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通天的大事就這樣完了,很多人似乎都感覺有些意猶未盡,也許冷靜了下來才想清楚,如今的天下已經不是那個亂世了。幕府的政策是以安定為主,大名們經此一次也開始逐漸轉變自己的“冷戰思維”。
太上大禦所的聖德受到各方讚頌,秉承這一作風的幕府自然是值得信賴和依靠的,只要安分守己做好自己份內的事,那麽安享富貴似乎是沒有任何值得擔心的事。
當然,如此大的一件事自然會有些余波,但已經沒有多少人去關心了。既然幕府不再繼續追究,那麽無論再發生什麽,都只是各人家自己的事情。
聽到自己兒子在京都被處斬的消息,德川家的老軍師本多正信在家中吐血而死,聽到消息的人都唏噓了幾句表示同情,畢竟晚年喪子是人生一大悲事。另外還有一些三河裔的年輕武士情緒發生了波動,但均被留守的重臣壓製了下去,沒有發生什麽大事。
慶長六年(1601)的八月,經歷了近10個月的磨難之旅後,德川清忠一行終於返回了東北陸奧,留守家臣迎接拜見,表示了一番慰問的心情。他自己也對屬下多有勉勵,似乎一切都算是塵埃落定。
誰也沒有想到,一場關於“歷史評價”和“意識形態”的大討論,突然毫無征兆地爆發了。對於長阪忠尚的行為究竟是武士本色的義舉,或者是為德川家招來大禍的孽行,分成了壁壘分明的兩個方面,一時之間誰也說服不了誰。
德川清忠這個時候自然要壓製一下激進的一方,以免再引出其他什麽新的變故。面對主君的乾預激進派自然不能愣頂,但是鬱積的情緒總要找到一個突破口。不知怎麽這股情緒就轉到了井伊直政、渡邊守綱他們幾個人的身上,如此多地忠義武士死難他們卻從幕府手裡領取賞賜,這還是成什麽話?恰恰這些激進派的成員是以三河裔的年輕人為主,他們準備要有所動作了。
在德川清忠回到陸奧半個月後的一天夜裡。一夥身份不明的人突然襲擊了渡邊守綱的宅邸。而且這夥人似乎對地形非常熟悉,從後面挖開圍牆直接就進了內院,措手不及之下渡邊守綱和其子被殺,隨後暴徒放火將宅邸燒毀。
同時服部半藏的家也被侵入,不過事有湊巧這裡正在召集一個會議。因為對於局勢的擔憂德川清忠責成服部半藏加強對於左近局勢地監控,而服部也在當晚對手下的重要人物分配任務。面對突然多出來七八個忍者高手,襲擊者的準備明顯不足了,一場混戰之後在幾乎人人代傷的情況下四十幾個人分路逃走。
德川清忠異常震怒。下令嚴厲追查此事。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嫌疑目標紛紛指向了本多、鳥居、酒井和大久保家的一些年輕武士,最直接的證據就是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一些非常“奇怪”的傷痕。
如本多重次等一些老臣的求情,令德川清忠非常為難,即便僅僅是為了向幕府作出個姿態也不能不聞不問,可一旦全面處置就會疏遠三河裔的所有家臣,畢竟這些才是德川家立足的根本。
前面地麻煩還沒有糾結清楚,後面地麻煩卻緊跟著又出現了,一個作為“懷疑對象”的酒井家臣,當街被憤怒的渡邊家臣亂刀砍死。這一下所有矛盾都被激化了出來。有演變成大規模武裝衝突地趨勢!
德川清忠簡直是頭痛欲裂。這簡直就是對其家督地位公開的挑戰!可前面的責任還沒有追究,後面的事情又要怎麽處理,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命令雙方有影響的家臣壓住下面的人。一切等自己請示了在京都的父親再說。
對於這樣的決定先動手的三河裔反而更加不滿,認為德川清忠處事軟弱有失公允,已經失去了立場。正在這個暗流洶湧的時候,另一個流言又傳了出來:渡邊守綱、井伊直政和服部半藏早已暗中倒向了幕府方面,所以此次京都之行才會有這樣地結果!
一石激起千層浪,三河裔年輕武士似乎更加根據。之後服部半藏又遭到了一次暗殺,但是過於草率的行動面對這樣一位專家並沒能達成目的。
服部半藏不知是對渡邊守綱之死感到兔死狐悲,還是對自己的安全缺乏信心,亦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總之他非常迅速地選擇了出奔的道路。一下子那些“熱血青年”更加站住了理。矛頭直接指向了井伊直政!
井伊直政並沒有和德川清忠他們一道回陸奧,因為那件事情的發生德川家的處境變得非常微妙。面對巨大的危機加強自己是非常必要的,井伊直政留在京都協助德川家康,主要是在一些德川家康和恆康不方便出面時,與某些勢力地代表加強聯系。
終於京都的事情都處理完了,井伊直政也開始走上歸途,因為在三河幫助本多忠政他們幾個辦理了一些後事,所以更耽誤了些時間。畢竟他們是獲罪幕府而被處決,所以德川清忠他們路過時不方便出頭。
心情本就鬱悶的井伊直政剛剛走到武藏的入間。就碰到了一個急匆匆趕來報信的家臣,有明確跡象表示:一些激進的三河少壯派準備在半路截殺他,地點可能就在奧前白河一帶!
怎麽作讓井伊直政犯了難,似乎沒有必要明知是死路也往前撞上去,再說有渡邊守綱這麽個前車之鑒,即便是死了也是毫無意義。不如切先避一避再作道理,回京都去也許和老主公商量商量事情或許還能有些轉機。
就這樣他在半路就折了回來,前往京都去見了德川家康。
此時的德川家康已經獲悉了事情的大致經過,但是身處京都也是毫無辦法。幕府那邊盡管說得相當委婉,但明確的表示他不可以擅自離開京都。為此德川家康給他疏通一些一些關系,讓他另想一些辦法。
井伊直政自己也認識不少人,除了當年的征戰時建立的關系,還有這些年擔負一部分德川家外交工作的成績。他先找了原先在在織田家得勢,現在依舊有些影響的人,後又見了幾個幕府中擔任職司的相識。
幾乎所有人都對他給出了一個相同的答案:太上大禦所殿下非常賞識你,還是去找他想想辦法吧!
現在可以聯系上我的人並不多,可是還是讓他找了一個,出於對這位著名武將的敬重,身為幕府繼承人的諸星大納言清滿帶他進入了禦龍山城。
“德川家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真是太不幸了!”我看著面前一年不到就好像老了十歲的井伊直政,十分惋惜地說道:“井伊、渡邊和服部大人都是我敬重武士,今天居然落到了這樣的境地,不過區區一年的時間,事情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這世界上的事情還真是無常,讓人想不到啊!”
“全賴大禦所殿下成全!”井伊直政伏地跪禮。
“連井伊、渡邊大人這樣秉持義理的武士都受到了這樣的對待,實在是讓人心中不平。祖父大人一生致力於維護武士的正道,此時正應該出手幫幫井伊大人才是!”清滿也在一邊忿忿不平地說到。
“你還年輕,很多事都還不明白!”我歎了一口氣,又對井伊直政問道:“想必你已經見過了德川家康殿下,他又如何說?”
“鄙主上說他此刻已經是有心無力,一切仰賴大禦所殿下!”井伊直政面含無限痛苦地說到。
“有心無力……說得好啊!”我點了點頭,然後苦笑著說道:“他是無力做,而我是不能作。如果我以強力介入德川家內部的爭端,世人會如何看井伊大人,又會如何看已故的渡邊大人呢?不,不能這樣作!”
“難道祖父大人就不能製止那些人的妄為嗎?據報那些狂暴之輩已派人前來近畿欲對井伊大人不利了!”清滿難免年輕人慣常的急躁毛病,忍不住申辯到。
“如果僅是製止你父親就可以辦到,又有什麽必要來找我?”我轉向井伊直政語重心長地說道:“德川殿下顧念多年的情義說出那樣的話來,就是不忍在他強力乾預下導致各位刀兵相見, 那實在是莫大的不幸。可如今要是由我出手,固然可以保全大人的安危,但是大人一生的清譽可就全毀了。人人都會說‘看哪’果然是井伊直政出賣了德川家!,您是想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這……”井伊直政的目光變得無神,漸漸地垂了下去。在他這個年紀,對他這樣一個人,用榮譽去換取生命是無法想象的,他承受不了這樣的損失。
“井伊大人……或許還是避一避的好!”對他的這種傷感實在看不過去,我若有所思地摸了一下鼻子。
“天下之大,可還有哪裡是我的容身之地呢?”井伊直政沒有把這句安慰當作一回事,意志繼續在消沉當中。
“也許祖父大人您已經有了想法,那一定是好主意!”清滿倒是對我信心十足,立刻就追問到。
“聽憑大禦所殿下吩咐!”井伊直政好不容易打起了些精神。
“既然按照德川殿下說的井伊大人已經不再對德川家負有責任,那麽你介不介意遠遠地離開這是非之地呢?”我體貼地詢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