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竹居裡,空氣中是不安的氣流,沉悶得教人無法暢順呼吸。
床上,亞麻色中長碎發的少年大汗淋漓,劍眉苦皺,雙目緊閉,痛苦不堪。
床前,扎著麻花辮的少女焦急無奈地來回走動。
少年難受地左右翻騰,嘴裡斷斷續續地開始夢囈:“不……不要傷害她,……父皇……她是……”
令人痛心的記憶一直往回倒轉,少年撕心裂肺地悲吼著。
記憶深處,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宏偉宮殿。白衣男子穿過曲曲折折的長廊大道,來到肅靜的禦房。
書案前,一個身穿華麗龍袍的男人背手肅立著,全身散發著王者特有的尊貴與威嚴,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顫。身旁是個五十多歲的青衣道士,他正恭敬地向皇帝訴說著什麽。皇帝讚同地輕點頭,顯然十分信任青衣道人。
“父皇!”白衣男子走上前,親昵而敬畏地喚道。
“昱,快來父皇身邊,讓父皇好好地瞧清楚你。”一聽到最驕傲的愛子的聲音,平日威嚴肅穆的王者也微微地動情。十皇子李昱風,是皇帝已故的最寵愛妃子的獨子,自小聰慧有禮,自然得到皇帝的偏愛。如今,久別多日,險中還生,皇帝難免流露出為父的天生愛子情感。
此時,皇帝是天下最普通的為父者,他關切地詢問李昱風被救的經歷。李昱風毫無保留地一一作答。聽聞愛子戀上了一個神秘的銀發少女,皇帝微蹙眉心。一旁的青衣道人悄然地向他打了個眼色。
沉浸在愛河中的李昱風並沒發覺,隻想要馬上回到愛人身邊。當他向皇帝提出要娶銀發少女為妃時,皇帝故意流露出疲倦萬分的神情:“今天父皇累了,你的終身大事擇日再談吧!”
李昱風內疚地自責自己的粗心,馬上乖巧地扶著皇帝回寢宮,然後,跪安離去。
以後的幾天,當李昱風又向皇帝提出要迎娶銀發少女時,皇帝都故意轉移話題。
又幾天過去了,宮中暗暗地流傳著十皇子要迎娶宰相千金為妃。
李昱風聽到傳言,不由地心急如焚。他馬上前去求見皇帝,但被守衛攔住了。他毫不猶豫地硬闖而過,施展輕功,一股氣衝向禦書房。來到房門前,他聽到皇帝與青衣道人的對話
“國師,依你之見,現在如何是好?”
“皇上,據十皇子所言,那女子恐怕是深山裡的妖精幻化成人,十皇子的心志已被迷惑,隻有除去妖女,才能解脫。”
“不!”李昱風推門衝到皇帝跟前,他急切地解釋道:“父皇,冰不是妖女,她心地善良,心思比孩童還單純!”
皇帝不悅地轉身揮袖,冷然說道:“昱,你身為皇子應該明白,皇族的血統尊貴,是不允許你立來路不明的女子為妃的。”
“不……”李昱風悲切絕望地看向他。
“來人,把十皇子帶回寢宮,好好看護。”皇帝決絕地別過臉對著房外大聲喊道。
兩個精裝的侍衛應聲而進,大力按住李昱風,強拉著他離去。
李昱風拚命掙扎,卻無補於事。他隻能回頭,悲切地哀求著:“父皇,我可以不迎娶她,求求您不要傷害她……”
皇帝依然背著他,充耳不聞。
一個月後,京城傳來十皇子將要大婚的喜訊。
幾天后,京城又流傳著國師英勇除妖的大新聞。
是夜,皇宮裡一片混亂慌張。皇帝最溺愛的十皇子服毒,眾太醫束手無策。不久後,皇帝痛失愛子。
悲切的記憶依然在回轉。
空氣中,憑空出現一道耀眼的白光。白光消失後,一個好看如精靈的男子站在少女身前。他柔情似水,清朗如藍空。
“水漣大哥!”歐陽冰驚喜地飛跑到他跟前。她激動地抓起他的胸襟,傷心的淚水又湧出來:“水漣大哥,你來得正好,快想辦法救救他!”
水漣扶住她抖動不已的細肩, 柔聲安撫道:“冰,冷靜點,他會沒事的。”他的話奇異地安撫了她不安的心。一直,他宛如一個可親的哥哥般可靠。歐陽冰信賴地看著他,聲音因痛哭而微微沙啞:“為什麽?為什麽他會如此痛苦?”
水漣看了看床上的少年,輕蹙眉心:他語氣凝重:“還記得情之咒嗎?解咒後就注定要遺忘。”歐陽冰一怔,明眸裡是解不開的愁結:難道要他勿忘自己也是一種奢望嗎?
水漣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繼續說道:“也許是舊地重遊,喚醒了他前世的記憶。那份本來就不屬於現世的記憶開始被他排斥。”
“所以,隻有舍棄過去的記憶,他才會解脫痛苦嗎?”歐陽冰淡淡地說著,一抹難解的哀傷飛閃而過。
“冰……”水漣為她強逼出的堅強而不舍。
她笑得風清淡然:“水漣大哥,你有帶來忘憂果吧!”
忘憂果,吃過就忘悼過去,忘掉憂愁,忘掉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