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起了蒙蒙細雨,我坐在窗前的烏木桌旁向外張望,路上行人稀少,偶有幾把油紙傘飄過。不管是楊柳樹木還是店鋪酒樓都被這迷蒙的春雨細細籠罩,遠看有些虛幻,不太真實。
轉眼三年已過,源兒兩歲多,會跑會跳,可以從一數到三十,一句話能連著說七八個字,已經很不錯了!還會唱兩隻老虎!呵呵……真的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不敢向上蒼祈求太多,有所欠缺,不完美才是真實的!
只是偶爾路過鄰居的後花園時,會被爬出牆外的薔薇勾走神魂;遇到這樣的陰雨天,會莫名的傷感,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年夏天雨中紅蓮的美麗,想起人如其名,帶著淡淡憂傷和孤獨的霏微,還有溫柔善良的紫睛,可憐又可恨的花堯。
離開了花家,跟楊家的親戚們收殮厚葬了楊遠山。因為他沒留遺書,所以我是他的遺孀!他的財產都可以歸我所有。但我沒有獨吞,畢竟我不是白清荷,心裡不安,於是將他名下一半的財產分給了他的本家親戚。從余下的另一半中拿出一些現銀發給了楊家莊的下人,將他們全部遣散,還拿出一部分做了慈善捐獻。
我變賣了楊家莊,帶著依然豐厚的家產來到了山清水秀的雲陽城,開了這家養生藥膳館,花重金請了金燁國最有名的大廚,又傾力傳授他養生藥膳菜系。由於創意新穎,花樣繁多,藥膳食療效果顯著,終於在雲陽城打響了牌子,每天客似雲來。
一早下起雨來,雖然現在路上行人很少,可是到了午飯時間店裡又會人滿為患。穿著綠衫的夥計們手腳麻利的擦桌擺椅,兩個迎賓女郎打著紅豔豔的綢傘婷婷玉立在門口,掩映在紅傘下的玉面越發嫣紅醉人。只是路上行人太少,否則店門口一定圍個水泄不通。
趁著這難得的清閑功夫,我趴在西窗邊欣賞不遠處淇河上煙雨迷蒙的景色。腦海中忽然浮現兩句宋詞“做冷欺花,將煙困柳,千裡偷催春暮。盡日冥迷,愁裡欲飛還住。驚粉重,蝶宿西園,喜泥潤,燕歸南浦。”一時間有些恍惚,忽然耳邊傳來一陣清朗的笑聲:“呵呵……回神啦!是不是因為本少俠玉樹臨風,氣宇軒昂,驚為天人,所以你一時看呆了?”
“切!少臭美!又來蹭飯吃了?”我頭也未抬,順手抄起茶杯向後砸去,不必擔心,自詡英俊瀟灑又遊手好閑的大蝦,除了路逍雲沒別人!他隨我一起離開了莫城,給我做起了保鏢,一直照顧我們母子。直到今年元宵節的花燈會上遇到一個溫柔似水的小家碧玉,才脫離了我的魔掌,眼看就要告別單身時代!他能遇到一個真心喜歡的人,我也總算放心了!
“哎吆!要是我被砸傷了,你也不心疼?”路逍雲身手敏捷,一揚手接住了茶杯,撅起小嘴抱怨道。
我剛想再說他,抬頭一看他的身後還站著一個身穿粉衣的女子,就是花燈會上相識的王月潔,當下揚起笑臉,走上前來挽住月潔的胳膊“月潔也來了,快上樓上的雅間坐吧!”
“翡翠姐,”月潔嫣然一笑,隨著我上樓,路逍雲在身後抱怨不已:“你眼裡就只有她!總是無視我!哎,還是我家源兒好,每次見我都要抱抱!”
“什麽你家源兒?別跟我搶兒子!喜歡小孩,就趕快成親生一個!”我回頭狠瞪他一眼,不過,他說的是實話,源兒很喜歡他,總是要他抱,還亂喊爹爹。或許在他幼小的心裡,把這個疼愛他的男人當做爹爹了吧?
“你要好好待月潔,若敢對她不好,小心我收拾你!”我回身凶巴巴的威脅他。
“是!謹遵教誨!”路逍雲斂起笑容,一本正經的回答,惹得我和月潔嗤嗤笑著。
“爹爹!”身後傳來我寶貝源兒的歡呼聲,路逍雲一臉得意的笑道:“怎樣?還是源兒喜歡我!”隨即飛撲過去從丫鬟手中抱過源兒胖嘟嘟的小身子。“兩月未見,源兒想爹爹了嗎?”
“想啊!天天都想!親親……”源兒笑嘻嘻的在路逍雲的臉上啵了一下。我對月潔無奈的笑笑,下了樓梯輕啪一下源兒的小屁股:“好了!源兒,別纏著你路叔叔了,不然你未來嬸嬸就不喜歡你了!快下來!”源兒嘟著小嘴,不情願的從路逍雲身上溜下來。
我讓丫鬟小林好好看著源兒,又領著月潔和路逍雲上了樓。路逍雲離開了兩個月,說是去什麽山上請他師父來為他主持定在初夏的婚禮。因為他沒有親人,師父就算他的父親了,而我是他名義上的師嫂,這兒自然也就算他的家了!送他二人上樓詢問一下婚禮的籌備情況,又得知他師父已答應來為他主持婚禮,放下心來就退出房間。人家熱戀中的情侶兩月沒見,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可不想做電燈泡。剛走到樓梯處,只聽我親親寶貝兒子脆生生,興奮的喊了一聲:“娘!”我扭頭一看,驚得我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
我連忙抓住扶手,穩住心神,對上大廳裡投射來的灼灼目光。一襲芋紫色的長袍包裹著他健壯挺拔的身體;棱角分明的臉龐是我日思夜想的樣子,一點也沒改變;晶亮的黑眸攝主我的心神,既愛戀又激動,既深情又帶著幾分不悅。他緊緊的抱著源兒,源兒笑盈盈的乖乖的摟著他的脖子,一點也不怕生。
“娘,爹爹回來看我了!”源兒笑得陽光燦爛,一掃雨天的陰霾。我心裡突地一跳,雖然是震宇選擇了離開我,可我不想讓源兒長大了連自己的父親都沒見過,我不想讓他有這個遺憾。於是我請了畫師根據我的描述給震宇畫了一幅畫像,又騙源兒說爹爹在外做生意,沒時間回來。雖然他從未問過我爹爹什麽時候回來,可看他笑得那麽燦爛,想來在他小小的心裡,還是盼著爹爹回來的。
我呆在原地沒動,他無奈的笑笑,無視店裡一群目瞪口呆的夥計們,抱著源兒向我走來。“這就是你教的好兒子?怎麽看見誰都喊爹爹?路逍雲也配?”他星目微眯,有些陰森森的,板起臉來,不怒而威。
“我……”我被他威嚴駭人的氣勢壓倒,心臟撲撲亂跳,深吸一口氣,忽然見他嘴角勾起一抹壞笑,眼裡滿是促狹,我不由得火大,一甩頭怒道:“明明是你拋棄了我們,現在卻又巴巴的跑來教訓我?你有什麽資格說我?”同時伸手搶源兒,不料他右手一拉,將我擁在懷裡緊緊地摟著,低頭在我耳邊輕說:“就憑我是你的相公,你是我娘子!”他輕呵出的熱氣弄的我耳邊癢癢的,臉頰也很不爭氣的紅了。
“別自作多情了!誰是你娘子?”我又羞又氣的一把甩開他,搶過源兒,抱著向後院走。“連兒子都有了,難道你還不想承認?”他追上來一把拉住我,從後面緊緊摟著我的腰,源兒就從我肩上伸出兩條小胖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嫩聲嫩氣說道:“爹爹抱!”
我的心立即叫停,怔在原地,一動不動任他抱著。心一點點軟化,緊抿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出來。
“翡翠,原諒我吧!我已經想清楚了,我愛的是你!不是白清荷!我對她……那不是愛!她拒絕了我,我是難過了一段時間,可看你離我而去,我卻有窒息的感覺,是心痛的要死!發生那麽大的變故,我,一時間難以承受,又顧慮你的身份,你畢竟是他的妻子,怕白家和楊家的人難為你!等我處理好一切,也理清了自己的感情,明白了心裡的最愛,可你卻消失了!”
“這兩年來,我到處找你,卻總找不到!前幾天遇到泠然和紫睛,聽他們說起這兒的藥膳,我這才趕來確認。沒想到,還沒進門就聽見源兒喊路逍雲爹爹!真是氣死我了!當時就想衝上去殺了他!可後來聽你那麽一說,又看見路逍雲身邊還有一個女子,才明白源兒不是他的孩子!是我的兒子!”
“等等,你怎麽知道源兒是你的兒子?”我好奇的插嘴問一句,大家都以為是楊遠山的,我也從未解釋過。
“哼!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霏微告訴我,你是不是要瞞著我一輩子?是不是想讓源兒認別人做爹?”震宇將我撥轉過來,抬手狠捏我的臉頰,一臉怒氣。
“霏微?你見到她了?她還好麽?咦?她怎麽知道源兒是你的孩子?我可誰都沒說!當然,我也沒反駁不是你的孩子!”我驚訝於霏微會見他?還告訴他孩子是他的?難道經過那件事,兩家的恩怨真的從此一筆勾銷?
“她很好!她和花堯住在牡丹山莊,泠然和紫睛在一起,暫時住在薛家堡,大家都很好!只有我飽受相思之苦!”說得一臉委屈,跟個小媳婦似的,好像是我拋棄了他!
“你苦什麽?我一個弱女子拖著一個沒爹的小孩子,別人都怎麽看我?我還得時刻保持形象,不敢和陌生男子多說一句話,就怕別人說我不守婦道,人言可畏你知不知道?我才苦呢!我怎麽就這麽倒霉?佔了這個身子,就得給他守寡!嗚嗚……”我越說越氣,最後索性趴在他的懷裡嚎啕大哭。
“別哭了!別哭,以後就不怕了,我帶你回薛家堡咱們成親!誰要敢嚼舌頭, 我就殺了他!”震宇輕輕拍打我的背,軟語安慰著我。心裡更加癱軟化成一汪春水,我嗚咽著悶聲悶氣的扔出一句話“忘了告訴你,我沒跟楊遠山上床,孩子是你的!”
就這樣,我帶著源兒,帶著我所有的財產,浩浩蕩蕩開進薛家堡。初夏,荷花盛開時節,我和震宇,泠然和紫睛,路逍雲和月潔同時舉行了婚禮!依寧早已接受了泠然成為親哥哥的現實,她已經定了親,明年成親。說了這麽多人,大家可能都會想我漏了霏微和花堯!
哈哈……不會的!因為我們舉行集體婚禮的當日,她和花堯就來了。而且還帶來一個極其重要的角色……她們的女兒,剛滿周歲,不過我已經用火眼金睛看出她日後定是個絕色美女就提前給我兒子預定了!我們結成了親家!
哈哈……就憑霏微和花堯的絕世相貌,孩子想不漂亮也難!
我也想定泠然和紫睛的孩子,可隨即一想,不行啊!泠然也是姓薛的!此事隻好做罷!卻惹得大家轟然大笑,紛紛笑我貪心!
哎,我就貪了!怎麽著?我還想預定霏微的二胎,因為我……又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