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研早上起床上班的時候,詹元樹的房間裡還沒有半點動靜。她想了想,才輕輕敲了敲詹元樹的房門。開門進去的時候,詹元樹還在熟睡中。吳研看著熟睡中的詹元樹,她輕輕地歎了口氣。不用說,昨天晚上詹元樹應該是很難合上眼的,而詹元樹的那種心情也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
輕輕合上門,吳研帶著擔憂上班去了。
詹元樹是被一陣門鈴聲吵醒的。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發現陽光已經照在他的窗前了,而昨天的陰雨天氣也變成雨過天晴,這個世界還真是難說。門鈴一直在響著,像是催命一樣催促著詹元樹去開門。
打開門,柳絮就站在門口,一臉焦急。
“詹工!”看到詹元樹好好站在面前,柳絮焦急的心有了一點安慰。
“什麽事?”詹元樹懶懶地問了一句。
“昨天晚上,你那樣走了以後,我一直不放心。打你的電話又關機了。今天一早我打電話給小科,他說你沒去上班,打你手機也沒開機,家裡的電話沒人接。所以,我就趕快過來看看。詹工,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睡著了!”詹元樹讓柳絮一直站在門口,好像沒有要讓她進來的意思。
“詹工,昨天的電話,是家裡有什麽事嗎?”柳絮回到家裡想了又想,覺得最有可能的就是詹元樹的家裡出事了,所以他才突然變成那樣。
“謝謝你,還跑一趟。我洗漱一下就上班了。”
詹元樹那意思就是下逐客令了。雖然詹元樹對自己的關心反應冷淡,但柳絮並不計較。昨晚一直擔心詹元樹,如今看到他平安無事,沒有比這更好的了。所以,不管詹元樹是不是接受自己的關心,她也都不計較了。
送走柳絮後,詹元樹也趕快洗漱完畢,換上衣服,準備上班。在書桌上收拾東西的時候,想起昨天晚上吳研抱著自己的情形來,詹元樹的腦子裡有了瞬間的短路。但是很快,他就恢復過來,而且以最快的速度出門上班。
像詹元樹這樣的工作狂居然上班遲到了,這可真是開天辟地頭一回。所以,詹元樹一進辦公室,小科就跟尾巴似的跟了進來。
“老大,你居然遲到耶!”
詹元樹沒理他。
“一大早的,柳絮就來電話,問你有沒有來上班,到底怎麽回事啊?”
詹元樹沉著一張臉,沒有回答。
“老實說,你跟柳絮是不是發生什麽了?”
小科本就是個好奇的人。你越是不想說的,他越想知道。雖然詹元樹一向對他的廢話不怎麽搭理,可這一次是根本連正眼都沒看他,好像當他是透明的。
“老大!你這就不地道了。既然家裡都有一個了,幹嘛還招惹柳絮啊。你這叫腳踩兩隻船,忒沒勁!你還經常說我怎麽樣,我再怎麽樣,他也沒劈腿嘛!……還要嘛,這女人都是很愛吃醋的,要讓她們知道了,你會死得很難看的。……。”任憑小科怎麽說,詹元樹也沒理他。不但沒理他,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完全當小科不存在。所以,最後小科終於毛了。
“老大,你跟我還耍什麽酷啊!我小科什麽……”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詹元樹黑著臉打斷了小科的沒完沒了。這個時候,小科才發現詹元樹不但臉色難看,而且連眼圈也是黑的。
“老大,沒睡好吧!有黑眼圈了!說吧,昨天晚上幹什麽了?到底是跟柳絮還是你家裡的那位啊?”
詹元樹站起來,二話說沒,把小科扔出了辦公室,然後狠狠地關上門,並上了鎖。
老實說,最近同事已經很少看到小科這樣被詹元樹扔出來,所以大家對於小科這一次的際遇只是說了句‘狗改不了吃屎’的風涼話。
整個上午,吳研都挺擔心詹元樹,不知道他怎麽樣了。騎車到詹元樹公司樓下的便利店時接到詹元惠來的電話。惠說,昨夜一直沒有合眼,擔心父親也擔心二哥。吳研除了安慰惠,也不能做什麽。
“我二哥,就麻煩你了!”惠在電話裡說。
“惠,你放心吧!”
“二哥今天有上班嗎?”
“應該去了吧!他是個工作狂,不可能呆在家裡的。”
“二哥說什麽嗎?”
“沒有。就說伯父的癌細胞擴散了。然後就傻傻地坐在那裡,我也不敢問他。”
“姐!”惠突然叫道。
吳研愣了一下。自從惠知道事情的真相後,她就再也沒有叫過吳研姐。今天突然這樣叫,讓吳研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
“姐!我二哥脾氣不好,如果他有衝你發火,你別跟他計較,他只是太擔心爸爸了。”
“我能理解,別擔心。”
“那你先忙吧,再聯系!”
掛了惠的電話,吳研抬頭看了看面前的這棟大廈,她想象著此刻詹元樹應該在辦公室裡忙著吧。
事實上,詹元樹把小科趕出去以後,他就呆坐在那裡。本來他是想畫圖的,想用工作來忘卻父親癌細胞擴散這回事,但是,他發現自己根本靜不下心來。怎麽辦?怎麽辦?難道就這樣讓父親一步步被癌細胞侵蝕,最後走向死亡。身為人子,他怎麽可能這樣做呢?不然,不然又有什麽辦法?藥力所不及!藥力所不及!也就是說,再也沒有辦法了,做什麽都是徒勞。想到這些,詹元樹就覺得腦都要炸了。不行!不能就這樣傻等,什麽也不做。詹元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馬上聯系了成都最有名的腫瘤醫院,看看有沒有床位,他希望能盡快安排父親入住。
吳研來電話的時候,詹元樹剛剛跟腫瘤醫院聯系過。人家告訴他,醫院現在暫時沒有床位,如果要住院,可能得等一陣。這讓詹元樹非常失望,所以吳研來電話的時候,詹元樹的口氣並不好。
“樹,忙嗎?”
“有話就說!”
“我在你們公司樓下,一起吃午飯吧!”
“沒味口!”
說完,詹元樹就要掛電話。這時卻聽得吳研在電話裡說,“如果連你都垮掉了,讓病床上的父親怎麽辦?”
“你能不能讓我一個靜靜,好好想想應該怎麽辦?”詹元樹衝電話嚷著。
“兩個人想,總比一個人好吧?”
“又不是你爸爸,你怎麽能理解我的心情!”詹元樹的聲音裡帶著沙啞。
“我懂!因為看著你痛,我也痛!”
詹元樹拿著電話,沒有說話,但也沒有放下。他的眼淚在那一刻滑落到辦公桌上,心疼到不行。
“樹!你還有我,我們一起想辦法!”
詹元樹慢慢地走到窗戶邊,然後看到站在樓下的吳研的身影。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吳研那小小的身影,然後任眼淚滂沱。
飯桌上的菜,詹元樹沒有吃幾口。吳研看著憔悴的詹元樹,心裡十分難受。
“樹!多吃點,吃了才有精神想辦法!”吳研一邊說,一邊往詹元樹碗裡夾菜。
好半天,詹元樹才說了一句,“如果,如果爸爸真的不行,怎麽辦?”
“不會的!”
詹元樹對吳研的回答表示懷疑。
“如果,如果真的不行了,那就滿足伯父的心願吧!讓他在人生的最後一段日子過得開心、幸福!”
“可是,我不想爸爸死。他辛苦一輩子,沒享過福。這些年,我又一直在外,難得回家,更無從在雙親跟前盡孝。像我這樣,也算是不孝子吧?”
“不會的!”吳研安慰著詹元樹,“在伯父一直以你為傲,在伯父的心裡,你是他最好的兒子。所以,樹,不要胡思亂想!”
詹元樹突然不說話了,也不知道腦子裡想什麽。後來,他突然盯著吳研,然後問道,“我好像挺沒用吧?”
吳研搖了搖頭。吳研明白,這個時候的詹元樹特不自信。雖然他本身很優秀,但在面對父親癌細胞擴散他卻無力為父親做什麽的時候,他就顯得特不自信,甚至會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