
收到這荷包袋
郎你要早回來
她哼的竟然是江南的小調,許久未曾聽到家鄉的吳噥軟語,備感親切,我聽的直發愣。
她見我瞧的眼睛都直了,樂呵呵的說道:“姑娘,買一個荷包送給心上人吧。”這些荷包我都喜歡的緊,自己是沒本事完成這樣高難度的藝術品了,買個倒也不錯。
考慮了很久,我選了一個金繡蝶形的荷包,喜滋滋的收入囊中。再看承歡,她還在那擦脂抹粉的,忙的不亦樂乎。
“我的小姑奶奶,你還沒挑完呢?”我無奈的問道。
“就好了,小姨你急什麽。”承歡將一包東西塞到我手裡,“這個你先幫我拿著,我們難得出來一次,總要逛個本。”我寵溺的看著她,女為悅己者容,這孩子也是個情種。
好不容易等她挑完,瞧著太陽已經西斜了。我記掛著晚上還要祭奠映雪,連連催著承歡快走。
“小姨,是弘時哥哥。”承歡歡呼一聲。
我定睛一看,弘時已經走進了一家酒樓,和他一同進去的是我久未見過的八爺。我怔怔的站著,野史並非空穴來風,弘時和八爺果真交情匪淺。他們在宮外碰面,究竟在謀劃著什麽。我的腦子裡閃過各種念頭,每個都足以把我驚出一身冷汗。
一陣涼風習來,吹醒了發暈的我,我意識到傻站在這裡是沒用的,關鍵是要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我拽了下承歡想和她一起進酒樓,卻拉了個空,再一瞧,身邊的承歡已然沒了蹤影。
這一驚非同小可,我立刻急的雙腳直跳,暗暗後悔不該甩掉那兩個侍衛。
我沿著剛才的方向, 一路尋找過去,心中焦急萬分。
一襲快馬奔馳而來,馬上的是胤禛的侍衛首領鄂畢塔,我叫了一聲“鄂大人。”他勒住了馬,隨後跳下馬背。
鄂畢塔作揖問道:“請問若涵姑娘有何吩咐?”“承歡格格與我走失,能否請鄂大人幫忙尋找?”我著急的說道。
他搖了搖頭,“這個請恕我難以從命,我有比這重要千倍的事急於稟告皇上,請若涵姑娘見諒。”我沒想到他會回絕我,一時氣悶冷冷回道:“既然鄂大人皇命在身,那請便了。”他看了我一眼,似是有話要說,但他最終歎了一口氣,策馬而去。
在我找遍了整條街後,承歡終於出現在我的視野裡。
看到我氣的說不出話來,承歡怯怯的說道:“小姨,對不起。”“你去哪了?”我盡量放柔了聲音,“知不知道我很擔心?”“恩,恩,”承歡使勁的點著頭,“我只是發現少買了一樣東西又回了趟鏡花堂。”“算了,”我摸摸她的頭,“以後不可以這樣了,我們回宮吧。”承歡咧開了嘴,“小姨真好。”我牽著承歡的手朝皇宮走去,卻未曾想到世事難料,又一場風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