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王朝第九世皇帝正劭帝龍曜,今年二十八歲,自二十歲繼位至今,八年的時間裡,文治武功,攘外安內,使百姓生活富足,因此贏得聖君的名聲,並隨著人民生活愈趨富庶,聲望日隆,頗受愛戴。
既然無外患,國內安,朝廷、宮內、世人便免不了關心少年皇帝的家事――帝王家事也就是國事嘛!。
龍曜二十二歲大婚,娶了當時擁有強大兵權的安國公史尚的女兒,是為史皇后。
龍曜二十三歲那年,西方邊境禍患驟起,龍曜結集各個王公侯的兵力,率大軍痛擊了西方邊境上長年虎視眈眈的外族一次大規模的入侵,殲敵數萬,並將敵人逐出八百裡,從此平息了西方戰禍。這場西方戰事奠定了龍曜無可比擬的軍事力量,但對史皇后而言,卻是皇后一族勢力式微的開始。史皇后的父親及兄弟在戰役中全部戰死,史皇后的外戚從此一蹶不振,再也沒能恢復往日輝煌。
史皇后十八歲嫁給龍曜,以正妻身份入主后宮,卻沒有受到多少寵愛。龍曜平定邊患後,於二十四歲那年第一次全國大舉選秀,皇宮充實起來,史皇后承恩更是稀少,平日裡隻是專心管理后宮,養育子女。
史皇后所出大皇子龍頡,今年六歲了,史皇后私下裡很是希冀皇帝早立大皇子為太子,龍曜卻遲遲不行。
除了史皇后,后宮中地位尊崇的還有張容妃、趙賢妃、李淑妃,而其下的婕妤、昭儀、貴人、才人等等,不知幾數,雖稱不上三千,規模也夠可觀的。
眾多妃嬪侍奉一個君主,哪有不爭先恐後,巴望著皇帝永遠隻眷戀自己一個,吃醋攀比之事就算不搬上台面,私底下也少不了勾心鬥角。
在競相等著皇帝眷顧寵愛的妃嬪中,龍曜沒有表現出特別眷戀哪個妃子,對不中意的倒是毫不掩飾。
史皇后就是最不受皇帝眷顧的妻妾之一。對此,史皇后似乎早已沒有爭寵之心,安靜度日。
皇上寵愛與否,皇后肯認命,其他宮妃未必肯認命。
說起來,龍曜實在不是個好侍候的君王!他有時似乎樂見妃子們爭風吃醋,頗以看妃子們爭寵用心用計姿態百出為趣,但如若有誰鬧出事端來卻又毫不容情,打入冷宮是常有的事。對中意的妃子,他也許會頻頻召來侍寢,當自認受寵的妃子以為從此可以長在君王側而飄飄欲仙之際,他卻一腳踢開,難得再度臨幸。所以,宮妃們侍奉起這位天子,伴君如伴虎的畏懼或許比飛上高枝成鳳凰的喜悅更濃烈一些,誰也不敢稍有大意。
在后宮所有的妃子中,張容妃可以算作比較得寵的一位。
張容妃五年前入宮,因為姿容出色,頗受了一陣子寵,並為皇上生下兩位公主――機會是有了,偏偏生不到皇子,很是讓她自己遺憾不止,近一兩年,皇上仍然時不時地召見她,地位算頗為牢固,自然也就少不得比人驕矜一些。
所以,當打發出去探聽情形的人手帶回諸如此類的消息時,張容妃免不了張大杏眼,幾乎失聲尖叫。
“什麽?皇上帶了個男寵回宮?”
“皇上微服出巡歸來那天,在十裡長亭,許多人都看到了,皇上的馬上同乘一個俊美少年,那少年似乎受了驚嚇或是受了傷暈過去,被皇上帶回宮,現在人還在皇上的避暑夏殿‘頤心殿’裡。”
“皇上怎會忽然要起男寵來了呢?皇上微服出巡期間到底發生些什麽事情?蘭貴人不是偷偷跟隨了去麽,怎地不去她那打探打探?”這事有點離譜,張容妃凝神細問。
“回稟娘娘,蘭貴人偷隨皇上出宮,上船不過兩天就被皇上逐下船,罰她步行回京,昨日才剛剛回宮,正將養身子呢!聽說,蘭貴人就是因為皇上有了新寵醋意大發鬧出事來被逐下船的。”
“那賤婢根本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皇上寵幸了一兩夜就不知天高地厚起來,竟敢偷偷扮成侍女跟隨皇上出巡!”張容妃嗤笑,又問:“新寵?就是那個男寵嗎?”
“奴才不知。”
張容妃越想越不甘心,與女人爭男人還沒完,又哪來一個男人添亂?不行,她可不能任由事態自由發展,這對皇上的聖譽也不利嘛!
可皇上不召見,她也輕易見不著皇上啊!
有了――
於是,張容妃前去面見史皇后,如此這般了一番,史皇后聽了也大驚失色。但皇后素來管不動皇上,愁眉皺了一會兒,還是張容妃出主意稟報到太后那,隻能無奈地與張容妃齊齊去見太后聖駕。
李太后,也就是龍曜的親生母親。她與前朝皇帝共養育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大兒子龍曜十歲被立為太子,二十歲繼承皇位,沒少受她的護持,龍曜繼位後,她也就順理成章被封為太后。
李太后聽說兒子轉而好起男風來,沒像那兩個年紀還輕的後妃般大驚失色,而是半信半疑。
既然有了疑,當然要解惑。
天已入夜,皇上甫回宮時雖然即刻差了人來問安傳平安,可她作為親身母親,又是當朝皇太后,現在去見兒子也不為過吧!
“擺駕‘頤心殿’”李太后吩咐下去。
於是,一乾眾人行向“頤心殿”而來。
太后、皇后、容妃同時駕臨,陣仗有些聳人,決計沒有誰敢阻攔她們進入后宮任何一間殿堂――不過,皇帝的寢宮就難說了。
這不,連李太后也被攔在“頤心殿”外。
“太后請恕罪!皇上吩咐過了,明日早起上朝,兼之旅途勞頓,今晚需趁早歇息,任何人不得打擾。”皇上的貼身太監吳公公躬身攔在殿門外,畢恭畢敬地回後妃們的話。
“皇帝出宮一月有余,甫回宮連本宮親自前來面聖問安都要阻攔嗎?”李太后心底不由氣悶,威嚴地斥責皇上的貼身太監吳公公。
“太后恕罪!實在是皇上龍體已經就寢了。”吳公公的腰彎的低低的。
“敬事房點了誰來侍奉皇上?”張容妃忍不住直搗重心,這才是她最關心的。
“敬事房今夜沒有執事。”吳公公認真回答。
“那誰在皇上殿裡?”張容妃忍不住又問。
“是――”吳公公神情有些猶豫。
“吳公公,是誰呀?”史皇后也有些著急了。即使后宮地位最尊貴的她,也從來做不到讓皇上留在身邊過夜,現在,一個不知什麽出身來歷的女人輕輕易易地就佔據了皇上的龍榻,她不敢嫉妒,心下卻不能不自在。她永遠沒法忘記,當年得知自己即將嫁給皇上,心如鹿撞芳心暗自竊喜了許久,雖然被父兄告知皇室與史家聯姻不單純,仍是滿心憧憬婚後的琴瑟和諧,但政治聯姻注定了他們婚姻的悲劇――皇上從不把她放在心上,他甚至連洞房花燭夜都沒有與她過完……此後更是借口她有孕不再踏進她的“華月宮”半步,直到她生下頡兒,不曾再寵幸過她。許多年來,他們根本是有名無實的夫妻,對此,她認了,畢竟――她也許真的不夠美,不夠可愛,無法在美人如雲的后宮引得皇上傾心。可――終究是不甘心哪!
“說!”李太后威嚴逼視吳公公,她無法容忍的是皇上身邊哪個人需要瞞過她的眼。
吳公公無法閃避,“是――皇上新納的娘娘。”
“娘娘?宮裡什麽時候多了新娘娘?待選的秀女皇上還沒來得及面選呢!”張容妃妒意顯露。
“是皇上微服出巡時收納的。”
“皇上帶回來的不是個少年嗎?怎麽又說是娘娘?”張容妃聽到對方是女人,妒意反而比聽說對方是男人更深,禁不住窮根究底。
“是個娘娘,容妃娘娘。”
既然是女人,皇帝后宮多一個女人實在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李太后解了憂心,但不悅之心卻未消除:皇帝竟不顧禮法,將外來女子隨意置於寢宮,可知皇帝身邊,除了皇后可終夜侍寢,其他妃子亦無權伴皇帝終夜,況且,皇帝寢宮素來不作寵幸妃子之所,現在,皇帝對剛從外面帶回來而名份未定的女人竟這般放任了。
該不會是個令君王沉溺不思進取,疏於朝政的紅顏禍水……她可以容忍兒子種種有悖皇宮禮法的行為,卻不能眼看他往昏君那個方向演變。而沉迷女色,專寵某個後妃,往往是昏暗的開始。
“既是如此,本宮一定要見上皇上一面,少不得也要見上新娘娘一面。”李太后揮袖拂開吳公公,“本宮思念皇上,要親見皇上出巡歸來是否一切安好,大膽奴才,還不快稟報!”
吳公公無奈,隻好揚聲稟報:“太后駕到!皇后娘娘駕到!容妃娘娘駕到!”
聲音傳揚開去,回蕩在漸沉的夜色中。
李太后等皇帝的貼身太監落了話音,不喚他人動手,自己伸手推開殿門,向殿內走去。皇后與張容妃對視一眼,急忙跟上。
三個高貴無比的女人,夜闖皇帝寢宮,很有捉奸在床的意味。
對史皇后與張容妃而言,眼前一幕確實令人很不是滋味。
龍曜從寢宮內室踱出來,將她們阻攔在外間。他隻隨意套一件長袍,的胸膛隱隱袒露,散放的頭髮甚至沒有綰起――皇上的確就寢了,而且明顯表現出好覺被打擾的不悅。
“母后這一向可安好?兒臣本欲明日親自到“慈寧宮”向母后請安,母后今夜急著見兒臣,可有要事?”龍曜心裡再怎麽不悅,仍是有禮地向母親問安。
“皇上離宮一月有余,本宮思念得緊,皇上意欲明日才見本宮,本宮可是聽說皇上回宮馬上就想親見皇上了。皇上,本宮打擾你安寢了?”李太后說。
“兒臣未能體察母后心情,是兒臣想得不周到。”龍曜對母親致歉後,轉頭看著史皇后與張容妃,“你們呢?也是思念得緊,急於見朕?”
“臣妾日夜都在思念皇上,聽聞皇上回宮,自然是想第一眼就見到皇上啦。”張容妃搶著說,嬌滴滴撒起嬌來。
身邊的女人,不是使媚、撒嬌、就是爭寵奪愛。
龍曜微皺眉頭,有些膩煩地撇開眼,看著史皇后,“皇后,這一個來月,頡兒的功課做得如何?”
龍頡,也就是皇后所出的大皇子,龍曜目前唯一的兒子。他的妃嬪不少,子嗣卻不多,目前除了皇后所出的皇子,還有容妃所出的兩位公主及其他宮妃所出的另兩位公主,一共五個子女。
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太后才下懿旨與朝臣商議,傳召天下再度為皇上擇妃,以充實后宮,綿延皇室血脈。
選妃與否,龍曜不冷不熱,放手由朝臣張羅,史皇后私下裡卻極不樂意,偏偏又阻攔不得。
史皇后的顧慮倒不是在爭寵,而是為大皇子的地位憂心。目前龍曜隻有她所出的頡兒惟一一個皇子,如果早立太子,便是當之無愧的人選,一旦龍曜有了其他皇子,那麽她頡兒的太子地位便不能確保。
從這方面說起, 龍曜對他惟一的皇子是不太滿意的,過於敦厚,缺少靈性與魄力,習文不出色,習武也資質平平,將來怕是難以承繼大統。因為對第一個兒子的失望,他不願隨意讓妃子們生育子嗣。世人都以為皇帝子息匱乏是宮妃難以孕育皇室血脈,卻不知是皇帝刻意所為。
“尚好!臣妾一直在督促頡兒。”史皇后微微低下了頭。
皇上對頡兒不夠重視與疼愛,毫不掩飾地認為頡兒先天資質魯鈍、後天教養不力與她有關,歷來是史皇后的心病。
“聽說皇上出巡回宮,帶了個人回來,此人如此深得皇上歡心,本宮也想見上一見。”無需良多客套,李太后點明來意。
這――才是他被打擾的真正原因。
龍曜環視母親、妻子與妃子,緩緩說道:“朕帶回來的人將會成為朕的新妃子!母后,今日太晚,明日兒臣會帶她一同向母后請安。朕明日上早朝,母后若無要事,兒臣想早些歇息。”
皇帝話兒說到這份上,再怎麽好奇與不甘的人都得偃旗息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