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帥開車駛過街。考完填了志願後，他上哪都開車。有時候他還會自嘲地想，吳永政說得沒有錯，富家子弟都是喜歡揮霍和墜落的……有錢，有好的不享受，去吃苦受累，有病啊。你看我有大奔開，有冷氣吹，我咻一聲這邊街到那邊街，我為什麽不開車有病似的頂著炎炎烈日在街上慢慢爬……一個熟悉的身影閃過。唐率！湯帥的心忽然頓了一下，那個衰女！他抓著方向盤的手有種想揍人的，給了她承諾，她……她知道不知道她錯過了什麽?湯帥煩躁地開了音響，狂熱的重金屬擊打在他心頭，她錯過了什麽她知道嗎?一個將會很成功的男人！一個會讓她很幸福的男人！他倒車，還有，我看她將如何狡辯！

　哇，那輛車！唐率瞠目結舌地看著一輛黑色轎車囂張地從前面路口一直倒過來，太拽了吧?路口耶，十字路口耶！他不怕罰款也不怕出車禍嗎?好囂張哦這人！她乾脆站到樹蔭下看，他要一直倒到哪?她忘了閉上嘴，哇！有夠誇張！

　湯帥一路倒過來，好蠢，很驚訝你錯過的東西了?他冷冷的停下，兩眼望著前方，唐率，我不會原諒你！

　咦，咦，怎麽停下了?車子壞了?幫不了你哦。唐率彎腰想看清車裡的人，你誰呀?

　“砰！”湯帥伸手推開對著唐率的車門，因為怒火門打出去的時候發出很大的聲音。

　啊，唐率明知不可能打到自己還是嚇了一跳，好像不太安全，不要看了！

　“上車！”一個熟悉的聲音冷冰冰地響起。

　上車?跟惡少的聲音好像……唐率變了臉，好像……就是他本人！她手腳發軟。

　叫你沒有反應嗎?又一副見鬼的樣子！湯帥很生氣，見到我就是這種見鬼的樣子，見到高文斌就懷春！包廂裡唐率羞澀的笑又在眼前，“砰！”他給了方向盤一拳，欠扁！“迪！”方向盤吃痛又尖又急地叫。

　喝！誰又惹到他了?唐率不知道自己的臉有多慘白但她知道自己的腳很軟，軟到走不動要跌倒，應該逃跑……還跑得了?她很確定她無論如何是跑不過車！現在……她腦子一片混亂，他在生氣，撫平他怒氣的是……喝！冷氣好大！唐率打了個冷戰，冷氣正對著她的頭吹讓她從混亂中清醒，我，上車了！天！

　真是見鬼！湯帥鎖了門發動車子，車飛一般穿過街。

　啊――太快了！他有沒有駕照?“砰！砰！砰！”唐率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還是音樂打著她的心狂跳。會不會撞車?她緊緊揪住安全帶，揪得手指泛白。

　咚，咚，咚，湯帥合著節拍敲方向盤，嚇死你！他從鏡子裡看唐率一眼，唐率害怕的面孔讓他有絲快感，這隻是開始！他腳下用力，油表指針快速上竄，車子箭一般掠過大街小巷。

　“啊！”唐率不敢看就要迎面撞到的車，她恐懼地低叫，閉眼。

　哼，湯帥冷笑，沒膽的女人還要劈腿?！他利落地打方向盤，踩油門，再來！遊戲沒有結束！車子再加速。

　好快！救命啊！唐率的心狂跳，她弄清了，不是重金屬的原因，是她身邊這個惡魔！他總是這樣……她腦子閃過西餅屋，等等:“要！”

　湯帥模糊聽到唐率發出聲音，求饒了?他關了音響。

　不是“要”是……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啊。唐率夾著哭腔低叫:“停下！”

　停下，隻是停下！湯帥沒有聽到預期中的求饒，他用力打方向盤，車尖叫著在夏日午後空曠的街口拐了一個彎。

　“啊！”唐率跟著車子顛簸。他瘋了！嗚，好怕！唐率哭了:“我錯了，我錯了！快停下！”

　你終於知道錯了！湯帥怒火消了一半，他放慢車速，停在街邊。

　哦，停了?唐率哽咽著睜開眼，終於停下了。她抽泣，發什麽瘋啊，我要回去……她看車門卻發現自己很沒膽去開。

　就這樣?湯帥等了很久，等到他不耐煩。“如果你態度誠懇也許我可以考慮接受！”他抓狂，為什麽這個別扭的龜毛女生除了哭就什麽不會說呢?她的求饒呢?害我準備好的說詞都沒有辦法拿出來打賞！抓狂！他轉動車匙。

　啊，不要！唐率哭:“我錯了，我……”她看見自己裸露的膝蓋:“……我穿裙子了?”

　是裙子的事嗎?湯帥看前方。

　“我沒有坐車?”唐率揣測湯帥的臉色:“可是，我隻是出來走走。”她咬著唇，這樣也不行嗎?

　哼，用這些糊弄我?湯帥擰車匙。

　“不要！”恐懼讓唐率情急之下抓住湯帥開油門的手。

　好涼。湯帥看著覆在他手背上唐率的手，好小，好……一種奇異的感覺從心底升起，這是……他弄不懂是什麽，隻覺得之前的種種狂燥忽然就這麽涼了下來，心裡就忽然涼了，然後爽了。唐率她有魔?還是她的手有魔?

　“我錯了，好不好?”唐率胡亂地哭:“哦，”她找到一句話:“你讓我乾嗎我就乾嗎……”

　你這麽別扭又龜毛的女生，我會想要你幹什麽?湯帥抽回手，女生就知道哭，很煩耶！他告訴自己，我隻是不想她拉著我的手啼啼哭哭。

　“別哭了，煩死了！”他低吼。

　“嗚――”唐率抽氣試圖止住哭泣。

　“我說不、準、哭！”湯帥拿車頭的手紙扔唐率膝上:“難看死了！”

　“嗚。”唐率小聲地抽氣，擦淚。

　“接到錄取通知書了?”

　乾嗎。唐率點頭:“嗯。”

　“不準去！”

　“啊――”唐率低叫，這怎麽可以！

　“隻不過考驗一下你的誠意，哼！”

　“可以考驗……其它的。”

　“不行，就這個！”

　“……我很喜歡這個學校……”唐率小小聲辯，好傻，答應他不就可以了。難度他真的可以主宰你?

　“你喜歡，那你知道我喜歡什麽?”

　你喜歡什麽，你喜歡欺負我。唐率不說話。

　“我喜歡別人服從我！你！”湯帥用下巴指唐率，又指了兩人之間的空擋:“過來！”

　好囂張。唐率告訴自己隻要服從他就好了，老大的威風耍完就沒事了，他的身邊又不是沒坐過，你不怕被我碰到就好。她隱隱還記得她拉住他後襟時他不爽的眼，還有他剛才閃掉的手。她坐過去，用自己習慣地半個屁股支著坐。

　“我真是吃錯藥了要跟你綁在一起！你看你有什麽好?”湯帥扳低窺內鏡:“你自己看，我隨便往哪兒一站，多的是漂亮女生圍過來。你呢，”鏡子裡的唐率眼紅紅，鼻頭也紅紅，一臉狼狽。“除了會讀一點死書，我真不知道你還有什麽好！”

　唐率努力消化湯帥的話，原來他還在為那件事……耿耿於懷啊。

　“……不用，我說不用！”唐率真心地笑，解脫你就是解脫我:“我不介意那件事！”

　“‘不用’！”湯帥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很生氣，她不需要他的負責，他不是自由了:“唐率你給我聽好了，記住了！我和你，”他用手指戳唐率胸又戳自己的胸咆哮:“要喊停的那個人隻能是我，不是你！豬！”他一踩油門，車子衝出去。

　“啊――”唐率沒提防，慣性的緣故額頭猝不及防撞到防風玻璃。

　“人長得不漂亮沒關系，蠢就沒得救了！”

　漂亮不漂亮是我家的事，我……才不要聽你那些亂七八糟。唐率咬著牙不讓眼淚再流下來，我知道自己不漂亮，可我從來不奢望別人對我怎麽樣！她慢慢往座位另一端挪。

　湯帥真的弄不懂自己的心，比如唐率說“不要”，比如她要坐到另一邊――我是很憎恨她討厭和我是一國的感覺！他如是說。

　“我讓你過去了嗎?”

　我……很遜耶，乾嗎這麽怕他?唐率不動。

　“靠著椅背！”湯帥不曉得是氣自己還是罵唐率:“跟你在一起早晚我會氣死！”

　我又不要跟你……唐率僵直著身子，車速不是太快，她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為的是別讓眼淚再流下來。

　我本來隻是想教訓她一下，為什麽又變回現在這個樣子?湯帥悶悶地開著車，不是早就決定不理她了?她本來就不是我想要的菜。她說不要我應該很爽啊，可是，沒有一點爽的感覺，反倒很生氣，是不能馴服乖乖兔的挫敗嗎?不是吧，我湯帥連隻死兔子也搞不定！

　手機在褲兜裡跳。

　“喂……在路上了。好，我馬上過去。”湯帥合上手機，瞥唐率一眼:“我等會有事。”

　哦，我可以回去了！唐率松口氣:“在這裡放我下車就好了。”

　就這麽迫不及待逃命?湯帥瞪唐率。

　又什麽了。唐率結結巴巴:“我坐車，坐車……”

　“我讓你走了嗎?”湯帥憋著氣慢條斯理地道:“還是我身上有細菌病毒?”

　“你，你不是有事……”

　唐率捧著茶坐在湯帥旁邊。會客廳裡很多人。個個衣著不凡，談吐，讓人結舌。不是山莊就是度假村，不是大賣場就是百貨公司……他們是我們這個城市的有錢人?不是一般有錢是很有錢那一檔。唐率想起湯帥家的房子，那可不是一般人去的地方。他們家真的很有錢，所以他才這麽囂張霸道。有錢了不起?她皺眉有知識讓人尊重，有錢的讓人……鄙視！尤其是這種又狂又拽的家夥！她看湯帥。湯帥很自得的模樣，完全不似車上的暴戾，也沒有學校裡嘻哈的表情，有種……唐率一下說不清楚，就是那種，她想起陳記炒螺包廂裡湯帥一本正經的樣子，對了，就是一本正經！不過，他那個樣子看起來還蠻帥的，跟……高文斌有得比哦。啊，我不是說他……事物有好跟不好的兩面，要看到它不好的一面，也要看到它好的一面，是不是?她轉向客廳中間，湯帥的爸爸獨佔了一張沙發，那些有錢的钜子圍繞著他。他戴了副眼鏡，胖瘦適中，很儒商的樣子，可笑容又不是很多，話也很少，偶爾的幾句似乎都是核心重點，幾乎所有的人都迎合他……原來湯帥很像他爸爸，那種胸有成竹又運籌帷幄決勝千裡的成功人士穩重的感覺！成功，穩重?湯帥跟他們一點關系也沒有！“咯咯……”一陣笑聲傳來。這是湯帥的母親，一個超乎年齡年輕漂亮的女人，她舉止端莊優雅，歲月似乎隻能讓她豐韻，她很美！她簡直像副畫……唐率的眼珠完全被吸引了。

　湯帥碰了碰唐率，唐率還跟著湯媽媽。湯帥又碰了碰唐率:“喂，你走不走?”

　客人們停下看他們。

　哦。唐率紅了臉垂下眼:“嗯。”她放下杯子站起來對大家微微鞠了鞠弓，向門外走去。

　湯帥站起來點點頭:“媽，走吧。”

　湯媽媽笑容可掬地:“大家坐，我去去就來。”

　眾人應:“湯太您忙！我們跟湯總坐。”

　還要去哪。唐率傻傻地跟湯帥湯媽媽下了樓來到湯帥車旁。湯帥打開車門:“媽你坐後面。喂，你坐前面。”

　湯媽媽微笑著拉開車門坐進去:“帥帥，你同學叫什麽名字?怎麽不介紹一下。”

　湯帥發動車子:“什麽大人物要您親自接待?”

　“市委周秘書陪省廳一位領導想找個清閑的地方休息，剛巧領導的女兒想打高爾夫球，就找你爸了。”

　“女兒?媽，我隻給你當車夫，其它的不管！”

　“你爸讓你來就是想讓你跟這些領導，老總認識，公司的事以後要你管，你不熟悉怎麽行?做事關系很重要。”湯媽媽溫柔地說道。

　“我等會有事！”

　“什麽事?叫你同學一起去玩呐。”湯媽媽柔柔地轉向唐率:“同學你叫什麽名字?”

　“我……”唐率的回答被湯帥打斷:“我們要去另一個地方！”

　“是嗎?今早你沒說。”

　“我現在告訴……”大約覺得自己跟媽媽的態度強硬了，湯帥停頓了一下換了種語氣:“媽，我不陪領導的女兒！男生，還勉強！”

　“不可以這麽傲，商人是在商言商，交際是一種方法，成功不是唾手可得的！”湯媽媽柔笑著嗔道:“每一次你爸都要做很多功課的，知道不知道?”

　湯帥不說話加油門。

　哦，他跟他媽媽也是這樣子哦。哎呀，他媽媽那麽溫柔那麽漂亮，他也拒絕得了?唐率想這麽柔軟的懇求換我一定拒絕不了！

　“那你同學不是女生?”湯媽媽還是笑盈盈的。

　“她跟別人不同……我說不去就不去了！”湯帥口吻又帶了一絲強硬。

　你老爸還要聽我的，湯媽媽興味地打量兒子的發鬢，小鬼長大了哦。她眯起眼打量前座的唐率，小姑娘看起來不怎麽樣，我兒子很驕傲的，什麽時候帶過路人甲，路人乙?

　“同學，準備到哪玩?”湯媽媽前傾。

　哦，湯媽媽是跟我說話嗎?她的聲音真好聽。唐率微側過臉小心地看湯帥臉色，可以跟你媽媽講話嗎?

　你要怎麽說。湯帥收到唐率征詢的目光，他不置可否繼續向前。

　不是生氣?唐率沒有看到變臉的征兆，她咬著唇害羞地微笑著搖了搖頭:沒有。

　這個孩子！湯媽媽沒由來地生了好感:“是帥帥的同學?”

　唐率含著那朵怯生生又喜悅的微笑點點頭，因為激動臉微微地紅了。

　真是可愛，兒子居然有這種同學，簡直是古董！湯媽媽見多了五顏六色的人，這朵清純的小百合簡直讓她驚豔，是什麽樣的人家養出這麽乾淨的女孩?

　“那麽，你陪阿姨好不好?”

　“媽……”

　“好了，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讓你同學陪媽媽好了！”湯媽媽對唐率微笑:“我們不用管他！”

　草地裡，身穿白色球衣，白色棒球帽的少女沉思，準備，揮杆，一個漂亮的側轉，小球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飛到那邊草地球洞邊。

　“於姐，你打得真漂亮！”唐率由衷地讚道。

　“你來。”於菲菲示意唐率站過來。

　“不了……”唐率拿著球杆傻傻地笑:“我看你打就好！”我是運動白癡，不是把球打失蹤就是……打到人！她剛才一時失手揮杆的時候把杆甩出去好巧不巧又打到湯帥身上，氣得湯帥直罵她:“你是白癡啊！”

　“第一次打那有那麽快，來！”於菲菲拖唐率站過來:“來吧！”

　“不行啦……”被趕鴨子下水的唐率無可奈何地拿好球杆站球姿，也許之前被湯帥訓多了也許真是運動白癡，唐率的站姿很搞笑，惹得那邊樹蔭下涼傘裡的李副廳長和湯媽媽哈哈大笑。

　“她的樣子真的，”李副廳長揩眼淚:“我都笑出水了！”

　“她對運動沒有什麽天賦哦。”湯媽媽很優雅地笑。

　“他們那一家子都是讀書人。我女兒平常跟人不容易這樣相處的，來這兒的時候想去找唐衍沒有找到，無意碰到唐衍的妹妹，很高興了。‘跟校風雲人物的妹妹有私交’夠她回學校吹牛了！”

　“校風雲人物?”

　“那個唐衍是清華的才子，牛津跟哈佛都向他發出了入學通知書……他爺爺是省裡最早的海歸，我們教育廳現在還保留著他的覆歷。”

　海歸?湯媽媽暗暗稱奇，我兒子有這麽學歷高的好朋友?她轉臉推躺椅上的湯帥:“你同學考什麽學校?”

　“嗯，”湯帥用毛巾蓋了臉，連續讓唐率打了好幾次他一肚子的悶火:“好像是北n大吧。”他不耐煩地轉向另一邊，兩個女人就喜歡談這種，我媽也這麽三八！

　“北n大，哦，北京n大學，這個小姑娘以後也要出國留學！”李副廳長篤定地道。

　“出國?”

　“北n大的學生不是出國就是考研，最差的找工作。像唐衍那種家庭的孩子，肯定是出國了。”

　“這樣啊，”湯媽媽笑:“帥帥，你這個同學厲害哦，以後要出國的哦！”

　出國?很難說。湯帥乾脆轉過背，老子我不高興她想去哪！

　“咦，好像也有點樣子了！”李副廳長驚奇的低嚷。

　“哦，”湯媽媽也認真看:“真的耶， 有點樣子了！”

　“揮杆的動作也蠻象那麽回事了！”

　“是啊，咯，”湯媽媽笑:“打出去還是不行！”

　李副廳長笑:“嗯，姿勢可以了，球還不行！”

　湯媽媽:“還是你的女兒比較懂教！三下兩下就教會人了！”

　湯帥忍不住在毛巾下翻白眼，她們是省裡來的你也不用這麽馬屁，湯太！

　李副廳長:“哪裡，剛才你家小湯教很久了，菲菲隻不過再指點一下。沒有小湯教過也沒有這麽快的！”

　湯媽媽:“他哪有耐心?菲菲耐心好！”

　李副廳長:“小湯打得好。小湯很能乾，很像他父親……

　兩個老女人對誇完子女，又要對誇老公了嗎?湯帥實在聽不下去了，他把毛巾一掀，我還是去給唐率打幾棍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