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嗯，他曾經有過一個弟弟。”

　“曾經，有過?”現在沒有嗎?

　“那是他叔叔……”

　“叔叔?”唐率更奇怪了，湯家的親戚她已經見過不少，爺爺，奶奶，伯伯，伯母，姑媽，姑姑，大姨小姨，舅舅，堂哥堂姐，表姐表妹，表哥表弟……沒有弟弟和叔叔呀?

　“這是湯家永遠的痛，”湯媽媽嘴角抽搐:“他那叛逆、敗家的叔叔十九歲當爸爸，所以帥帥有一個跟他一樣大的弟弟。兩個小孩子一起在爺爺家長大，吃在一個碗，睡在一張床……十九歲當爸爸，二十四歲鬧離婚，鬧了三年，兩口子那個吵鬧全街坊都知道！大人鬧離婚，被嗤笑的是小孩子，受罪的還是小孩子，弟弟三天兩頭看爸爸帶個陌生女人回家吵架，終於有一天下著雨他跑出去……”湯媽媽的聲音顫抖:“等我們找到他時，他倒在高壓線下，半邊身子是黑的！”

　“啊！”唐率驚叫，她的心驟然緊縮，太可怕了！

　“呼——”湯媽媽用力呼氣，擦眼淚:“我們怕他看見，沒有帶他去醫院，誰知道他自己跑去，然後倒在病房門口……那是他至親的弟弟，最好的小夥伴……”湯媽媽哽咽，即便過去這麽多年，她想起還是非常心悸心痛。

　“湯媽媽別說了！”唐率淚流滿面，哦，那可憐的弟弟，那失去弟弟的小男孩！

　“這件事改變了很多人的生活，”湯媽媽擦掉眼淚，臉上是堅毅的神情:“很痛，但你應該聽！聽完之後我希望，你能多包容他一點，他其實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小男孩！”

　一件改變了很多人的事，唐率擦眼淚，我聽。

　“帥帥被嚇壞了，從那時起他開始不停地做噩夢，整夜整夜不能入睡，我們甚至帶他住了一陣子精神病科……爺爺病倒了，他一個活蹦亂跳的孫子就這樣沒有了，另一個住進了精神病院，弟弟的媽媽走了，他爸爸則被爺爺趕出家門。本以為這樣對他是個警醒，誰知……他沒多久，那個搞三撚四的叔叔搭上的是一個煙花女子，不但惹了一身病還學會了吸毒！房子，店鋪全讓他賣光吸光了！那個女人走了，他也死了，死在公廁裡，旁邊還有注射器！一個好好的家就這樣沒有了！”

　太可怕了！唐率聽得毛骨悚然，真有這樣的事?在我們的周圍真有這樣的事，有這樣的親人，朋友吸毒?患病……死在公廁裡?她抱緊毛毯顫聲:“這是真的的嗎?”

　湯媽媽抱著唐率的肩沉聲:“我嚇到你了嗎?籲——別怕！我保證你不會看到這樣的事再發生！”

　死，吸毒，搞三撚四……唐率眼前幻化出湯帥的臉，或邪魅或無情:“啊！”她身子一軟墜了下去。

　“囡囡！”湯媽媽嚇了一跳趕緊拖住唐率:“你怎麽了?”

　“沒……事。”唐率蒼白著臉，太可怕了！

　“快躺下！”湯媽媽扶了唐率到床上:“你被嚇到了！”

　“沒……”唐率嘴唇發烏，一身顫抖。

　“絕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了！”湯媽媽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一種情況，她握住唐率的手:“叔叔不在了，家裡沒有人會吸毒了！每個人都很乖，沒有人搞三撚四了！所以，所有的事情都不會再發生，歷史不會重演！”天，帥帥的歷史倒像再重演了！

　搞三撚四，唐率似乎又看到了球場女孩，然後湯帥無情的臉，啊，我不要！她再次哭了。

　“寶貝，寶貝！”湯媽媽俯身擁住唐率:“不要怕，媽媽在這裡！”

　我不要他這樣啊，我愛上他了，我……湯帥不要離開我啊。所有的不安在這時又肆虐而來，無助的唐率情不自禁又哭了:“嗚……”

　“不會了，沒有人敢那樣了，”湯媽媽抱起唐率的頭，她哭得那麽無助，讓湯媽媽母愛的情結迸發:“乖，不哭，爸爸不乖，回來我打他！”

　“嗚……”

　“他怕媽媽，他再也不敢出去喝花酒了！他保證！”

　“嗚……”

　“他以前不敢，現在更加不敢了，因為帥帥會幫媽媽一起教訓他！”湯媽媽就手抓起湯帥的寶貝毛毯塞到唐率懷裡，那是她哄湯帥的必備道具嘛。熟悉的氣息讓閉著眼瞎哭的唐率奇異地停頓了一下，她抱緊毛毯:“……嗚。”

　“對了，有帥帥在，爸爸不敢做壞事了。”湯媽媽拂開唐率額前頭髮:“哪個美女敢打電話來找爸爸，我們就砸爛他的電話！”

　可以這麽暴力?唐率模模糊糊地想，美女找湯帥，我不敢呐:“嗚！”

　“他若敢打給美女，我們就扁他！”

　更不行！唐率大聲地:“哇！”

　“奇怪，我以前這樣說很對的呀?”湯媽媽換邊手:“不行，叫帥帥……”她注意到唐率停下聽，哦，原來是要講帥帥:“帥帥，嗯，有一次，有一個不知死活的美女打電話來找他爸爸，我們正在吃晚飯，他搶過他爸爸的手機‘啪’砸到地板上，然後冷冷地看著他爸爸:‘你要我也站到電線杆下嗎?’那時候，手機好貴，一萬多塊錢一部，還是像磚頭一樣大的那種！”講到這湯媽媽輕笑:“他爸爸被他嚇到，楞楞地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在意這種事?他小時候在意不等於他長大不做啊。唐率抽抽噎噎。

　“女人其實都想自己老公疼自己一個就好，我要謝謝我的兒子，他幫我找回我的好老公。”湯媽媽輕撫唐率發絲:“我還要謝謝你幫我找回一個好兒子。囡囡，媽媽好喜歡你哦！”

　謝謝我?唐率抽噎，意思逐漸模糊，也許近來哀傷太過，湯媽媽的擁抱，帶著湯帥氣息的毯子讓她恍惚中又回到醫院，她又睡過去了。

　湯帥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湯媽媽抱著唐率靠著床頭睡著的情景，這兩個女人搞什麽鬼?他看到唐率懷裡抱著毛毯，身上蓋著被子，完了還被湯媽媽抱得緊緊的，熱出了一身的汗。

　“媽，媽。”

　湯媽媽醒過來:“哦，你回來了。”她瞧眼唐率小心翼翼地:“別吵醒囡囡。”

　湯帥示意唐率汗濕了一身。

　“哦。”湯媽媽這才放了唐率自己睡:“要不要換件衣服?小心感冒。”

　看唐率露了半邊肩湯帥不耐地趕湯媽媽出去:“好了，我知道——”他留意到唐率臉上的淚痕:“您又跟她幹什麽了?”

　“有什麽乾的?”

　“您……她為什麽哭?”

　“我們聊……”

　湯帥不是想跟老媽發火，可是唐率的樣子令他很不爽:“媽，不是叫您別碰她了?好了好了，爸爸在下面，您快去陪他吧！”

　感覺把唐率放在家裡很不安全，多事的老媽不知道又會玩什麽，況且唐率身體不是真的很差，昨晚的昏厥只是意外，他們在學校經常出去遊玩就是湯帥對她有意識地鍛煉。湯帥決定帶著唐率去公司，假期她也經常陪他上班，她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老爸老媽，公司的股東，同仁，大家早都有唐率將是公司另一個小老板的共識，現在只是讓她快點進入狀態而已。考慮到這將是唐率正式走進公司，湯帥覺得應該改變她以往他刻意打壓的平凡造型，讓她以職場白領的形象出場比較容易服眾。也許打扮之後她像拭塵的珍珠一樣熠熠生輝招來狂蜂浪蝶，沒關系，他是跆拳道黑帶三段，來一個揍一個，來一雙揍一雙！況且他們將馬上舉行婚禮，只等唐率的父母回來！只要他未來嶽父嶽母從美國回來他就上門提親，至於出國留學，見鬼去吧！不同意，那也沒關系，他只要盡到告之義務就可以了，唐率，他、是、娶、定、了！

　不想老媽又自作主張把唐率打扮得超越他能忍受的范圍，晚飯後湯帥帶著唐率出門去采購，第一要件是必須買新睡衣——昨晚那件是很讚，不過不能經常穿，他不想她常常昏厥！

　“放輕松肩，腳不能太用力，放在那就好了。”湯帥指導唐率駕車，雖然她在“湯老師”的教導下已經考到駕照，不過駕車經驗太少，開車像開戰鬥機，超緊張。

　“慢點，慢慢踩下……”看唐率慢慢進入狀態，湯帥很有成就感，這個是我一手教會的啦！沒有辦法，男人總是想強過身邊的女人，好為勝者。況且湯帥勝過的不是普通的女人，所以也不是普通的有成就感。

　“鈴，鈴，鈴……”湯帥幫唐率把電話放到耳邊。

　“喂……媽。”唐率聽到老媽的聲音有點緊張，擔心湯帥聽到他們的談話:“……哦，還沒有，哦，我現在正忙，等一下我打給您好嗎?”

　湯帥斜著唐率，就那麽擔心我知道你們的談話?不用聽我也知道你們會講些什麽！他生氣地掛了電話:“啪！”

　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天才唐率可以解讀湯帥的意思，況且湯帥的意思那麽明顯。他為什麽忽然生氣?她以為她跟老媽什麽都沒有談，留學的事宜她從沒有跟他講過，他也沒有問過……她不明白她只是接個電話而已，有必要生氣嗎?她兢兢戰戰從鏡子裡窺湯帥一眼地放慢了車速。

　“看我幹什麽?看路！”湯帥知道這樣很不好，可就是抑製不了心中的怒火:“開得這麽爛還敢講電話！蝸牛都比你快！”

　呃……我又沒有說接，電話是你拿過來?有影響到開車嗎?倒是他的態度影響了她。是對近況的愈來愈不滿?她覺得從學校回來後他的喜怒無常愈發明顯愈發頻繁的，吃飯會生氣，接電話會生氣……“他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小男孩”，我看是他讓別人很沒有安全感。唐率稍稍用力加速。

　買衣服很簡單，睡衣愈保守愈好;衣服，職業套裝就可以了。湯帥審核過確定領口不低，裙子沒過膝蓋，OK。他唰唰簽好單讓經理送到樓下車裡，然後拖著唐率上十四樓做頭髮。做頭髮的周大師是湯家半個專職理發師，大家很相熟。

　周大師抖開披巾給唐率圍上:“今天想做什麽髮型，美女?”他的手慵懶地撐到唐率身後的椅背，腿稍後曲，微甩頭看鏡子裡的唐率，隨著他甩頭的動作，他腦後的馬尾閃動，幾束挑染過的金黃發絲增加了他頹廢的美。

　有沒有搞錯，叫你剪頭髮又不是叫你挑逗我老婆！湯帥很感冒周大師耍酷的樣子，雖然知道他對每個人都是這個調調。他假裝要坐到旁邊的椅子走過去……

　“啊！”周大師呲牙咧嘴跳腳:“好痛！”

　“啊，踢到你了?對不起。”湯帥坐下很認真地看看周大師，看看他走過的地方:“你乾嗎不好好站好?”言下之意是你沒站好所以被踢到，活該！

　嘿。唐率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湯帥絕對不是不小心，她笑。

　很好笑?湯帥給唐率冷冷的一瞥，他叫你美女，你就當真以為自己是美女?他拿起旁邊的報紙。

　哦……唐率坐好不笑。

　一旁的洗頭小妹們吃吃笑:“周大師要不要給你按摩一下?”

　“去！”周大師在後面用下巴示意湯帥:那個，你去啊！

　哦，不去，不去！眾小妹吃過湯帥的排頭，一笑而散。

　看，把場面搞冷搞擰是他的特長。唐率打量鏡子裡的自己，這個造型我可以嗎?鏡子旁的海報上一個瑪麗蓮夢露眼神的美女頭髮金黃，鬢邊發絲微卷，齊眉的劉海貼服得很是可愛。眼神差強人意，嘴巴，我應該可以做得到吧?唐率認真看美女嘴巴性感造型，哦，要微張，微翹，微……

　“喜歡這個髮型?”周大師注意到唐率的視線，他大力推薦:“這個很好！美女你真是有眼光！這個是……”

　“周大師，你不想在這裡繼續開了?”湯帥抖抖報紙:“我記得你的合同這個月到期！”

　“哎喲，誰說我不想?”跟錢過不去?有病啊。周大師放棄說服唐率改變造型的想法:“湯經理，我有去續約啊，他們說到期才給我辦呐……”

　“是嗎?”湯帥示意周大師唐率的頭髮:“我比較喜歡簡單直接一點……”他停下。

　“我也是啦！”周大師忍不住飆出他的廣東腔:“我是很有誠意在這裡繼續跟‘中興’合作的啦，湯經理……”

　“剪頭髮！”湯帥把報紙對向唐率的頭髮:“有事明天去辦公室講，現在我想安靜地看一下報紙，OK?”

　“OK！”有錢的是老大。周大師聳聳肩。

　“就那個髮型吧，卷就不用卷了，我比較喜歡簡單點！”湯帥看著報紙。

　天，搞這個髮型，不準卷邊?還簡單點?一點不簡單好不好！周大師看看海報看看唐率，唐率也正好看海報，兩人的視線對上。你看著辦吧，她學周大師剛才的樣子聳聳肩。簡單，周大師用心領會領導講話精神，簡單……有啦！他撚撚唐率的發，小湯太的髮型……

　他利落地梳理，快剪飛舞……退後端詳，這樣……他擺正唐率的頭，對，感覺太對啦！“嚓嚓嚓……”

　“周大師！”一個時髦搶眼得有些過分的美女伴著熏死人不償命的濃香走了進來:“有沒有空……喲，湯經理也在！”

　湯帥掀掀眼皮，這是哪號小醜?

　好香哦！唐率好奇地看鏡子裡忽然多出來的美女，好……大的胸！她不涼嗎?美女的著裝太清涼了。

　“嗨，美女！”周大師吹聲口哨。

　“咭咭，在湯經理面前這樣叫人家，人家會不好意思的啦！”美女意圖很明顯，她乾脆走到湯帥後面:“湯經理理發?”

　湯帥冷冷地看她一眼，因為她是樓上月桂坊的頭牌大姐，他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哦。唐率不知道是什麽感受，這麽……騷包的女人，湯帥乾嗎理她?他一向不是很跩的嗎?

　“周大師，你怎麽可以讓湯經理這樣等呢?”美女把手放到湯帥椅背:“我們來等一下沒有關系，讓湯經理等太不對啦！”

　“哈哈，湯經理現在很樂意等！”周大師的本意指湯帥等的是唐率。

　波大美女左一口湯經理右一口湯經理沒有撩撥到湯帥接茬心有不甘，聽周大師這麽說，還以為是自己魅力無邊，俯下身嬌嬈地:“不如到我們樓上檢查工作，湯經理?看看我們的工作有哪裡做得不好嘛！”她不俯身就已經夠清涼了，一俯身整個胸就跳出來了。

　感到身後椅背一沉，鼻端香氣熏人，他媽的！湯帥嫌惡地皺眉，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坊！老子忍你，你他媽的就得寸進尺！他慢慢轉過臉銳利的眼神刀子一樣極其嫌惡地看著波大美女，從她的眼睛一點一點往下凌遲，最後定在她的胸前，奶大?奶牛更大！無腦兒！他沉聲:“夠、了、沒、有！”

　“啪！”美女感覺好像被人摑了一掌。經常自詡什麽大風大浪都經過的她被眼前這個年輕男人的眼神和氣勢壓倒，他嫌惡的眼神好像在說她是世界上最肮髒最惡心的垃圾，他用他刀子一樣的眼睛剝光了她，把她這堆垃圾扔到人來人往的大街，男人看她，她以前會興奮，現在，老人，女人孩子——她終於知道什麽叫羞恥了！波大美女脹紅著臉落荒而逃。

　那邊一心二用等著“當月桂坊第一姐遇到多金帥哥時”上演的周大師捏著唐率的頭髮和剪刀奇怪地:“咦，怎麽走了?”

　多事！湯帥冷冷橫周大師一眼抖抖報紙坐回去。

　他們倆剛才在說什麽?同樣沒有搞清狀況的唐率只看到美女把胸前風光無償奉獻給湯帥，然後湯帥回過頭，他低聲講了一句話，然後美女害羞地紅著臉出去了……他讚美她的胸大?她的胸美?一定是這樣！唐率的心痛痛的，他就是這麽色情狂……即使每天滿足他的**，他還是會在兩人獨處時對她不停上下其手。“男人就是這麽色的！”他振振有詞:“我不摸你，摸誰?別人嗎?好，你說啊！”然後鄭重地告訴她， 男人就是喜歡女人的胸，有看一定要看;有摸一定要摸;有吃一定要吃……他剛剛是想摸還是想看?一定是又想摸又想看，或者連吃也一並……

　“唉，又一個女人倒在湯經理褲下！”周大師搖頭惋惜:“唉，這麽帥的男人可以禍害多少女人呐！”他無限豔慕。

　唉，“男人要有很多女人嗎?”唐率低喃。

　“哎喲小姑娘，男人當然要有很多女人了！男人那麽辛苦為什麽?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怎麽可能只有一個女人?”周大師看湯帥一眼，他在看報紙。他彎腰附在唐率耳邊神秘兮兮地:“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當然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一個男人一輩子也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不過，當一個男人跟你說他愛你，你一定要記得假裝他愛你，你很感動！”

　什麽?唐率睜大眼。

　“唉，可憐的小姑娘！男人是長不大的孩子，總是貪玩的！不管怎樣，只要那個男人肯回到你身邊他還是愛你的……你真是可愛！”周大師搖頭，傻得可愛！

　他果然會是那樣的……唐率的心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