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若孤獨的風帆,在水的世界裡為了尋找土地,我向著陽光的居處遠航。我的確有方向,只是我還得一個人再堅強地生產堅強。”
龍镔又在筆記本上寫下了這兩句話,接著又專心致志地看起了書。
秋雅溫柔地給他按摩著頭部和肩部,用手輕輕梳著他的頭,她不會象杜慈那樣唧唧喳喳說話,她有時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龍镔的側影,她很滿足,覺得自己太幸福了,從來沒有想到愛情的感覺這麽美好!當然,要是趁他們都不在的時候,龍镔也會偷偷抱自己一下,親自己一下,這時候她簡直就會興奮的昏迷過去。
她愛他頭髮,眉毛,眼睛,鼻子,背影,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會品嘗幾百遍,龍的一切就是她的一切,甚至超過了她的一切。
她瘋狂的迷戀著龍镔。
最近她老愛癡癡幻想著自己將來和龍镔生的那個孩子,會是個什麽模樣呢?是不是也皮膚黑黑的,象他爸爸一樣?還是白白的,象自己?是不是將來也象他爸爸一樣長的這麽高壯?
她喜歡要個男孩,要個小小龍镔!
已經是六月份了,過不了幾天,自己就要滿十七歲了,今年因為腳的緣故,自己根本沒賺到什麽錢,好不容易五月初才能堅持一下鍛煉,腳還是有些不舒服,就好象天氣預報能準確的預報下雨,難受的很,總感覺裡面的異物在作怪或者是什麽創傷性風濕關節炎。
不過還好,感謝進寶和那些個學生,總算又找到了三份家教。
出於安全考慮,我現在外出都帶上了那把祖傳的開那個寶盒的鑰匙小刀,刀很小,長不過三寸,寬不過五分,可這把刀很是鋒利堅硬,有點象古代傳說中的寶刀,雖談不上削鐵如泥,卻也有點無堅不摧的感覺。石偉老是問這把刀的來歷,我還是不能說的。
這個世界上只有雯麗才知道這個秘密,我也自信她不會泄露這個秘密,石偉給我配置了一個外面蒙皮裡面是不鏽鋼片的刀鞘,我貼腿藏著。
這天我家教回來的時候在學校側門口碰到靜兒。
對靜兒我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有時覺得她象雯麗,有時覺得她又象秋雅,還有時覺得她象海濤石偉,甚至有時覺得她象德老,不過更多的是覺得她不是凡間的女子,是謫落人間的仙女,有些不沾塵俗不沾人間煙火的味道。她送給我的那兩本書我常翻看,弄得秋雅都有些吃醋。
靜兒站在路邊向我招手,可能是她看見我了吧。
“靜兒,在這等誰?是不是男朋友?”龍镔不由自主的推著車子邊走邊問靜兒。
靜兒表情有些奇怪的看著龍镔,道:“怎麽,你沒見過我男朋友嗎?”
龍镔的心咚的一下,愕然道:“我有見過你男朋友嗎?”
靜兒抿著嘴的笑有點神秘,不語,澄淨澄靜的雙眼若有深意的看著龍镔。
龍镔立時覺得自己怎麽這麽喜歡管別人的閑事,怎麽變得和石偉一樣的?於是,嘿嘿乾硬的笑了幾聲。
靜兒對龍镔這一連串的情緒波瀾變化很感興趣,有窮追不舍的架勢,繼續問道:“怎麽,鼎鼎有名的龍大俠,口才出眾的大男人,今天笨嘴拙舌不會說話啦?”
龍镔知道這丫頭在激將自己,乾脆裝糊塗,照舊乾笑,看你靜兒怎麽接下去說!
果然,靜兒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於咄咄逼人了,走了兩步話鋒一轉就道:“龍镔,你現在不急著回宿舍吧,要不陪我去走走?”
龍镔想讓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緩和一下,別太尷尬,就故作幽默的道:“好哇,說句實在話,認識你這麽久,和你可真沒說幾句話!你冷不丁的就給我講道理,說故事,我都記得一清二楚!呵呵!”
聽到龍镔居然說把自己的話記得一清二楚,眼睛飛速一瞥看著龍剛毅的臉,靜兒的心裡由來一陣悸顫,聲音有些失衡的道:“是嗎?我都忘記了,你背給我聽聽,我都說過些什麽?”
那些話是龍镔常用來提醒自己的,要他背那還不輕松流利!
聽著龍镔用他那夾生的普通話背誦著自己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靜兒的心裡已經流滿了淚水,是感動?是震驚?還是酸楚?還是幸福?
靜兒自己也無法形容。
只知道心底狂湧的浪潮就這樣將她的靈魂完完全全淹沒在了龍镔重複的海洋。
她從此徹底窒息了!
誰也沒辦法挽救她。
“怎麽樣?靜兒?一字不差吧?”
龍镔此時在靜兒的眼裡象個孩子一樣的單純著欣喜,似乎滿心渴望得到獎勵。
靜兒強忍即將奪眶的淚,讚賞的語氣道:“嗯,不錯,阿姨獎勵你一塊糖!聽話,乖啊!”
龍镔傻乎乎的笑笑,還伸出手去,道:“拿來啊!快給!”
靜兒在口袋裡摸索了一陣,把小巧的雙手往他的大掌中一放,緊緊合住。
她閉上了眼睛,秀肩有些隱約的。似乎是在感受著他手掌的溫度,感受著他脈搏的跳動,感受著他靈魂的聲音。
突然,靜兒緊緊抱住龍镔的猿腰,將臉也象秋雅那樣死死的貼在他前胸的位置,似乎在用生命的全部力量……
馬上,卻又踮起腳跟,飛快地在龍镔的唇上親了一口,迅速頭也不回地跑了。
*
看著這個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中,龍镔把嘴唇往裡一收,唇上還有依稀的清香,他不禁用舌頭舔了舔,有些意興闌珊的韻味。
發現手上多了個東西,他仔細一看,是張紙條。
紙條上面寫著:好好把學業修完,什麽也不要說,什麽也不要做,什麽也不要想,什麽也不要管。萬一有急事打我電話:138,切記。靜兒。
龍镔把紙條往口袋裡一塞!
一直在夜晚暗暗跟蹤龍镔形跡和歸納總結龍镔最近生活習慣的廖業,沒想到今天他能拍攝到龍镔和靜兒接吻的鏡頭,他立即把剛攝下的影像連夜送到常成手中。
常成給了他兩萬,吩咐他照步驟可以行事了。兩萬塊是活動經費。事成後還有三萬獎勵。
“成哥就是大方,豪!這才是真正做大事的料!”不愧自己為他反覆表的忠心!廖業暗喜,哪象那個狗屁鄭學,仗著自己是,這麽玩老子,這下神不知,鬼不覺,也要他嘗嘗我廖業的厲害!只要這件事作成了,自己可就走上光明大道了!
想著就得樂!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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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兒這幾天總是心緒不寧,似乎感應到有什麽事要發生,她平生第一次有了恐懼,有了真正的恐懼,但是爺爺下午又打電話來,再次說了那幾句話:好好把學業修完,什麽也不要說,什麽也不要做,什麽也不要想,什麽也不要管。
爺爺從來沒有這樣對自己鄭重過,爺爺以前反覆告戒爸爸的就是人必須知命、守命,不能逆命。命運有自己的邏輯與規律,人只能順導,萬不可逆天改命!尤其不可擅自為別人改命。
可是,龍镔的體內可是有自己的血在流淌著啊,自己的血早就和他交融在一塊了,除非死了,否則,誰還能把它們分離開來?
肯定爺爺知道要發生什麽的了,要不然他不會這麽慎重,回想起那天爺爺神秘兮兮的說那個壞小子有麻煩了,會不會就是指鄭學要出事,而且和龍镔有關?他們可是冤家仇人啊!現在唯一的就是希望龍镔可以從自己的紙條中領悟出什麽!
要不要自己把那些事都告訴龍镔呢,讓他早日察覺?
可爺爺的話又怎麽能違背?……
她就這樣整日胡思亂想著,不敢輕舉妄動。
誰能知命?只有人到了老了的時候,回顧自己的一生,才會醒悟,原來人真是有點命運的。
人可以自己創造神話人物,但是人是永遠無法創造上蒼的。
人和萬物生靈不過是上蒼的子民,是上蒼的一部分構成細胞而已。
僅僅如此而已,最多有時充當一下腦細胞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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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兒最怕的事還是最終發生了!
那麽不可逆改!不可抗拒!不能理解!
今天晚上又是要經歷東湖邊的這條小路,還有幾分鍾就到了,夏季的夜裡這條路上總有清涼清涼的湖風吹拂,假如有月光照耀的話那就會更美。
可惜了,今天只有昏暗淡黃的路燈光懶散地鋪灑路面,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天色有些陰沉,應該到明天有雨吧,陰雨天總是令人心情鬱悶,我尤其不喜歡陰雨天,明天有可能就是陰雨天,當然也是我的十七歲生日。
“龍镔!龍镔!”
我騎著自行車,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在叫我!好象是用家鄉的土話在喊。
想起來了,是老鄉劉光華的聲音。
他怎麽會在這兒?我趕緊把車停下。他就在路邊站著,寒暄幾句後他交給我一個隨身聽,要我聽聽裡面的錄音。
這裡面有一盒磁帶。可這是一卷讓我完全無可彈壓心中憤怒的磁帶!
新仇舊恨!
新仇舊恨!!
新仇舊恨!!!
聽完磁帶,我只知道我那冷得要凍結天地間一切的聲音在說:“鄭學在哪裡?”
劉光華並不知道為什麽廖業要自己在現在這個時候把這盒磁帶連同錄音機交給龍镔,但當聽見裡面的內容竟然是鄭學完全在欺騙玩弄雯麗時,出於老鄉的義憤填膺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廖業,廖業告訴他說他也看不慣鄭學的所作所為,雯麗那麽好的一個女孩子鄭學居然這麽對她!廖業還送給他一個價值2000元的隨身CD機
看著龍镔的那股憤怒的樣子,劉光華有些慌張了,指著前面道:“我聽廖業講,他們好象就在前面路邊亭子旁談判。”
我至今仍不否認,其實雯麗在我心裡佔住著一個角落,不過我想我已經將那種情感轉化為對她找到幸福愛情的歸宿而深深欣慰的祝福,並且我先前也一直在想,如果我將來有足夠能力向這些人討回血債的時候,我會不會因為雯麗的緣故而放鄭學一馬呢?
可我卻一直沒有考慮過假如鄭學對雯麗的感情全是假的,那我該怎麽辦?我沒有想過,萬一得知了這個事實,我應該如何處理?
劉光華所說的地點眨眼就到,幾分鍾的時間,我還沒來得及細細思考回味為什麽是常成和鄭學的對答,為什麽廖業會把磁帶交給我的老鄉劉光華,為什麽劉光華會在這裡等著我,為什麽會偏偏這麽巧鄭學和雯麗就在前面談判……我情緒激動,來不及認真冷靜下來思考判斷這一切邏輯關系,這一切被計算得多麽周密,完全就是國手下棋,步步進逼,一環緊扣一環,比那一次在食堂更為凶險,更為歹毒!
※※※
雯麗,這個我曾經為之迷惘為之傷懷過的,曾決心要嫁給我的姑娘正在聲嘶力竭地哭著,呻吟嗚咽著:“你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騙我……你為什麽要這樣騙我?……為什麽?……為什麽!”
鄭學,這個確定無疑就是他雇請打手打折我的右腿,使我從此致殘的;這個曾經在雯麗面前信誓旦旦海誓山盟,還曾經導致雯麗子宮外孕險些命喪黃泉,卻居然好象與他無關的,這個完全就是在欺騙玩弄著雯麗的家夥,現在就在我的面前對著雯麗厚顏無恥地道:“好了好了!你還哭個屁!反正你已經知道了,我就乾脆打開窗子說亮話!我和飄雪也已經有一年的交往了,你不是都看到了嗎?那有什麽!她就很清楚,懂事!知道大學時大家就只是玩玩而已,既然曾經擁有,何必在乎天長地久?是不是?”
“再說啦,我們才多大,這麽早結婚那不笑死人!我將來怎麽在那些哥們面前抬起頭?飄雪比你可人,只會找我要點錢花,我在你身上花的可不少!比她多得多!你算算,哪年你不給你家寄大把什麽補品衣服回去?再說我把你和飄雪一比,還是認為我愛你比愛她多些!是不是?既然如此,你何必這麽認真!”
我的怒火完全燒昏了頭腦,我的全部憤怒全部集中在了自己的手上,牙齒上,心臟裡!
鄭學不知道我就在這棵樹下,依舊在自顧自的說:“雯麗,人要知足!知足者才能常樂嘛!為什麽人不能大方一點,大度一點,慷慨一點,放眼天下呢?怎麽能這麽自私,愛情那有什麽道理規定一定只能獨佔,不能分享?是不是?……古時候的那些高官貴族財神爺,誰不是三妻四妾五姨太?唐伯虎都有九個老婆!對不對?那皇帝可就更多了,三宮六院,三千佳麗,每天睡三個,都要三年才能打個來回,你怎麽就想不明……”
他發現雯麗已經沒有嗚咽的聲音了,有些疑惑,忙低下頭去看。
“救命啊!死人啦!快來人啦!”
鄭學驚恐的聲音在這樣的夜色裡,格外刺耳!格外撩人!格外令人心生殺機!!
老家熊山上有時可以聽見豺狗的吠叫,有時可聽見烏鴉的嘶鳴,有時還可聽見貓頭鷹的哀號,不過我最願意聽的還是那月下孤狼的昂首向月,響徹整個熊山的嚎嗥!
啊——嗷——!
我衝上前!
揮臂一拳!
鑼鼓齊鳴!
對準倒地哀號的這隻狗獾就是一腳!
狗獾全身弓起!
記得豹子致死野味時總是要一口咬住獵物的喉管,狠命一咬的!
我一聲怒吼!左膝重重砸在狗獾的胸上,雙手鐵爪順力死死掐住狗獾的喉嚨!
我要給它做個水陸道場!!
然後再剝皮,剔骨,放大把乾紅辣椒把肉爆炒,再加粗鹽,拿瓶二鍋頭,好好的叫上秋雅、海濤、石偉,哦,對了,還有那個悄悄親過我一下的靜兒……
等等,靜兒?
靜兒?!
靜兒!
給我寫過一個紙條的,紙條上面是怎麽說的?
我想想。
怎麽想不起來呢?
狗獾開始了最後的幾下蹬腿。
一下。我數著。
二下。我微笑數著。
三下。我滿臉微笑的數著。
猛地,我突然聞到了一種香,好象是雯麗身上的,又好象是秋雅身上和嘴裡的,更好象是靜兒那唇間的……
我終於記起來那張紙條上這麽寫著:好好把學業修完,什麽也不要說,什麽也不要做,什麽也不要想,什麽也不要管。萬一有急事打我電話:138,切記。靜兒。
靜兒,靜兒。靜兒!
靜兒似乎已經知道今天這事會發生?會發生!
她是在隱晦的提醒我!提醒我!警告我!
常成那在磁帶裡的聲音,廖業交給劉光華的磁帶,劉光華居然知道在哪裡等我,鄭學雯麗就在這前面不遠談判!
陰謀!
陰謀!!
我竟然完全被別人擺布!毫不察覺的掉進了圈套!!
誰設的計?誰?常成?廖業?
我一身冷汗,驟然松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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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反應,飛到雯麗身前,一試,還好,有脈搏,有呼吸。
低頭察看,是割脈了,血淋淋的,應該沒有割斷血管,這我很清楚。
馬上撕掉襯衣,拿布條裹扎緊。
再跑到這個被我誤以為是狗獾的鄭學那一試,還有一點脈搏,手掌對著他胸口作了兩下壓迫,我感覺得到他的胸骨和肋骨斷了。
怎麽辦?
已經聽見那邊有人在叫喚喊人了!
象廖業的聲音!
我急速回想了一下靜兒的紙條, 我記得上面有寫著:什麽也不要說,什麽也不要做,什麽也不要想,什麽也不要管。萬一有急事打我電話:138,切記。靜兒。
對,聽靜兒的!
反正雯麗不會有事了!就算鄭學被我打死了,大不了抓住了就償命!
我要活下去!
要活下去,就得逃!馬上離開殺人現場!馬上!
我還背負著先祖的重任!我還沒有完成自己的理想目標!
我還沒有和秋雅結婚!
我還要再見靜兒!我必須馬上見到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