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力地撐住腦門,擺擺手說:“算了,你怎麽來的怎麽出去吧,不送了。”
一個被無限放大的大餅臉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我被嚇一跳。在宮裡看慣了絕世美男,還真有點不能接受普通的臉了,悲哀……
他說:“真的認不出來?我的易容術果然是天下無雙啊……哈哈哈……”
我不理他,繼續吃糕點。
他說:“看好了,眼睛別眨啊……”
我無聊地看著他耍猴戲似的上躥下跳,最後用手一抹臉……臉就沒了。
我大叫一聲:“鬼啊……”
那張空白的臉似乎扭曲了一下,手又一抹,出現了一張……怎麽形容呢,反正就是非常賞心悅目的面容。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這還是我在古代第一次見到(雖然才一共見了幾個,想想其他的古人應該也差不多……),不免覺得眼前一亮。
深邃的五官配上有些痞痞的感覺,非常對位。
不過那雙賊亮賊亮的眼睛,總覺得說不出的熟悉,我肯定在哪兒見過。
他向我拋個媚眼,上挑的濃眉頗有些挑釁的味道。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說:“這張臉也是假的吧?你根本沒有臉對不對?”
他差點仰面摔倒,擺出的瀟灑造型有點狼狽。他說:“剛才的空白臉是嚇嚇你的,怎麽能說你英俊瀟灑,器宇軒昂,風流倜儻的喜鵲哥哥沒有臉呢?你看,這張臉絕對如假包換。”說著還把那張陽光光的臉湊到我鼻子前面。
我用雙手把那張臭屁的臉推開,說:“好了,快說你是誰吧。”
他忽然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說:“你真的真的不記得我了?”
我說:“不知道,反正不認識你……我……進宮之後溺了次水,以前的事全忘了。”不算撒謊吧。
他明亮亮的眼睛劃過一絲陰霾,但很快又亮得不可思議了,他說:“這樣啊……但是你一定見過我的。”
我疑惑說:“哪裡啊……”
他忽然跑過來仔細地看看我的臉,說:“我看你印堂發黑,近日恐怕有血光之災,讓我為你把把脈。”說著拉起我的右手有模有樣地把起脈來。
他說:“你身重劇毒,幸好遇見我,還有救,跟我走吧。”
我被他拉起,拖著就走。
我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小乞丐。”他仍舊不放我。
我說:“等等……小乞丐哪有你這麽高?”
他一拍腦門,說:“哎呀,你還是不相信啊?”
我點點頭。
他放開我,雙手做出一個奇怪的姿勢,有點像電視上秀肌肉的感覺。然後就聽劈劈啪啪一陣響,高大的身影瞬間縮成比我還矮半個頭的樣子。
我張大嘴,太不可思議了,世上居然還真的有縮骨功這樣傳說中的武功。
我說:“我明白了,你就是這麽縮縮縮,就進來了吧?”
他說:“可不是嗎。”
我說:“好吧,小乞丐,你到底找我有什麽事?”
他說:“帶你走啊。”
我愣,說:“別開玩笑,能去哪裡。”
他說:“帶你回家。”
我說:“家?”原來我還有家的?
他說:“快走吧。我治不好老皇帝,快要被他們哢嚓了。”
我驚,說:“皇上沒救了?”
他撇撇嘴說:“太晚了。”
我頹然地坐回椅子上,說:“那他還能活多久?”
他說:“最多半個月。”
我捂住眼睛,說:“你不是太行山的神醫嗎?”
他說:“你知道,你知道我對嗎?那你剛才為什麽不認我?”興奮的樣子,又開始上躥下跳了。
我無力地說:“猜就猜出來了。”
他也頹然地坐在椅子上。
我說:“你走吧。你會易容,逃走沒問題的。”
他說:“我帶你一起走。”
我說:“不必了,反正我也快死了。而且,我不想離他太遠。”
他沉默了半晌說:“他?他……”
我說:“快走吧,馬上有人來送飯了。”
他說:“你要命還是要他?”
我愣了愣,仔細地想了一下說:“都要。”
他說:“你……真是。跟我走,先把毒除了,再回來……”他垂下頭,我看不到那雙亮晶晶的眼。
我心中一動,說:“我的毒可以解?是什麽毒?”
他說:“跟皇帝一樣的毒。”
我一下子從高高的雲端掉到地面,好痛……我說:“你騙我……”
他說:“沒有……你的還不很晚,只不過有點風險而已。”
我頓了頓,還是說:“好了,再不走你就走不了了。”我不能冒著臨死都見不到三皇子的險,我寧願……死在他懷裡。
他抬起頭看著我,臉色嚴肅,絲毫不見剛才的痞賴樣。我堅定地與他對視,也很認真地用眼神告訴他我的決定。
“好吧……不管你是否背棄了我們的諾言,我依然等你……”他側過臉的表情略顯滄桑,看了讓我沒來由地心疼。
“你……”
“哎呀,那片柳樹葉子呢?”他忽然又回過頭,一臉涎相,讓我以為剛才的滄桑只是錯覺。
我說:“弄丟了。”這麽久了,我確實不知道放哪裡了。
他睜大眼,泫然欲泣:“你怎麽可以弄丟它?它不是普通的柳葉啊~~~”
我說:“不就是一片普通的柳葉嘛~~~”
他無力地垂下頭,在身上摸摸摸,摸出一片普通的楊柳葉子遞給我,說:“這下不要弄丟了。後悔了的話……把這個燒了,我會來接你。”
我說:“這麽神奇?”
他說:“我就跟你說它不是一片普通的柳樹葉子~~~”
我說:“哦~~~”
他又看看我,肯定地說:“你一定會後悔。”
我還想說我不會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見了,隻留空氣中四面回蕩的清亮喊聲:“不——要——再——弄——丟——了——”
我點點頭,微微笑了笑。再怎麽樣,也是一份深厚的情意,雖然我們只見了兩面,我卻覺得我們像認識了多年的好友。
我把柳葉小心地收好,放到枕頭底下,我可不敢再隨身帶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