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熱的陽光照在了我的臉上,我困難的掙開眼睛,半晌才適應了外界的亮度,之後就看見了媽媽略帶怒氣的臉,忍不住一愣,緊接著湧上一股莫名窩心的感動,仿佛與她多年未見又再度重逢一般,怎麽會有這種感覺呢?
"多大個人了,還懶床,快起來!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了,東西還沒收拾呢,就知道靠著你媽,是不是?"我媽不客氣地如以往一般吼我起床,可我聽在耳裡,卻覺得如此的舒服,好象天籟一般。
我撲到她懷裡撒嬌的一笑,一邊敷衍地說"行了行了,馬上就起來了。",一邊懶懶地又閉上眼,覺得頭腦昏昏沉沉的,好像全身都不對勁。仔細回憶著之前的事情,昨晚好像和幾個朋友去唱K到半夜,回家衝了個戰鬥澡就睡覺了,然後沉沉的一直睡到現在。
為什麽總覺得昨晚的記憶那麽遙遠呢?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可偏偏什麽都記不起來,只是心裡有著一股淡淡的惆悵,真奇怪,看來不是什麽美夢呢。
感覺自己的臉一痛,媽媽竟然捏了我的臉一把,"還想懶是不是,再懶明天你就不用去了。"
我有點迷惑的問,"去哪啊?"
我媽瞪大了眼睛,又捏了一下我的臉,"睡迷糊了啊你,求了我半年讓我出錢讚助你去歐洲玩兒,睡一覺就忘了?你行啊你,越大越有出息了。"
我這才猛然想起,我明天就要開始我盼望許久的歐洲之行。我呻吟一聲,將頭埋進了媽媽懷裡,近乎貪婪的吸取著那溫暖,我到底是怎麽了,這麽重要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想到這我突然一驚,瞄了眼床頭的時鍾,一下子就從床上跳了起來,衝進了浴室。慘了慘了,今天還約了死黨胡黎去喝早茶,現在離約定時間就剩不到15分鍾了,腦子裡浮現出她凶巴巴的樣子,我不禁抖了一下,要是遲到準保被她罵得狗血噴頭。
"這會兒終於想起來緊張了?哼,看來就得有厲害的人製你。"我媽跟進了浴室說起了風涼話,顯然她也記起了我和好友的約會。
我"嘿嘿"衝她一笑,匆匆忙忙洗臉刷牙穿衣服,也顧不上化妝,給了我媽一個飛吻之後就衝出了門,一路飆車去約定的酒樓。
停好了車,一看表,我的臉一塌,還是遲到了,不知道一會兒會遭到什麽酷刑呢?
百般想象她折磨我的情景,我戰戰兢兢的走上樓去找她,卻沒想到她見到我的時候愣住了,然後繞著我走了一圈,嘴裡還喃喃道,"是你啊,怎麽感覺有點不一樣了呢?"
我一皺眉,以為她又要想什麽損招整我,不耐煩道,"要殺要剮隨你,別又想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
她這才吐了一口氣,點點頭道,"對嘛,這樣才像你嘛。你剛剛不說話的時候,我都以為你快成仙兒了,嚇死我了。"
仙?這個字讓我的心無理由的抖了一下,好像聽起來無比的熟悉,但又無比的陌生,我又開始感覺有點昏沉,努力的晃了晃頭。
"還沒睡醒阿你?"胡黎在一邊不客氣地掐了我一下,我痛得次牙咧嘴的,差點沒衝她"汪汪"叫幾聲。
她看了我一眼,點點頭說,"這回精神了吧?"
我本來想抗議幾聲,但一看她目露凶光,就立刻蔫了。好女不跟惡人鬥,我自己安慰了一下自己。
"對了,中午我約了個大帥哥出來哦,是我爸好友的兒子,斯坦福大學畢業的,年紀輕輕就已經事業有成身家豐厚,可是鑽石級的單身漢哦,條件好到我都心動呢。不過為了你這個好友,我就忍痛割愛,大方的讓給你了,你要抓住機會哦。"
看著她一臉施恩望報的樣子,我抿了下嘴。
"什麽時候讓你多事了?"我不客氣地說。不知道為什麽,聽她說要介紹男生給我認識時,我產生了一種很排斥的感覺,仿佛已經有什麽人將自己的心佔得滿滿的,可卻想不起來是誰,隻覺得那個人好像讓我的心很痛。今天自己有點莫名其妙呢。
"哎哎哎,還不是因為伯母跟我提了好幾次了,說我一早有男朋友了,你卻還是傻乎乎的只知道玩兒,讓我多教導教導你。結果你狗咬呂洞賓,真是白瞎了我的心意了。我好傷心。"她裝出一臉哀戚的樣子,我才不會以為她真的傷心呢。
我有些不耐煩的說,"好啦好啦,不就見個人嘛,見就見唄,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
他確實是個很出色的男人,可我為什麽覺得他還是不夠好?他沒有那個人俊美,沒有那個人溫柔,沒有那個人清雅,沒有那個人才華橫溢,沒有……
可那個人是誰?我為什麽怎樣都記不起?我隻覺得自己頭都大了,世界上真的存在那種人嗎?
和胡黎一起離開後,她突然有些崇拜的看著我,"看不出啊,小影,你什麽時候成長為氣質美女了,那冷冷清清的小樣兒,簡直迷死人不償命啊,我看要眼神能吃人,他早都把你吃了。接著努力吧,這鑽石級保不準就是你的了。"
我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能不能別再提這事了,我今天煩著呢。"
她看我好像真的不開心,就識相的轉開了話題,我才算落得個清靜。
我到底是怎麽了?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些很重要的東西,困惑之余卻什麽都想不起來,只有無限的悵惘。
這種怪異的心情並沒有被旅行所帶來的興奮衝散,反而一路跟隨著我走過了布拉格古老深沉的城市森林,荷蘭鄉間長滿鬱金香的石板小路,巴黎流光溢彩的香榭裡大道,巴塞羅那充滿傳奇的流浪者大街……我總覺得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真實,卻又如此飄忽,我到底是怎麽了?若不是能實實在在感到自己的心跳,我真的以為自己是一縷從古老時空穿越而來的幽魂。
一轉眼已經在歐洲晃了一個多月,明天我的旅程就會在這個彌漫著霧氣的城市結束,這裡的陽光有些陰鬱,我不是很喜歡。可這陰鬱的陽光偏偏讓我感到無比的熟悉……又是那種感覺來了……我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下定決心回家之後要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倫敦的中國城很大,但是髒亂的讓人厭惡,我為了自己被西餐虐待了一個多月的胃,不得不勉強在這裡尋找尚算可口的食物。正在挑選比較看得順眼的餐廳時,我被一間裝修典雅的古玩店吸引了過去,抓住我眼睛的,是擺在櫥窗裡的那把劍。
走了進去,叫店員拿那把劍給我,他說那是非賣品,我卻執意要看看,因為我總覺得那把劍好像很眼熟的樣子。正在纏雜不清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插了進來,"小姐會使劍?"
我轉頭一看,是一個身穿唐裝,白發蒼蒼,臉上堆滿褶的老者。我搖搖頭,"不會,碰都沒碰過。"
他微微一笑,吩咐那個店員把劍拿來,"你想看就看吧。"
接過劍,我信手把她從劍鞘裡拔了出來,隻覺得寒氣逼人,耳邊傳來她興奮的鳴叫聲,好像看到了千年未見的老友一般。雪姬?你怎麽會在這?心裡不自覺就蹦出了這個想法,嚇了自己一跳。我怎麽知道這把劍叫雪姬?
"小姐真是謙虛,看你的執劍的姿勢,明明就是劍術大家,竟然說自己不會用劍,呵呵。"那老者一副"被我識破了"的得意樣子,讓我不禁莞爾。
"這劍似乎認識小姐呢,我猜小姐還會對另一件事情也很感興趣。"他高深莫測地說。
我疑惑的看向他,他紳士的作出了一個"請"的動作,我不自覺地就跟著他走了。
進了一個房間,他並沒有跟來,只是輕輕關上了門,我看到了一個晶瑩剔透的小孩子,他五官極為清秀,竟有七八分像我,只是那眼睛,深黑中泛著幽藍,似極了一個我十分熟悉的人,是誰呢?我又陷入了迷惘之中。
"娘,你已經躲了很久了,你真的狠心的不想要我了嗎?"他美麗的眼睛盯著我,泫然涕泣的說出了聽在我耳裡好似驚雷的話語。
周圍的世界在一瞬間崩裂破碎,只剩下他和我站在一片渾屯之中,我終於想起了被自己刻意遺忘的一切。
我彎下身將他柔軟的小身子抱在懷裡,那種血肉相連的感覺讓我覺得無比的充實滿足。我柔聲告訴他,"不是我不想要你,可是我已經死了,你還是趕緊去另外找一個娘吧。"
他哀傷的望著我,用稚嫩的聲音說道,"是娘不想活吧?娘還是不願要我。"
我心疼的親親他滑膩的小臉,"我怎麽會不想要你,若是有你這樣的孩子,我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寵著。"
"那娘為什麽不回去?"他眨眨水氣氤氳的大眼委屈的說。
"回去?怎麽回去?我已經死了啊。"我溫柔的看著他。
"想回去就能回去啊。"他一副"你很白癡"的樣子撅著嘴說。
"想回去就能回去啊……"我無意識的重複著他的話,周圍的渾屯突然消失不見,我和他站在了鳳儀宮的內殿裡。
床上眼熟的女人一動不動的睡在那裡,她床邊明黃袍服的男人深深的看著她,泛著幽藍的黑眸裡閃著的憂鬱讓人心顫,這是我的幻覺嗎?永遠高高在上、喜怒不形於色的他,怎麽會有這種吟遊詩人般的憂鬱?是為我而生的嗎?為什麽我覺得受寵若驚?
正在看著他的深眸發呆,眼前的臉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換成了絕美傾國的容顏,他傷心欲絕的表情,讓我整個心都揪了起來,想過去抱抱他,手臂卻從他的寬肩中穿了過去,讓我抱了個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禁愣住了,原來它們竟然是透明的。
再抬起頭時,發現那個如豹的狂肆身影出現在了視線中,他不停的在床邊踱來踱去,看上去憤怒至極,口裡對著床上的女人不停的說著什麽,可是我卻聽不到,想問他到底我怎麽惹到他了,發出聲音他卻毫無反應。
我懊惱地跺了下腳,轉頭看了看一直靜靜站在後面的小男孩,他嘴邊掛了一絲了然的笑容。
迷惑的再轉回頭,入眼的景象讓我大吃一驚,那個讓我魂牽夢繞的男人將昏迷不醒的女人抱在懷裡,看樣子正在替她療傷,他如玉的俊顏上沾滿了汗水,竟然將床褥都沾濕了一大片。我心疼的衝過去想阻止他,卻無可奈何的從他身體中穿了過去,我果然已經是一縷幽魂。
嵐,這是我的夢嗎?你竟然還活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想知道是怎麽回事嗎?"那小男孩終於開口了,我轉身對著他,使勁的點了點頭。
他有些狡猾的一笑,對我說,"那就好好把我生下來啊,娘。"接著突然衝過來,把我撞了出去,我隻覺得一陣眩暈,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