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聲,三更過才在門外沉默。
香辣的薑湯下肚,胃部暖暖的,身子也如暖流覆過開始恢復知覺。屋子裡的炭火升得通紅,散發出源源不斷的熱量,披上彩繪披帛,頭髮微濕,並肩坐到四哥身邊,他手裡捧著為我烘烤的披風。
“四哥。”用甜得膩人的聲音,頭一歪靠在他肩上撒嬌說:“謝謝哥哥。”小時候就很想要哥哥,甚至傻乎乎地哭著求媽媽給我生個哥哥,想著,和鄰居小孩玩有哥哥幫忙:走累了,可以在哥哥背上撒歡:在學校,有哥哥保駕護航……總之,想要個哥哥為我收爛攤子,容忍我、照顧我、讓我欺負。
“你呀!”四哥捏了下我的鼻子,看我這樣子想到我捅出的簍子,又好氣又笑,指指床上躺著的皇甫昊說:“他怎麽辦?”
看了身上都快被扎成馬蜂窩的皇甫昊,忍著腿疼一瘸一拐地靠近他,試試鼻息,掀開他的衣服看看傷說:“哥,你救我怎麽把他也跟著救上來了!還好他的傷不是很深,只要小心預防感染就應該沒事。哥,來幫幫忙!”用力想翻動皇甫昊,不想腿根本使不上力,鑽心的疼。
“幫我把他衣服脫了。”輕輕撩開衣衫,傷疤結痂了,粘連在衣衫上,一牽動,他悶哼一聲。
“不行!你未出閣的女娃子,穿男裝、進青樓、惹禍事這些哥都認了,你好惹不惹偏去惹皇甫家的人,這下你還要脫男人的衣服,你不想嫁了!”四哥抄手半怨半罵。
“哥,誰叫你把人給救上來的!既然救了,我們就得救到底!知道他是什麽人嗎?皇甫昊應該知道吧!今天在紅磨坊刺殺的就是他!”忍著疼,吃力卻徒勞地想翻動皇甫昊脫去他的衣服,傷口扯疼,輕呼一聲,垂頭抽泣。
“子佩,唉,讓開,我來弄!”四哥心疼地扶住我的肩讓我離開,他看了眼皇甫昊,挽起袖子將他抱起脫去衣服。
“酒和棉布還有嗎?”上前仔細地檢查傷情。
“創傷藥都在。”四哥指指水盆邊的小藥瓶滿臉不讚同地說:“我現在馬上去報官,讓官府把他帶走。”
“四哥!你傻了!事情在你這發生的,人又在你這別抓,你這個罪名,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再說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手戳戳他的頭,見他昏迷不醒說:“明天帶出城去把他給扔了就是,生死由天了。”
咯吱。
門開了,曼娘站在門外探出頭來喚了聲四哥,顫抖的聲線表達出主人的不安。她絕對有理由不安,此時的紅磨坊已經被官兵團團圍住,在逐個搜查。甚至屏息凝聽,就能聽到小院背後步伐踢踏的士兵行進聲。
四哥說,皇上已經回宮了,具體情況未知,只是這紅磨坊的生意是不能做了。還有官兵在錦江河裡搜尋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心虛地問了聲,是否也在尋我。
四哥歎口氣,隻道不知。
四哥看了眼我,輕捏下我的臉頰,寵溺地說:“丫頭,這裡有哥哥頂著,小心點便是了。”
眼眶濕潤地點點頭,抱住四哥,怎麽也舍不得他走。
四哥走後,我將油燈撥小,端近床頭,為皇甫昊清理傷口後小心地為他上藥。
“誰!”昏迷中,他警惕地抓住我的手,滿是戒備如刺蝟。
“救你的人。”盡量將聲音壓小,湊近他耳朵輕語:“要想保命,就給我閉嘴!”
“是你……雲……”他嘴角扯開虛弱的笑, 手不但沒有松開反而握得更緊了。我微掙扎下,又怕扯裂傷口,只要作罷,捏著腰坐在他身邊。
“不知所雲!”白了他眼,再瞅瞅他,又陷入昏迷中,只是手還緊拽著。
碰!門被踢開了。
我聽到了四哥緊張解釋的聲音,還有曼娘發嗲的嬌語。看看地上滿是鮮血染袂的衣服,趕緊收拾好,往床上扔,放下幔帳,遮掩好。
心砰砰狂跳,眼瞄到創傷藥瓶,趕緊瘸著腿跳跳去拿,不想身子一歪,撞翻了盆子!
“是誰!”
心裡暗叫,完了!完了!腦袋真的就要搬家了。
門被打開,一個身形魁梧高大的黑影站立在門前,燭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地上的影子,手拿著刀,剛好夾在我的脖子上,感覺涼颼颼的,全身無了力氣。
當初真該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