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伊缺山但並不是說一座也沒有,眼前的千石堀就是這樣一座建立在山上的城堡。兩座山峰的隘口上緊卡著這座城堡,由山腳下到城堡處,是一層層類似於梯田的堅實土台,所以官道由北而來到這裡,不得不變成了蜿蜒曲折向上攀行的羊腸小路。
紀伊國人眾在這裡布下了重兵,而且儲有大量物資和裝備。這一點也不奇怪,如果我是鈴木重秀的話,在情況不利之下也會全力保存這裡。依山而控海,絕原而斷道,進可攻退可守,實在是兵家必爭之地!
對於這樣一座雙方爭鬥的關鍵所在,誰自然都不可能掉以輕心,所以到了這裡雖然已經有15天,而我卻並沒有命令強力攻城,只是把各部將領分別扎在城下的土台上。我的命令是:營寨要扎得牢靠再牢靠,然後等候我的進一步指示!
“真是一座好城啊!”我收起手中的望遠鏡發了一聲感慨,此時為了看清城池的基本全貌。我帶領著十幾個將領,來到了十裡外的道源山上,這裡屬於和歌山的一條支脈,附近也僅有這裡位置能夠比千石堀更高些。“如果能夠把它完整接收過來就好了,如此好城真是有些可惜了!”
“沒想到殿下除了人材、生命,居然還是這樣的愛惜他人的勞作成果,真是襟懷可比佛心了!”蒲生氏鄉往前走了兩步,接過我遞來的望遠鏡也往那個方向望去。“殿下確實眼光、境界高雅,千石堀城無論是作為一座城堡的險要還是僅憑附近的景色,均無愧於一座好城,只是……以後怕是作用不大了!”
“哦……”我回過頭來看了看他,感覺有些意外。
“殿下此番挾風雷兵勢,一舉掃蕩紀伊之全境,從此當國該永脫戰亂之苦了!”蒲生氏鄉的話語裡充滿了頌揚和恭維。“……殿下行此無上公德之舉,也應該為紀伊尋一條長治久安之道。這千石堀城固然天下絕險,但卻阻塞了通順南北的道路,無論從產生、作用還是意義上講,它都是分裂和動亂下的產物。今天殿下墮除此城,作用與貢獻都是主要的。不能僅僅因為此城精絕華美,就留下這麽個隱患啊!”
“氏鄉啊!你說得非常有道理……”我回過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和我說話並不需要加上某些東西,在我們之間這沒有必要!”
“是,殿下明鑒!”叫我這麽一說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看你們這些文人,就是沒事酸的!”前田慶次在抱著肩膀嘿嘿一笑,渾身的甲葉子一陣亂響。“要是沒有攻克這座城堡的辦法,你們肯定會愁眉苦臉的吃不下睡不香。今天此城唾手可得了,又瞻前顧後地覺得惋惜。照你們這樣下去,豈不是永遠沒有合適的時候了?放心吧!這次落城之後,想要留下這座城就重修一下;不想要就乾脆拆了;要是怕將來可能有什麽禍害,那就乾脆在原址上再蓋一座別的什麽東西,哪有那麽可煩惱的?”本次攻城戰的陣前指揮就是由他擔任,因為已經有了十拿九穩的辦法所以顯得很是輕松,加之周圍都是比較親信的將領,所以他說話又有些沒大沒小了。
“建個別的東西?那你說說到底建個什麽!”聽他這麽說我並沒有在意,只是隨口問問他的有什麽想法。
“反正您有的是錢,建個什麽不是隨意了!”前田慶次叫我問得一愣之後說到,顯然他也沒什麽確定的方案。“建一座寺廟,或者是一座紀念本次平定紀伊的神社,方案有很多嘛!”他忽然又說道:“對了,您不是一直再和南蠻商人有密切往來嗎?那就乾脆建一座南蠻僧人的寺廟好了!反正如果讓他們過來呆在這裡,也就不用擔心和那些一向宗的花和尚沆瀣一氣!”
“這倒是個有意思的建議……”前田慶次的無心之語讓我心中一動,又上前幾步來到崖邊站在一塊凸出的岩石上,向著那個方向再次眺望到。
教堂目前倒是沒什麽必要再建,但是卻可以建設一座修道院嘛!就我殘存的一點點歐洲歷史知識所知,中世紀早期有很多屢攻不克的堡壘就是修道院,這主要源於兩個基本條件,一是修道士們本身就有儲存物資的習慣,二是防守的“士兵”具有極其狂熱的信仰支持。
要是把這裡建上這麽一座集軍事和宗教雙重作用的堡壘,也就等於在紀伊這座一向宗有深厚群眾基礎的大本營裡安上了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可以挑動他們鬧一番事。另外這也是在紀伊中部安上了一雙時刻警惕注視著一切的眼睛,任何風吹草動都被加上了雙保險。
這裡面還有一個另外的好處,只是現在看起來還比較長遠而已!那就是修道院的作用一般還是學校,我就可以通過這裡來進行一項偉大的“洗腦”工作。
由於織田信長對佛門的打壓和對天主教的刻意包容,在近畿一帶那些洋教徒們已經搞得有聲有色,不得不承認的是,在蠱惑人心方面他們顯得相當有經驗,作得一點兒也不比固有的那些和尚、神棍們差。從眼前的局勢上看,這樣做對於消除本願寺在下層民眾中的影響作用非常之大,但就長遠來講就未必都是好事了!
過去的知識告訴我,羅馬的教廷對於世俗權力相當迷戀,袈裟的下面往往是一隻貪婪的手!天主教的勢力一旦鋪開,未必就不會成為另外一個本願寺,甚至有成為“境外反動勢力”代言人的可能。
如果在紀伊辦上一所培養天主教基層骨乾的“學習班”,那麽我就可以借此為名把所有的狂熱分子集中在一起,在我直接插手下,對所傳播的天主教教義進行具有“日本特色”的改革,進而控制這些人的手、嘴和腦子。這絕非不可能,在中國解放後偉大的領導人們,就曾經用國內的天主教領袖們抵製過西方企圖借宗教干擾中國內政的圖謀!且不說這裡面的恩恩怨怨孰是孰非,僅就一點來講:失去羅馬教廷任命的主教和大主教還能算數嗎?然而這樣看來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居然實實在在的發生了,恐怕不能讓人不感歎政治結合宗教的奇妙之處。想想將來這些我量身定做的宣傳機器撒到整個日本的角落,那個景象……
退一萬步講,就算我不能把我的意志強加到這些腦袋裡去,至少也是把所有狂熱分子監禁起來的一座大“監獄”吧!失去了這些極端分子,至少目前和泉就會安定不少,雖然總還有一些天主教的忠實信徒,但只要是老實巴交不干擾別人也就由他們去了,真是個一舉數得的好主意!
“時間還充裕,我們就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吧!景色真是不錯……”我忽然覺得一下子充滿了活力,心情也為之輕松了不少。
“是!”眾人雖然不知道我為什麽忽然情緒高了起來,但想來這總不見得是件壞事。小姓和近侍們忙著在一片樹林的邊緣鋪好席子,擺上各類的乾鮮果品和水酒,這類東西他們總是隨身帶著的。
“攻城的進度準備得如何了?”我對蒲生氏鄉問到。這裡除了他和我只有前田慶次知道這件事的細節,雖然前田慶次是這次的陣前總指揮,但某些細節工作還是由他來掌握的。
“再有七天就可全部就緒,總攻時間定在了十天之後!”蒲生氏鄉這幾天一直親自盯著這件事,以至我和他見面的機會都少了。
“可以了,不用趕得太急!”我認可了這個進度,而後又問大谷吉繼:“對城內敵軍的騷擾情況怎麽樣!敵軍有什麽發覺嗎?”
“按照主公吩咐,我軍不分晝夜地進行佯攻,每次均動員千人以上!敵軍開始每次都全力應對,近幾天已經有些疲了……”大谷吉繼為人謹慎,對這些事顯然要比可兒才藏要強。自從長野業正身體不好業盛回到他身邊以後,他已經頂上位置和可兒才藏、山中鹿之介結成了步兵主陣的“三套馬車”。經過我一番觀察藤堂高虎雖然內政不錯,但統禦力卻不如上述三人,所以現在的任務主要是在側翼配合。“現在敵軍也采取了輪流當值的方法,似乎在等待我軍的總攻。據臣觀察敵軍的遠程火力相當雄厚, 鐵炮超過一千隻,弓箭在三千隻以上!”
“你作得很好……”我正想再誇他兩句,可忽然看到了在一邊大吃特吃的新八郎。他現在是甲騎的副統領,在巡查聯絡線的過程中臨時過來的。“新八郎!你也跟人家學學,不要一天到晚飽食終日無所用心!”
“人無完人!”新八郎吞下一塊奶油蛋糕後在嘴裡大肆咀嚼著。
“你這家夥!”我叫他一句話說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近來是有些長進,可惜沒用在正地方。
“主公!”這時一個傳令兵從山下跑了上來,因為短時間內的劇烈運動有些呼哧帶喘。“雜賀眾的使者土橋平次又來了,現在已經到了大營!”
“這麽快?”我有些驚訝於他的去而複返。
“可能是見我們遲疑於千石堀城下,所以……”蒲生氏鄉說了半句話。
“那就在讓他再等幾天!”我的心裡也一下子豁然開朗。“把他軟禁於才藏營中,十天后攻城時我再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