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軍訓開幕式結束，各排由副排長帶到指定地點，頓時校園裡到處的空地上都是身著海軍陸戰隊迷彩服的士兵。

　“報告排長，七連二排應到三十人，實到三十人，請指示，副排長宋一雲。”宋一雲跑步到陳實跟前立定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說道。

　“入列！”

　“是！”

　“全體都有，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站軍姿一小時！”排長陳實的口氣堅定有力，毫無質疑。

　熾烈的太陽向大地射出無數支火紅的箭，樹葉卷曲，花草也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鳥兒躲在樹葉中間嘰嘰喳喳談論今年夏天的酷熱，知了也扯著長聲叫個不停，給悶熱的學校添了一份吵鬧。

　同學們的額頭開始滲出微微細汗，稍胖一些的，兩鬢和脖子裡汗珠已開始徐徐下滑。約摸半個小時，草場裡已經有幾個女生暈倒在地上，旁邊的同學急忙扶起來背到陰涼處坐下來，掰開嘴倒上幾口水，嚴重一點的，校醫拿著急救包、帶著氧氣袋跑步過來，掐著人中，戴上氧氣罩。

　但這樣的情況並沒有影響整個隊伍的安靜與整齊，旅團的四千名戰士依舊像一棵棵高傲的松樹，肅穆，挺拔，堅強。

　宋一雲也感覺到自己有些頭暈，身上的虛汗從各個毛孔瘋狂地往外湧，腋窩潮濕，脊背和胸膛的汗液滲透了背心，乾燥的嘴唇扎起層層乾皮。

　他不敢動一下，也不能動一下，甚至不能偷偷地舔濕一下嘴唇。目光如炬，兩手緊貼褲縫線，兩腳穩穩地支撐著暈暈乎乎的上體。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萬米運動場上，那最後四百米，最後五十米，是爬著過來的。

　宋一雲、男人、副排長……

　一系列的名稱在宋一雲的腦海裡回旋。

　也突然有一種可怕的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為什麽能想到的猜測，自己會不會是得什麽病了。

　從在新疆打工開始，就經常出現流鼻血、困乏無力的不良症狀，直到現在，流鼻血、勞累後心慌氣短、面色蒼白、食欲缺乏、不明原因發熱、出虛汗頻頻發生，司空見慣，雖習以為常，但一般的病情不會這麽無休止地糾纏自己，會是什麽病呢?

　宋一雲不敢往下想。

　不會的，那種病不會這麽漫長，真是那種病，自己應該早已經離開了這個……，呵呵，不會的，我還欠很多人的情誼沒有還清，老天不會這麽慘酷！

　會好的！

　堅持！

　排長陳實是某武警總隊官兵，副班長，比宋一雲他們大不了幾歲，也算是同齡人吧，但同齡不同行，隔行如隔山。剛開始的幾天，陳實和大家除了訓練沒有太多的語言，休息期間盡讓宋一雲帶著二排唱歌了。

　軍訓的前七天主要由宋一雲負責，祁東明配合，後七天由祁東明負責，宋一雲配合。

　所以休息的哨音一響，陳實就說宋一雲，帶領大家唱歌，聲音一定要洪亮。說完一個人就坐在草地上擺弄著小草，一副憂鬱的樣子。

　宋一雲和祁東民也不好過去搭訕，就起頭和大家一起唱起了軍歌。

　校園裡是很安靜的地方，平時根本聽不到大聲的喧嘩和吵鬧。而自打軍訓開始，全校就沸騰了，像宋一雲這種嗓門的不乏其人，按宋一雲自己的說法就是驢吼，四千人在驢吼，整個學校在顫抖。

　有一次連隊聯誼，經管院四百多人齊聚一堂，各排依次坐在草坪上互動，第一環節就是由全院體格最壯、聲音最大最洪亮的二排男生排和全院形象最美、聲音最甜最清脆的六排女生排拉歌對唱。

　副排長分別是宋一雲和周麗娜。

　這是他倆的第一次較量，第二次合作。

　他們的比賽項目是各唱一首軍歌，看哪一個排唱的最好，聲音最大，最能鼓舞軍隊士氣，最後由教官和士兵們做出公平、客觀評價。

　“二排，”還沒有準備好，周麗娜就扯著嗓子喊開了。

　“來一個，”六排的女兵們接著喊。

　“讓你來，你就來，扭扭捏捏不像樣。”

　“一二三四五，”

　“我們等的好辛苦，”

　“一二三四五六七，”

　“我們等的好著急。”

　這六排在周麗娜的煽動下根本不給宋一雲的二排一點兒面子，給一點兒喘息的時間和余地，她們變被動為主動，先發製人，看樣子宋一雲的二排不得不接招，還就得唱。

　人家可是女排呀，你能好意思把她們剛說的話再還回去?那不是男兵的所為，也不是宋一雲的做事風格。

　“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預備，起。”宋一雲站在隊列的前面儼然一個音樂指揮家，揮動著手臂開始指揮著自己的排高聲歌唱。

　“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只因為我們都穿著綠色的軍裝，咱當兵的人，就是不一樣，……”

　操場裡響起了三十個男兵的吼聲，是的，細心聽的話，你會發現歌聲是他們用嗓子吼出來的，而不是唱出來的，聲帶的震動讓心臟和大腦都躲閃不已，所以吼出來的歌聲中沒有一絲感情，機械式的從嘴裡奔出來，再如棒槌似的砸進其他人的耳朵。

　“寒風飄飄落葉，軍營是一朵綠花，親愛的戰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媽媽……”二排還沒有唱上幾句，六排就跟著唱上了。

　操場裡又開始響起了三十個女兵的歌聲，毫無疑問，那就是歌聲，嘹亮，清脆，高低起伏，帶著柔情，如冰凌般慢慢融化在人們的心裡。

　這一家不讓一家，一家不服一家，一家高過一家，一家好比山谷中的大提琴、大鼓、大號，低沉卻極其厚重，一家好比山頂上的小提琴、笛子、古箏，悠揚不乏清脆悅耳。

　男兵的歌聲中帶著幾分霸氣、豪爽，女兵的歌聲中帶著幾分溫柔綿長、甘甜細膩。

　一曲唱完，連長說先聽聽大家的意見。

　“二排聲音大。”

　“六排唱的好聽。”

　“好不好，妙不妙，再來一首要不要。”

　操場裡隊形雖完整，可意見出現了極大的分歧，對於哪個排唱的好的討論場面有點兒亂。

　“停，現在由我做出評價，男兵聲音大，女兵嗓子美，”連長一句話總結完畢接著轉會嚴肅:“全體起立，各排帶回原地繼續組織訓練。”

　又有一次，是在練習擒敵拳。

　整個連分為男兵和女兵兩部分合在一起組織訓練，休息期間，六排排長竟然突然提議說要讓二排副排長宋一雲給大家表演一個節目。

　此時，宋一雲正在和旁邊的同學聊天，聽到這些話，先是一連驚愕，沒有反應過來。再一看是長著娃娃臉的六排排長，笑著站在六排的左邊，右邊就是周麗娜，而周麗娜也正一臉壞笑看著宋一雲。

　全連士兵以及教官們也喊著:“宋一雲，來一個。”

　“謝謝大家的厚愛，那我就獻醜了，先唱一首歌，不過聲音有些像驢吼，希望大家在我唱出第一句的時候保持鎮定，給個面子，別跑，好嗎?”宋一雲站在中間面向四周說。

　“我們就想聽驢吼。”六排排長大聲說。

　“哈哈哈……”

　“對。”

　“就是。”

　“一生有一種大海的氣魄，歲月一頁頁無情返過，把江山扛在我心頭的一刻，就已經注定我不甘寂寞，……大男人不好做，再辛苦也不說，兒女情長都藏在心窩，任它一路坎坷！”

　宋一雲學著歌星的樣子和大家握手，也有人拔上幾株草當鮮花獻給宋一雲，或者折上幾根柳條扎成圈戴在宋一雲的頭上。也虧他們想得出來折騰宋一雲，不過宋一雲心裡倒是挺高興的。唱的不是太好聽，但至少不難聽，雖然是吼出來的，但氣壯山河，氣勢不減。

　一曲唱完，大家又叫嚷著讓宋一雲和扎西說了一段相聲，還沒有說完，集合哨音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