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賤人！”允炆氣極敗壞的罵道。

　皇后手持一碗參湯，站在允炆背後，勸道:“皇上莫要因她氣壞了龍體，臣妾已將她暫壓在冷宮，不知皇上可要親自審訊她?”皇后邊說邊將參湯奉給皇上。

　“罷了，朕不想看到她！就交由你處置吧。”允炆揮了揮手，沒有去接皇后手上的參湯。隨後又道，“現在沒心思吃東西，朕去看看莞兒。”

　夢凡斜倚在窗前，看著窗外的風景，傍晚的光線有些模糊，偶有微微的風吹來，一縷亂發在微風中飄蕩起浮，身上的衣衫稍顯寬大，被風一吹，顯得空蕩蕩的。平息怒氣之後，剩下的惟有黯然神傷，心痛的感覺。

　忽覺腰身一緊，允炆從身後環抱住夢凡，臉深深的埋進夢凡的秀發裡，嗅著來自發絲的一抹香氣。

　“允哥哥。”夢凡的聲音十分平靜，緩緩轉身，幽幽的望著允炆的眼睛，望著允炆眼睛裡那一抹自己的身影，那麽的蒼白無力，那麽的毫無生氣。

　允炆的臉上亦堆滿了傷痛，既有失子之痛，又有對夢凡的無限憐惜。

　“莞兒，朕不能沒有你！孩子沒了以後還會再有，你不能這樣，朕需要你。”此時的允炆聲音有些哽咽，伏在夢凡的肩上如同一個需要呵護的孩子。

　原來帝王也有軟弱的時候，原來帝王也有這樣害怕失去的時候。

　次日，皇后邀幾名高位的妃嬪一同審訊方氏，就是原來的淳良儀，如今已廢除所有名份，只能稱為罪婦方氏了。方氏已褪去錦衣，一身絲棉素服，腰系一條灰藍色絲絛，頭上隻別一支普通的銀簪，洗卻鉛華之後的她，別有一番清純的模樣，只是眸中，多了一抹與其年齡極其不符的滄桑。她跪在地上一語不發，眼神平靜，甚至嘴角還有一絲笑容，雖然是極其淒涼的笑。

　殿上陪審的，有楚妃、寧嬪與和嬪，還有夢凡，麗貴妃因懷著龍胎，怕沾染了晦氣，根本沒來。

　皇后問了半天，方氏卻隻回了一句話:“皇后娘娘隻管寫了罪狀，罪妾畫押便是。即便是死罪，罪妾也無半分怨言。只求皇后娘娘不要因此事牽連罪妾的家人，此事全是罪妾一人所為。”說完，伏在地上磕了個頭。

　皇后道:“你倒是個有孝心的，只是本宮怎也不明白，你父親一生耿直，而你，怎麽能做出這樣毒害皇嗣的事來?”

　方氏不語。

　夢凡隻怔怔的盯著方氏，眼中的神色看不出是仇恨還是憐憫。

　皇后審不出結果，隻得令其在罪狀上畫了押，廢除所有名位，打入冷宮。

　冷宮，又是冷宮。

　夢凡踩著布滿雜草的小路，走進冷宮的殿內。不過短短兩個多月，冷宮依舊是冷宮，而此時的心情與第一次來的心情卻截然不同。

　房間還是那間肮髒簡陋的房間，人還是同一個人，仍舊是坐在鏡前邊梳頭邊唱著:“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頭齊眉，三梳梳到子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這一幕，與兩個多月前一模一樣，夢凡站著不動，就那麽盯著她，眼神亦漸漸變得傷感起來。

　“你又來做什麽?是不是也想來嘗嘗這冷宮的滋味啊?”方氏回頭，憔悴的眼神裡含著恨意。

　青兒怕她會對夢凡不利，忙上前幾步，擋在夢凡的前面，與方氏怒目而視。

　方氏的臉忽而陰沉下來，過了一會兒，卻起身哈哈大笑，笑聲淒厲。笑完後，欠了欠身，低語道:“罪妾方氏參見周美人！”周美人三個字咬得很重，聲音之中全是譏諷之意。

　夢凡伸手將青兒推開，牙關緊咬，強忍著心中翻騰的怒火，吐出兩個字:“為何?！”

　“為何?哈哈，為何?”方氏仍舊狂笑，臉上露出了夢凡從未見過的仇恨。“從來，皇上的眼裡就只有你！他到我那去，難得能停留一次，無論我做得如何好，在他的眼裡，永遠也比不過你！甚至他幾次都說，是你讓他去我那，他才去的。要我領你的情嗎?你是要證明是你施舍給我的嗎?！”方氏越說越激動，渾身搖晃著，幾乎要上前抓夢凡。 青兒忙拉了夢凡退後幾步。

　“可是，我是為你好啊。我知道你的父親是名千古難見的忠臣，我一直都把你當作親生妹妹般。我隻想皇上能多多眷顧你些，為什麽?為什麽?你會這樣誤會我?”夢凡盈在眼中的淚水再也止不住，順著臉頰流了出來，她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嫉妒，她是因為嫉妒才害得自己失子。

　青兒扶著夢凡，忿忿道:“方氏！我家小姐何曾虧待過你?上次你被人冤枉進了冷宮，也是我家小姐將你救了出來，你怎能如此無情無義?！”

　“哈哈……她救我?那自始至終都是我一手安排的一個局。”方氏盯著夢凡，純美的臉上布滿了得意的笑，“事已至此，我還有什麽不能說的?那粽子中的毒，亦是我下進去的，目的就是要陷害你。你難道沒想出來?香囊也是端午那日送的。如果毒粽子扳不倒你，那麽，還有香囊裡的麝香足以除掉你腹中的孩子！”倏忽間，方氏的臉色又變得冰冷，“只是我沒想到，沒想到！雖然你被貶為美人，禁了足，皇上他對你的情誼仍舊一點沒變！這些日子以來，宮裡人人都知我隆寵在身，可是我自己卻清楚，我只是你們的一個幌子！你們是在利用我！而我，卻是有苦難言！”方氏開始有憤憤的喘息聲，失去控制般大叫著，仿佛夢凡是她幾世的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