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郊外,十裡涼亭。
羅威的眼睛注視著依依不舍互相叮囑哭的象淚人似的倆母女,一臉無可奈何的忍耐表情。
蕭以仲陪笑站在他身邊,收回同樣注視著的眼光道:“嶽父您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照顧曉悠的。”
羅威歎了口氣道:“你也知道我並不是擔心曉悠,曉悠交給你我沒有什麽不放心的,隻是我這個女兒被我寵壞了,將來如果她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你不用顧慮我的感受,該怎樣處置她就處置她,不用心軟。”
蕭以仲笑道:“嶽父言重了,曉悠年齡尚小,我不會苛責她太多,而且我也希望曉悠繼續保持純真爛漫的個性,我想我不會去約束她,她在這裡會跟在自己家裡一樣的自由。”
羅威笑看著蕭以仲:“這半個月以來你所做的我們都看在眼裡,我相信你是真心喜歡曉悠的,隻是我那丫頭還是有點不解風情,就要靠你自己來引導了。”
蕭以仲臉上微紅,淡笑道:“她還小,我不著急她趕快長大,既然我承諾過保護她一生一世,就一定會做到。”
“我相信你是個說到做到的好男人!”羅威讚賞的拍了拍蕭以仲的肩膀,作為父親,能看到自己的女兒尋找到象蕭以仲這樣的好歸宿,他還有好什麽遺憾的呢?他眼前仿佛又出現了當年那個渾身浴血,卻緊緊抱著自己哇哇大哭的女兒,目光堅定一如大人般的蕭以仲,那時候的他隻有十三歲,卻已經知道他會是曉悠一生的依靠,他知道他沒有看錯他,他已經長成了一個真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並且一如既往的遵守著他曾經的承諾。他露出欣慰的笑容,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將女兒未來的幸福鄭重的轉移給面前的男人,轉回頭對那對仍在糾纏的母女高叫道:“你們有完沒完,再不趕路太陽就該下山了。”
羅曉悠拉著母親的手,哭的眼睛都腫了,與其說她舍不得父母,還不如說她害怕父母離開後將要再次單獨面對蕭以仲的無奈。他們已經試婚半個月了,可是仰仗著父母的寵愛,她完全無視與蕭以仲的約定,每天白天不是尾隨在馮子羽的身後看著她管理家務,就是帶著家裡的侍女在蕭家大宅裡四處遊玩,晚上則硬賴在父母房裡,趕也趕不回去,蕭以仲對於她的行為從來不加以辭色,他看的出來羅曉悠是在故意躲避他,但是他沒有指責她違背約定,他也沒有時間指責她,從高麗帶回來的那批貨物需要發售處理,各分店一年的帳目也要開始整理了,蕭以佑雖然在一邊幫忙,但他畢竟是從今年才開始接手,他必須在他身邊進行指導,他實在沒有多余的時間放在兒女私情上。但是羅威卻有些著急起來,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任由他們這樣持續下去,那後果會是怎樣誰都看的出來,所以他決定帶著妻子離開蕭家,希望能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機會,並且他們馬上就行動了起來。羅曉悠苦苦哀求了半天都不能改變他們的決定,隻好不甘心的接受了,眼看父母即將離去,她心裡忐忑不安的情緒越來越大,死死抓著母親的衣角就是不放手。
羅威抓過羅夫人的手,目光威嚴的注視著女兒:“曉悠,你已經長大了,我們不能一直提供自己的羽翼替你擋風遮雨,你要學著自己獨立知道嗎?現在松開你母親,我們要走了,記住,不能給以仲添麻煩,是我的女兒就要聽我的話。”
羅曉悠抽泣著,情緒還陷在離別的愁緒裡,她用可憐巴巴的眼光看著父親,又看了一眼母親,沒有說話,手卻怎麽也舍不得放開。
羅威臉上漸漸出現了怒意,羅夫人見狀,慌忙抓起羅曉悠的小手,塞到蕭以仲手裡:“以仲,我家曉悠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照顧她啊!”
“放心吧嶽母!”蕭以仲點點頭,不動聲色地將羅曉悠拉進懷裡:“嶽父嶽母路上小心,平安抵達後請傳書給我們,好讓曉悠放心。”
羅威點頭,扶著羅夫人上馬,自己也跨上馬背,首先飛弛而去,羅夫人又殷殷叮囑了羅曉悠幾句,狠下心催馬,尾隨著丈夫的身影,兩匹馬轉瞬消失在了地平線盡頭。
羅曉悠目送父母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垂下眼睛,眼淚還掛在臉頰上來不及擦拭,首先就看到了蕭以仲環繞在自己腰上的大手,她下意識的一把推開那隻手,後退了兩步,狠狠瞪著蕭以仲。
蕭以仲看著她,她臉上淚痕未乾,眼眶紅腫,嘴唇翹的半天高,一臉挑釁的備戰姿態!
“為什麽這麽看我?”他有些心疼的看著她的狼狽,伸手解下自己的披風準備披到她身上,她卻轉身避開了:“你在跟我生氣嗎?我不記得我那裡得罪你了?”
“你為什麽要讓我爹娘離開這裡?”羅曉悠胡亂擦拭著臉上的淚痕,轉身走向自己的馬,那是蕭以仲特意為她挑選的一匹小白馬,屬於滇馬的一種,剛好配她嬌小的身量:“如果你苦勸兩句,他們就不會走的。”
“嶽父嶽母離開自然有他們的理由,作為晚輩我沒有干涉的權利。”蕭以仲笑著看她上馬,自己也騎上馬,尾隨在她身後。
“你明明知道我有多麽舍不得他們,可是你卻不聞不問,你到底安的什麽心啊你?”羅曉悠不滿的大叫著,離愁與對未來的迷茫籠罩著她的內心,讓她從來沒有過的一股憤瞞情緒無處發泄,她明明知道父母的離開根本不關蕭以仲的事,可是卻控制不住這股沒來由的情緒,她除了向蕭以仲怒吼以外,不知道該以怎樣的面目面對這個即將與他正式開始試婚的丈夫!
身後的蕭以仲沒有開口,濃眉皺了起來,她知道她現在情緒不穩定,也知道她的無理取鬧根本就是掩飾自己的心虛與脆弱,他更知道不管自己怎樣去勸解,說出多麽充分的理由解釋,她都會聽不進去,所以他隻是皺了皺眉,卻沒有開口說話。
羅曉悠氣往上湧,爹娘剛剛離開,蕭以仲就對他不聞不問,他在爹娘面前的保證根本就是欺騙她的,她氣不打一處來,揮動手裡的鞭子,狠命朝小白馬的屁股上揮了一鞭,小白馬吃痛的一聲長嘶,前蹄揚了起來,幾乎沒有將羅曉悠掀到地上去。這匹小白馬是第二次被羅曉悠騎,還沒有磨合到最佳的程度,那一鞭子顯然驚嚇了它,它放開四蹄,狂亂的四處奔跑了起來,風裡隻傳來羅曉悠驚恐的尖叫聲!
蕭以仲大吃一驚,迅速催馬追了上去,惶急的叫道:“曉悠不要怕,趕快松開手跳下來,我會接住你的,不要用力夾緊馬身,不要再大叫,那會讓馬更瘋狂。”
羅曉悠根本聽不見蕭以仲的吼叫聲,耳邊隻有呼呼不斷的風聲,她緊緊閉著眼睛,停止不了尖叫,驚恐的懷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再也見不到爹娘了?
小白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四蹄帶起的塵土漫天飛揚著,羅曉悠好不容易穩定了一下情緒睜開眼睛,遠遠就看見對面大路上出現了一隊馬隊,而小白馬不要命的正好衝向頭前的馬車!
完了!完了!她一定死定了!羅曉悠絕望的松開了雙手,與其撞死,還不如跌到地上死的痛快!她的人象顆流星一樣,筆直的向後飛了出去!
可是好象沒有唉!怎麽地上會軟綿綿的,她的手腳感覺不到疼痛,耳邊傳來一個男人忍耐不住的一聲悶哼,她慌忙睜開眼睛,首先看到了蕭以仲沒有一絲血色的蒼白臉龐,而她整個人被他嚴密的包裹在自己懷裡,他的眼睛慌張的巡索著她:“你還好嗎?有沒有傷到那裡?”
羅曉悠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越來越顯蒼白的臉頰,思想仿佛停止了運動,這個男人不顧一切救了自己,沒有責怪她的鹵莽,也沒有對她嚴厲的指責,隻有對她深切的關心與呵護,難道這還不能證明他有多在乎她嗎?她有什麽理由要對他發脾氣, 他又憑什麽該忍受她的任性與幼稚?她的心疼的絞在了一起,撲進他懷裡大哭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任性,不該拿馬出氣,你打我吧,隨便打多少下都沒關系,可是你不要死,千萬不要死,我們的試婚才剛剛開始,你現在死了我就是寡婦了,我還沒有嫁人呢,你要死了我還怎麽嫁人啊……”
蕭以仲緊緊擁抱著她,聽著她亂七八糟的言語,簡直哭笑不得,他安撫的拍著她道:“我不死,我不死好了吧,你快起來,再不起來我的手就真的斷了!”
羅曉悠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他一隻左臂上,他臉上蒼白的來源根本就是自己給予的,她驚跳起來,慌忙逃離他的左臂,蕭以仲慢吞吞地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臂,額頭上立即沁出一層密密的汗珠,看來左臂還是沒能幸免,隻是不知道傷的程度有多重罷了。
“你不會死了是嗎?”羅曉悠大睜著雙眼看著他,臉上一副又是哭又是笑的表情,蕭以仲親昵地拍拍她的頭:“我當然不會死,我死了你還怎麽嫁人呢?”
“那個――打擾一下!”一個男人的聲音插了進來:“大哥,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