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和少年時期忙碌而充實。
當鄰居的同齡小孩子在和泥挖土的時候,我就開始每天都在父親的督導下,心無旁騖的學武練功和讀書習字。
到了十歲,家傳武功已經滿足不了我,父親請了緣真法師做我的師父。他是佛門禪宗達摩祖師的第三代嫡傳弟子,據說是當朝國師的師弟。
因此從那之後的六年,我都是在深山古刹中渡過的。佛門神功博大精深,內功部分,我修習的是《九陽神功》,而外功名目頗為繁雜,有達摩劍法、達摩掌法、龍爪手……等等的絕妙功夫,我並沒有學全,因為師父說,內功修行才是根本,達摩祖師留下的絕技,能掌握一樣已經受益終生,貪多反而適得其反,無助於修行。
到了十六歲,師父便說已無可教我,剩下的部分靠我自己的領悟加上勤修苦練就行了。
於是我在那一年終於回到了家中,卻沒住幾日便聽說邊關正受突厥人侵襲,戰況危急。
我不顧母親的阻擾,在父親的支持下熱血沸騰的奔赴前線,打算以此身保家衛國。
到了前線,我才意識到,自己從不在意的容貌可以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困擾,就連我世家子弟的光環,都阻不住前赴後進的騷擾者。
我恨不得在自己的臉上劃幾道,還好那時的長官是父親的舊識,他及時阻止了我的自殘行為,還送給了我一張鬼面具。
從此只要我在軍中,都會帶著這張面具,"鬼面將軍"漸漸的開始成為了突厥人夢魘。
不過參軍之後,我都沒有機會再回到家鄉,大部分時候都駐守邊關,只是偶爾回一趟京城述職。
這些年間,因為得到聖上的賞識,我的官越做越大,爵位也越來越高。
不過這些都不是我最在意的,我更看重的是聖上對我毫無保留的信任,讓我可以獨斷軍機,全力剿敵。那種淋漓暢快的感覺,是其他任何榮耀也不能比擬的。所以我很久之前便下定決心,此生決不辜負聖上的信任,定要替他守穩大好河山。
唯一遺憾的是,自古忠孝難以兩全,這許多年中,我都未能見到父母親。不過信件往來間,知道他們雖恨我不孝,但也頗以我為榮,所以偶有埋怨之語,卻大多還是鼓勵之言。
去年開始,邊疆的情勢終於穩定了下來,突厥已經遞了降書,開始稱臣納貢,聖上見邊關無大事,便將我召回了朝中,不顧朝中反對的聲音,讓我破格以未及而立的年齡擔任了總理武事的大司馬一職。
我雖是武人,但對朝中事務一向都有關注,因為父親很早就跟我說過,隻通武略不通政略的將軍,只能做勇將而成不了名將,這句話我一直謹記在心。
也是這句話,讓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地位。
所以我心知肚明,聖上對我如此器重,欣賞我的才能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是想借培養我,積累自己的勢力,借以製衡早已膨脹過度的謝家和楚家。
擔任大司馬之後,我在朝中少有做事順遂的時候,不過很多事情,我也不與他們爭執,因為我知道只要我手中握著軍權,他們怎樣也是對我徒呼奈何。
前一陣子,皇帝突然提出要禮聘我妹子進宮,我這才記起自己還有個嫡親妹子,名叫小彤。
我離家學藝的時候,她才剛出世不久,後來我就鮮少有和她接觸的機會,所以兄妹感情頗為淡薄。不過我知道她性格頑劣,所以都快十八歲了,還是沒有定下人家。
當今聖上一表人才,又正值英年,我妹子嫁他倒也不算委屈,況且我擅自揣摩聖意,他應該是有意將小彤扶上剛剛虛懸的後位,以壓製謝楚二妃。這等榮寵,讓我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絕,所以我考慮了一下就答應了。
聖旨頒下後,我還特意寫信,邀請父母也和小彤一起上京,以全天倫。
他們入京的時候,已經是夏末。一下馬車,我就在洋洋眾人中見到了她。
她一身黑色衣裙,表情沉靜冷漠,膚色如玉,氣質若仙,眉宇間隱隱透著些妖異煞氣,但並不讓人覺得突兀,反而添了一絲迷人。那時我隻覺得,她明明是混雜於人群之中,卻偏偏仿佛獨立於世,不似凡塵中人,跟傳聞中的頑劣完全不同。
她真的是我妹子嗎?我心中突然好像有些遺憾,總覺得她要不是我妹子該多好。至於為什麽會這樣想,我卻並不是十分清楚。
很快父親就面色沉鬱的將我叫到書房密談,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妹子小彤愛上了個山寨頭子,寧肯自戕也不肯進宮。現在這位姑娘是小彤之前在外面認的姐姐,出身商賈之家,不久前因為瘟疫流行,父母雙亡,現在孑然一身,願意代小彤入宮。
她出身商賈之家?我冷笑,她一舉一動透著完美,比任何千金小姐都要優雅從容,我不知道哪個商人能培養出這樣的女兒。我看父母也未必是全信的,只不過因著小彤的關系,故意糊塗而已。
我也懶得暗地裡去查她,因為她既如此說了,便必有萬全的準備。
所以我當晚便找她到書房來,直截了當的問她到底是何來歷,想要入宮到底有何企圖。
她愣了一下,接著從容一笑,我仿若看到了睡蓮花開,竟然有了瞬間的失神。
她想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本來也沒想瞞你,不過沒想到大將軍這麽當機立斷,查也不查便直接來問我,還真的出乎我的意料呢。
我得意的一笑。兵者,詭道也,我縱橫沙場多年,被人讚為用兵如天馬行空的絕世名將,行事作風必是大異於常人,如何是一介女子可以預料到的。
她果然不再隱瞞,向我講了她的故事。雖然她的語氣自始至終都淡淡的,可她的故事卻是跌宕起伏,包含了人間至喜至悲。
我無法想象,以她纖細的身軀,是如何倔強的從那樣破碎的世事中一路走過來的,我心疼她,憐惜她,但我知道,同情對堅強的她來說是一種侮辱,我可以做的只是幫助支持她想達成的一切。
她和我見過的所有女性都不同。
雖然我大部分時候都在邊關,但每次回京都有人替我做媒,皇上還提過要將公主許配給我,都被我婉拒了。女人在我眼中,大多唯唯諾諾,說好聽了,是溫柔賢淑,說不好聽了,是膽小怕事,毫無主見。而所謂的才女們,又常常恃才傲物,咄咄逼人,讓人難以忍受。
而她們見到我時的反應,要嘛大發花癡,要嘛憤恨自卑,更是讓我百般厭煩。
有一次,府中自以為有幾分姿色的女侍還趁夜爬上了我的床,被我一掌打得吐血,之後趕出了府,總算絕了府中女子們的癡心妄想。
但她是不同的。
即使我對江湖中事並不很通曉,但還是聽過她的鼎鼎大名,她的存在,早已是武林中的一個傳奇。
這樣的她,雖然稍嫌冷漠,但我從她身上卻從來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傲慢,若不是那偶爾出現在她眼中的刻骨恨意,我幾乎以為她早已出世忘塵。
她也喜歡看我,我知道,可她看我時,清澈的栗色大眼中從無欲念,亦無自卑,只有純然的欣賞。這種眼神,讓我有生以來頭一次為自己的相貌感到驕傲欣喜,為能博得她目光的停留。
我開始不可自拔的時時追隨著她的身影,不止一次的,我對那個曾經擁有她身心的男人既妒又羨,而對即將擁有她的聖上心生不滿,這樣的女子,值得男人全心全意地愛憐,聖上早有三宮六院,又如何能和她匹配?
所以帶著幾分私心的,我多次的勸她打消入宮的念頭,因為我內心深處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可以全心愛她、照顧她一世的男人。
只可惜她早已成為沒有安全感的驚弓之鳥,謝弘不死,她就永遠都會生活在隨時失去一切——包括愛人——的恐懼中,所以只有報仇的信念才能讓她勇敢的生活下去。
面對這種情況,我又如何忍心剝奪她唯一的執念呢?我所能做的,似乎只有站在她的背後,毫無保留的幫助她。
我一直知道她還有秘密,不過既然她不想說,我也從不強迫她。
可是那天晚上,我本來想去找她談心,卻發現她不見蹤影。
我坐在黑暗中,等了她一整晚,憤怒無可遏製在心中滋長直到洶湧澎湃,一想到她可能是和某個男人在這樣的夜**處,我就妒嫉的直想殺人。所以當她直到快天明,才若無其事的姍姍出現時,我忍不住對她惡言相向,卻在說出口的一刹那就後悔莫及。
她已經滿心傷痛,我又如何可以雪上加霜。因此她打了我的時候,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女人打的我,竟只有罪孽得贖的輕松,同時感到了一生從未有過的軟弱。
我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對她由憐生愛、由敬生慕,竟然可以放下身為男人的尊嚴、近乎卑微地去乞求她的眷顧,而更奇怪的是我竟然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毫不感到羞愧,卻只有如釋重負的快感……原來她早已浸透我的血肉,什麽尊嚴恥辱,在她面前早已不值一提。
從那夜之後,我便知道,自己再也拒絕不了她的任何要求,她是我第一個女人,她是教我認識愛欲糾纏的導師,我這一生怕是休想將她排出心外了。所以她想怎樣都好,我會一路陪伴她。
然而,她進宮的日子一天天接近, 我一天天的再也難以刻意忘記她將是聖上的女人的事實。一邊是我一生的忠誠,一邊是我一生的摯愛,我日日夜夜的在這樣的矛盾中掙扎,直至她入宮的前一天,我終於忍痛說出讓她做我妹子的話。
我心裡清楚,恐怕只要她說一個"不"字,我便會毫無掙扎之力的放棄半生的信念、選擇背叛,然而,我看出她雖不舍,卻一語不發。
我感謝她善解人意的成全了我的忠誠,卻也遺憾自己始終不能成為她難以割舍的情懷。
這段情終究是一場火樹銀花般的緣,留給我的卻是畢生最疼痛的愛情與最刻骨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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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拖欠的,既然yaya大大提出來了,魚也不好意思再厚顏拖下去了,呵呵。
可是……怎麽辦啊,寫完這篇番外,魚好像喜歡上小玄玄了,5555,又不舍得殺了……=.=
怎麽覺得魚跟所有男配都有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