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接了個案子，要到B市去取證，我把案子推給老胡了，自從知道韻兒在那兒，就不敢再踏上那個城市，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去看她。

　今天下了雨，少有的閑暇時間，我坐在辦公室裡，思緒又不知不覺地回到了那個時候。別人的哥哥都是會幫妹妹出頭，教訓那些欺負她們的壞小孩，但是韻兒從來不需要我做這些，她本身就是那些去欺負別人的壞小孩！哈哈，有點奇怪，她從來就是孩子頭，大有領導才乾，但長大以後這種天賦愈加泯滅了。記得剛剛進入那個家庭的時候，有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當著韻兒的面說我是沒爹沒娘的孩子，結果韻兒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那個人比她高不止一個頭啊！我當然是被迫出手了，因為這件事情，韻兒被罰不許吃晚飯，我卻沒有事，她看著我吃飯，還對我做鬼臉。

　她做鬼臉是一絕，冷不防能逗得人噴飯，想到她那個樣子，我不自覺地笑出聲來。那天晚上我偷偷從廚房拿吃的給她，告訴她其實沒有必要那樣，別人愛說什麽就說去，我不在乎。她吃得津津有味，抬起頭來說:“那怎麽行啊?你是我哥哥嘛！”說著又做了一個鬼臉。

　我是她的哥哥，僅僅如此吧，可能連她都不能接受我的愛，也許她從沒想到過我是愛她的吧！

　桌子上，手機突然響起來，拿起看，是個陌生號，誰呢?一般我不會給外人留手機號的。

　“喂，您好。”

　“哥，你怎麽都不給我打電話?”她的聲音，帶著點鼻音，我的手抖了一下。

　“哥忙，沒騰出時間。”

　“那你現在有沒有時間?”鼻音更加明顯。

　“韻兒你怎麽了?你在哭?出什麽事了?”

　“沒事，就是早晨出去玩，一個人從郊區往回走，最後是搭了一輛農用車回來的……”

　“和男朋友吵架了?”

　“他才不是我男朋友！我再也不要見到他了！”她叫了兩聲，忽然沉默了，“哥，我很想你。”

　可以嗎?如果隻是像以前一樣，做兄妹，或比以前再遠一點，隻是做一般的朋友，可以嗎?能夠得到諒解嗎?或者不讓叔叔阿姨知道……

　“咳，”我清了清嗓子，“叔叔阿姨，他們都還好嗎?”

　“那個樣子，離婚以後爸爸娶了個小阿姨，媽媽過得也不錯，反正她在經濟上也不依賴爸爸，一個人倒更開心，高興了就出去玩玩，隻是身體不太好了。”

　他們真的離婚了?我一直懷疑這件事和我有什麽關系。“那麽你呢?韻兒，你過得怎麽樣?”

　“我也就是那樣，上音樂學院學大提琴專業，意料之中的事情，都大三了，明年該找個工作了。”

　“男朋友呢?是什麽人?怎麽樣?”我故意裝作不在乎地問。

　“我不是說了嗎?我沒有男朋友！哥真的希望我找男朋友嗎?”

　“吵架了?不要小孩子脾氣嘛！”

　“真的不是，我沒有男朋友。”她聲音小了，悶悶的樣子。

　看來我是真的冤枉她了，那個送他手表的人，應該隻是她的追求者。我在想什麽?虧自己還是個律師，進行這樣無意義的思維！

　“韻兒……”我無意識地叫她。

　“哥，你把你地址告訴我好嗎?我課不緊，有空我去看你吧！”

　“還是我去看你吧！”

　“可是你不會來……”

　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聰明了?印象裡她還是一個神經大條一道數學題講很多遍都不懂的小丫頭！

　“不騙你，我一定會去，後天怎麽樣?後天我去看你。”

　“真的?那把火車班次告訴我，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過去，你學校我認識，到時候再聯系。”

　“好！哥，不許不來啊！”她在那頭又笑得沒心沒肺了。

　我收了線，又查了一下剛才的來電，是座機的號碼，區號很明顯。難道是害怕用自己的手機打過來我不接嗎?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敏感了呢?

　我大概是瘋了，竟然答應去看她，也許隻是盡一個做哥哥的義務也沒有什麽，但是我總是有一種極度不安的預感。可我怎麽能夠讓她傷心呢?不管要面對什麽，為了她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老胡更加以為我瘋了，剛剛推給他的案子又自己要回來，這可從來不是我的作風！

　凌韻兒

　明天，明天應該穿哪件衣服呢?

　已經查過了列車時刻表，從J城來的火車隻有兩輛，一輛是夜車，天剛亮就到，哥不會坐那輛車過來，應該是快中午時到的那輛，雖然他不讓我去接，但是我怎麽會不去呢?

　“葭葭，我的衣服裡，哪件最好看?”我惆悵地問風葭葭，她可是我們宿舍最漂亮最會打扮的了！

　“你幹嘛?平時見你也不注意這些啊！怎麽?開竅了?想和薛子卿重歸於好了?”

　“你說什麽呢?我再說一遍，我不會再搭理薛子卿了，我討厭他！”我咬牙切齒，“不要你幫忙了！熊米，你說我哪件衣服最好看?”

　不等熊米開口，葭葭已經站在我的衣櫥前了，“那隻小熊隻能給你挑最的衣服！老實交待吧，明天幹什麽去?”熊米在一旁很不爽的樣子。

　“我哥哥要來看我，就是上次在烤鴨店看到的那個。”我為什麽會有些不好意思呢?

　“哎呀，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哥哥而已嘛！用不著那麽緊張吧！看他上次對你的態度，好像很不好的樣子，你幹嘛這樣啊?你有戀兄傾向?”

　“不是啦，之前可能發生了一點什麽事情，他以前對我是很好的，而且，他隻是被我們家收養過……”

　“那……那……那豈不是傳說中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哦，怪不得你一直不談戀愛，原來是早就有人了！我想想，這很浪漫啊！而且那個人好像也挺帥的，很好很好！哈哈，我們宿舍終於沒有單身了！”風葭葭的本質又暴露的！

　“你說什麽呢?他隻是我哥哥，不要亂八卦好不好！”氣惱！

　“韻兒，你臉都紅了！”呃……這隻可惡的小熊！

　其實，其實是怎麽樣的呢?我從不敢面對這個問題，似乎答案就在那裡，正因為這樣才不敢去看。不管是怎麽樣，哥都不會接受吧，如果臨別的那一吻是真的，那麽……哎呀，不想了不想了！明天，我要拉新練的曲子給哥聽，還要……去看電影，晚上去，還要帶他去學校附近最好吃的地方吃燒烤，我記得他很愛吃的，還有……

　現在是幾點?早晨六點?我已經多少年沒有在這個時間醒來了?確信是睡不著了，豈止睡不著，心一直在突突地跳，要命，怎麽回事！難道是為了哥要來嗎?不能吧?翻了個身，還是不舒服，起床吧！

　“韻兒，你這麽早起來幹什麽?”葭葭模模糊糊問了一句。

　“沒事，去練琴。”

　“發神經了！”她翻身又睡過去。既然說了去練琴，那就去琴房吧。

　大提琴，我從十四歲才開始學拉大提琴，這種樂器聲音低緩，像一種深沉的訴說，我摯愛這種聲音，但開始的時候，學琴並不是這個原因。那一年我的鋼琴過了十級，媽說讓我另

　選一種樂器來學，一則轉換一下，二則學鋼琴的人太多了，不容易發展。

　我躺在哥房間的床上，他坐在書桌旁解數學題，我問他:“哥，我去學小提琴好不好?”

　“好。 ”他答，顯然沒仔細聽我說話。

　“可是學小提琴的人也很多啊！你認真聽我說好不好！”我對他撒嬌。

　他轉過身來，想了想，說:“那就大提琴好了，我喜歡女孩子拉大提琴的樣子。”我記得他笑的樣子，非常溫和好看。

　就是因為這個，我學了這種樂器，那時《鋼琴師》剛剛上映，男主角就是對他喜歡的女孩子說“我喜歡女孩子拉大提琴的樣子”。很可能他隻是一句玩笑，他腦子裡想的仍然是解析幾何，但我就為他這句話學了大提琴。那時他上高三，正準備高考，我還隻有初二。其實我們在一起生活的時間也並不長，他去上大學的時候我還太小，隻是他放寒暑假回來時才能在一起時間長一些，那麽他並沒太多地聽過我拉琴，可是在我的概念裡，大提琴卻是為他而學的。

　我仔細撫摸我的琴，每一條細節紋路都這樣清晰，它是我這三年來最大的安慰，它發出我想聽到的聲音，撫慰我不安的心。隻有拉琴才能緩解現在的緊張吧！我將琴弓搭在琴弦上，一隻練習曲傾瀉而出，沒有事沒有事，這些年已經習慣了這樣撫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