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難見真心,這是她和舒翰鷹相遇的第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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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練雪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當她再度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家藥鋪的床上,而不是在地府。
“你終於醒了。”略微沙啞的聲音含著喜悅和放心。
秋練雪在床上微一轉頭,望著舒翰鷹略顯疲倦的俊挺容顏,他清澈的眼眸失去了些許光采,顯然一直未曾合眼,下巴也冒出了胡渣。
“你一直守在床邊?”秋練雪淡淡地問道。
瞧他這副模樣,自己少說也昏睡了一、兩天。
舒翰鷹沒有回答,隻是柔聲問道:“身上傷口還難受麽?還有哪裡覺得不舒服?”
秋練雪想伸手摸摸肩上傷口,卻發覺一手還讓舒翰鷹握著,隻得伸出另一手,輕碰一下肩傷。
“燒退了,傷口也結痂,已無大礙。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趕緊帶我走吧。”如果藥鋪大夫跑去報官,說有一個色目蠻子押了漢人姑娘來求醫,引來官兵,那舒翰鷹可麻煩了。
“好吧。你要回天易門嗎?”
“不。”斷然的拒絕,連秋練雪自己都感到詫異。“先回草茅再說。”
她不敢想像若舒翰鷹帶她回天易門,碰上門主和玄武、殷五、寒月四大高手一字排開的場面,他還走得掉嗎?
舒翰鷹聽到她的回答,柔聲說道:“怕我被你的兄弟們擒住嗎?”經過此次共難,他的眼眸不僅溫柔,還含著深濃的情。
“別想岔了,我隻是想將傷養好再回去,免得他們問東問西。”秋練雪臉不自然地轉開,避開他那深情的眼眸。
舒翰鷹聽了不再追問,微微一笑,似乎對於她的心思了然於心。
他抱起秋練雪,走出了藥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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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子,你為何要救可惡的漢人,還為她造房子?!我是喀什族尊貴的巫女,你卻從來沒為我造過房子!”朵娜絕美的臉蛋此時滿是嫉妒的神色。
“朱雀需要安靜的養傷,我們討論事情會吵到她。”舒翰鷹一邊扎著茅草屋頂,一邊說道。
“不過是卑賤的漢人,你為何要對她那麽好?”
舒翰鷹沒有回答,手不停地繼續他的工作。架好木梁,便將編好的茅草屋頂緊系在梁木上。
老人齊瓦那溫和地說道:“朵娜,那個勇敢的漢人女子救了我們,她是好漢人,不是我們的敵人。”
此時草茅已經完成了,他將坐在地上的秋練雪把抱起,走進屋內,笑道:“你們漢人有個皇帝,說是‘金屋藏嬌’,我們喀什人沒這麽有錢,隻能‘草茅藏雀’,你就將就著住吧!”
秋練雪聽了不禁臉露微笑。
她本容貌絕豔,美人含笑,明豔中添了幾分溫柔,更加讓人陶醉不能自己。
“能見到朱雀的微笑,我是天底下最幸運的男子。”舒翰鷹大手輕撫著她柔嫩白皙的面頰,深情地凝視著她。
“咳!一聲輕咳,舒翰鷹轉頭,看見老人齊瓦那笑眯眯地站在身後,朵娜則是神色不善。
“天空之子,為我們介紹這位勇敢的漢人姑娘吧。”齊瓦那笑眯眯地說道。
“她是天易門的朱雀。”
“啊!”齊瓦那一聲讚歎,說道:“朱雀是尊貴的神鳥,守護善良的人民。”
他走到秋練雪身前,單膝跪下,親吻她的衣角。
舒翰鷹見他如此動作,劍眉一挑,似乎有點詫異,朵娜則是面罩陰霾――齊瓦那對秋練雪行的是參拜王后之禮。
隻聽得齊瓦那恭敬地說道:“美麗的朱雀,請你永遠守護天空之子,他是草原上的王者,也是最孤獨的鷹,他需要愛的守護,齊瓦那請求你。”
秋練雪聽到老人突如其來的請求,登時愣在當場,思緒紛亂,不知如何作答。
舒翰鷹則是黯然地說道:“朱雀屬於天易門,屬於中原,她不會跟我們回去天山草原。齊瓦那,你先帶朵娜到隔壁草茅休息吧。”
“天空之子,我要跟你一起睡,叫齊瓦那陪這個卑賤的漢人!”朵娜不高興地噘著嘴,玉臂緊緊地挽住了舒翰鷹的手臂。
我要跟你一起睡?異族女子還真是直接。秋練雪心想。
她瞥見朵娜像水蛇般的緊繞著舒翰鷹的手臂,不自禁地秀眉微皺,轉過臉去。
舒翰鷹眼光未曾片刻稍離秋練雪身上,自然將她這微小動作看在眼裡。他將朵娜的手臂拉開,淡淡地說道:“朵娜,你是吾族的巫女,要潔身自愛。”
“我是潔身自愛啊!天空之子,朵娜從小就發誓要做你的妻子。”
“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麽?”
舒翰鷹沒有回答朵娜的問題,僅是淡淡地說:“朱雀需要休息,我留下來保護她。齊瓦那,你帶朵娜到隔壁去。”說完就背轉過身,著手為秋練雪鋪床。
朵娜一跺腳,眼光憤憤地朝秋練雪望了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隨同老人走出去。
秋練雪望著朵娜的背影,淡淡地說道:“她跟你一樣討厭漢人。”
舒翰鷹聽了,回頭對她微微一笑,說:“因為你,我比較不那麽討厭漢人了。”接著又皺起眉頭。“但是我仍然討厭漢人那些假仁假義的道理,教導人奇怪道理的故事,像我們喀什族的故事就有趣多了。”
“那你講一個來聽聽吧。”
“床鋪弄好了。朱雀,你就舒服地躺在上面聽我說故事吧。”舒翰鷹動作輕柔地將她抱上草床。
他盤膝坐在秋練雪對面,開口說起他族人流傳的故事。
“從前我族有一個英雄叫做漢卡,他的身軀比山裡的黑熊還要強壯,他的力氣可以推倒大山,他生氣地一眨眼,天上的兀鷹嚇得掉下來,地上的獅子伏在地上發抖……”
秋練雪聽了不禁笑道:“天底下有這樣的人麽?本堂一定請他來助拳,什麽惡霸都不怕了。”
舒翰鷹對她微笑道:“我族詩歌喜歡誇飾,和你們漢人含蓄的文學不同。”他接著講述英雄漢卡如何以勇氣和智慧打敗邪惡的巫師,為人民奪回財產牲口。
秋練雪聽完英雄漢卡的故事,笑道:“真是有趣的故事,和我們漢人的故事風格截然不同。”
“所以說,我們喀什族的故事比你們漢族的故事要有趣多了吧!你們漢人的故事淨叫小孩子去做一些奇怪的事,像是大寒天跑到冰上去躺著,或是故意打赤膊讓蚊蟲叮咬,真是不愛護孩童的民族。”
秋練雪聽了不禁臉露微笑,她知道舒翰鷹說的是所《三十六孝》中“臥冰求鯉”的故事。
“其實,我們也有很有趣的故事啊!”
“有嗎?那你說一個來聽聽。”藍眼眸中透著興味。
秋練雪思索了一會兒,想到天易門兄弟們最愛聽的《三國演義》,便開口說道:“在以前,有個很聰明的軍師……”
她知舒翰鷹對漢族歷史不熟悉,便把諸葛亮、曹操等人名省去,如此的說完了“孔明計渡漢水”的故事。
“好聰明的漢人軍師!”舒翰鷹聽完後拍膝大笑。
秋練雪見他興致勃勃,於是又說了“孔明借東風”、“連環計火燒戰船”,隻聽得舒翰鷹興味昂揚,眉飛色舞,直讚:“這個漢人軍師實在太厲害了,能呼風喚雨, 比我族的巫師還本事。”
秋練雪聽他如此“異族”言語,不禁失笑。
火光下,見到他爽朗的笑容,不知為何,一顆心如浸暖流,滿是溫馨蜜意。隨即想到兩人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臉上容光頓逝,黯然了。
“朱雀,你不舒服麽?”舒翰鷹見她臉色有異,伸手輕輕攬住她的腰,擔心地問道。
秋練雪凝視著他深情關切的容顏,輕聲問道:“為何對我這麽好?我們是敵人,而且我曾經想殺你。”
“因為我得到了天底下最珍貴的承諾,成為朱雀一生中唯一的男人。”
“那隻是我酒醉後胡言亂語。”
“絕對不是,你明知不是的。”舒翰鷹柔聲說道:“否則你不會拚著身上有傷來救我。從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我是天底下最幸運的男子,因為高貴倔強的朱雀將她的心給了我。”
秋練雪垂頭不語,臉上神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