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溪貞步步為營,問道:“你師父是誰?”
小乞丐並不直接回答:“幹嘛要告訴你?”
“你上次來刺殺我相公,也是師父的命令?”
“不是,是我娘。”
“你娘和我相公有仇?”
“我娘不認識你相公,我娘死了六年了。”
暈了,哪句話和哪句話都挨不上,越說越奇怪了,是不是一句真話都沒有啊。何宣道站在一邊大搖其頭,從今以後,再不想聽小乞丐雲山霧罩地胡說八道了。
“小兄弟,你沒騙姐姐吧。”
“你待我不錯,我騙誰也不會騙你呀。”
“那好。”唐溪貞仍然不厭其煩地問,“你娘留下遺言,讓你殺我相公?”
“嗯,我娘讓我殺盡天下負心漢。”小乞丐的眼光斜向一邊,陡然凌厲起來。
唐溪貞心中做各種猜想,何宣道卻已然明白,小乞丐的母親生前一定遇人不淑,嫁給了負心郎,臨死才對小乞丐發下這樣的惡毒的指令。
何宣道正視著小乞丐,道:“我又不是負心人,你是怎麽領會你娘遺言的。”
“你怎麽不是?你一天休了四個夫人,長安城都快傳瘋了,很多人都恨死你了。”
何宣道一呆,那件事是被風傳過,可是據他耳聞,都羨慕他風流倜儻等正面形象,沒聽說還有一批恨死他的人,“恨我之人?我那幾位被休了的夫人麽?”
“是最窮苦的老百姓。你又不接觸他們,你自然想不到,他們每天為吃穿用度發愁,你生了個富貴身子就可以自鳴得意麽?人家娶門親事有多難,而你有那麽多夫人卻毫不珍惜、棄之如履。”小乞丐理直氣壯的說。
何宣道一時沒了脾氣,他的心,被刺痛了一下。心想,自己也是窮苦人家出身,卻無意間做了窮苦人所不恥的事情。休妻,或許忽略了一些人對這件事的接受能力,但我必須義無反顧無怨無悔地這樣做。即使現在讓我重新選擇,也不例外。
小乞丐得意地問了句:“姐姐,你說你相公該不該殺。”
唐溪貞默然不語,半天才說:“那幾個妹妹不守婦道,相公不喜,休了也是人之常情。”
何宣道苦笑一聲:“你們只看到表面,真實情況只有我知道。我和你們的想法一點都不一樣,你們的想法我都清楚,我的想法誰明白?”
我如果真的是那個衰人,我肯定把這幾個老婆一個個全幹了,天天乾,吃喝玩樂,然後維護著大家庭的和睦。可是我不是那個衰人,我不想過那個衰人的生活,妻妾成群卻危機四伏,我覺得那樣好累好沒意思啊。我可以裝成何衰人享幾天或者幾年清福,可我遲早要走自己的路,遲早要邁出這第一步啊!
我不想按照那個衰人的衰路走下去,我要繼續做我自己,我是向慨然,我的內心我的身體永遠是向慨然!潛意識中,我決定做回我自己的那一刻起,客觀上就決定了我必須扔掉何衰人身上的全部包袱!休妻,就是我扔掉強壓到我身上的一個包袱。
休妻,是我與何衰人割裂開來的標志,誰能明白?別人眼裡只看到薄情寡義的何宣道,誰看得到向慨然孤軍奮戰的精神與魄力呢?
“我不想說這些,有時候我真想再穿越回去,咳,可是現實讓我無法逃避。”何宣道自言自語著,心裡感覺好累。
唐溪貞道:“弟弟,你上次行刺我相公,就是這個理由?”
“對,替天行道。我要殺盡天下的負心漢。”小乞丐看看何宣道,語氣感慨地道,“知道我為什麽這麽恨負心的狗男人麽?因為我娘當年就是一個大官人的妾,那個負心漢始亂終棄,不要我娘,不要我了,我娘才鬱鬱而死。”
原來如此。穿越之前,一些醜陋的社會現象,讓人渴望身在別處,穿越盛唐之後,面對的是同樣的社會現象。只不過,妻和妾交換了個位置罷了。如果小乞丐不是妾生的,而是妻生的,他還會這樣抱打不平嗎?是不是會仇視迫害其他的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來維護自己的既得利益呢?何宣道看了小乞丐一眼, 心想,一個虐待女人的社會制度,造就了一個心理不正常的媽媽;一個心理不正常的媽媽,培養了一個不可理喻的變態兒子。被忽視的少年心理異化,怪誰,我該怪誰去?我又該同情誰?
“小兄弟,你不要再去殺人了,不是女人的錯,也不是男人的錯……”打住,沒人聽得懂。想要暢所欲言給他們講一課,誰能聽明白?何宣道低下了頭,有話不能說,快要憋瘋了。
“我不殺你啦,那次唐姐姐護著你,我很奇怪,你值得唐姐姐為你而死麽?”
何宣道笑笑,情之一字,你怎麽會明白?道:“那天打破了你的頭,不忌恨我了吧。”
“不忌恨。後來我暗中觀察你們,留意別人對你的評價,才知道你是很好的人,對唐姐姐好,對仆人也很好,唐姐姐算是嫁對人了。”小乞丐說。
何宣道暗罵了句“小特務”,道:“所以我們婚典那天,你特意來送禮。”
“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