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看戲的！慕容遙眼中湧起悲憤之意。

　懷中少女嬌軀微顫，哭道:“小玉……小玉……哇……請皇上為小玉做主！”慕容遙一愕，小玉已然脫身而出，撞上兩人身邊的樹，血濺當場。慕容遙身上盡是血跡，有自己的，更多的是身邊少女的。

　她的動作太快，根本阻擋不及。

　小玉在離開前玉手輕揮，又是一股暗香飄過，慕容遙漸覺體內氣息平緩。若是此刻再說什麽被下了藥，恐怕沒有人會相信。而小玉用這麽決絕的方式，已經死無對證了。眾人看到的，是太子失德，欲要強行玷汙宮女，宮女守貞而亡。他親手撕扯小玉的衣服，就是不可辯駁的事實！

　無解之局！慕容遙感覺得到小玉的壓抑，但是顯然有人以比她生死重要的東西牽製著她。設局人竟是不惜以一個無辜少女的性命為代價來對付他。

　本以為戰場上的人命是最低賤的，如今看來，宮中也是一樣。根本沒一處乾淨地方！

　嘴角溢出一絲苦笑，慕容遙神色恍惚，著看向眾人。血中的他，謫仙之氣散盡，卻像是從煉獄中走出來的妖孽。蒼白的臉頰上鮮血流淌，平添幾分妖嬈。眼底的淡漠，觀者心寒，卻又生出一分心疼。

　“還不跪下！”皇帝怒吼，慕容遙愣愣跪下。

　寧兒眸光閃爍，淡淡看了眼身邊的慕容徽和景霜。景霜冷冷回看過去，慕容徽心裡卻似被扎了一針，偏過頭去。寧兒沒事似的又將目光轉向慕容遙，仿佛剛才真的只是無意掃過兩人。

　細想這件事情的始末，景霜出去沒多久，慕容遙就跟著出去了。不久景霜回到席上，慕容遙卻是久等不至。皇帝心煩，命公公去尋找。慕容徽建議大家一起出去走走，在找慕容遙之時還可順路看這皇宮夜景。然後見到這般香豔的一幕……

　寧兒眉頭微微皺起，已經漸漸理出那麽點頭緒來。慕容遙出這種事情，獲益者就是製造這件事情的人。慕容徽?以目前不費腦子的推理來看，怎麽看怎麽像。只是慕容徽還好理解，景霜的行為卻難以解釋。這個計劃裡，她隱約是站在對立方的。

　要說她不念舊情倒也罷了，嫁夫隨夫這種事情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以寧兒的識人，至少到目前為止，看不到景霜對慕容徽哪上心了。若是貪圖榮華富貴，直接嫁給慕容遙，以此心計為他守著太子之位豈不更方便?

　唉，真是看不透的人……

　寧兒心中暗歎一口氣，看著跪在地上的慕容遙，這才是今天的主角……什麽宮廷鬥爭、江湖廝殺，不身處其間便是在戲台下看台上戲子演戲。只是今日牽扯到慕容遙，只怕自己也少不得要卷入其中。

　周圍盡是文武百官，太監宮女。皇帝顯然氣過了，加之慕容遙渾身是血，便也不欲給太子太多難堪。最後只是惱怒地遣走眾人，一場好好的慶功宴不歡而散。臨走前他冷冷看了寧兒一眼:“交你處理了。”

　寧兒目送眾人離去。景霜依舊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冰肌玉骨，豐神絕世，仿佛一切皆不上心。慕容徽有一絲不甘。皇帝不露聲色，也不知他是作何感想。若是要借勢廢太子，剛才應該算是最好時機。

　“公子……”唇邊輕輕逸出兩個字，寧兒伸手扶住慕容遙的手臂。

　“我沒有……我沒有……”慕容遙無意識地重複著同樣的話。伸出血跡斑斑的手緊緊拽著寧兒，仿佛是抓著最後一根浮木。

　寧兒的手感受著溫溫的血液流過，身子一僵，眼睛有些濕潤。

　慕容遙在別人面前不會說這樣的話，他也沒想過那些人會信。但是，她不一樣。剛才抬頭的刹那，寧兒那種淡到幾乎沒有的神情，讓他害怕。所以他緊緊抓著她解釋。可是事實放在那，慕容遙什麽都說不出，只是不斷重複著那三個字。

　“寧兒知道。”扶起慕容遙的身子，寧兒帶著他一步一步走出宮門。

　“為什麽這麽信我。”坐在馬車上，慕容遙將頭轉向窗外，悶悶道。

　寧兒懶懶回道:“公子不會。還有，不要懷疑寧兒的識人能力。”那會很打擊她的自尊心的。

　“你很自信?”慕容遙嘴角有了一絲笑意。

　寧兒自車座下拿了傷藥。記得上回慕容遙便是這麽乾的，她也就似模似樣的拽過慕容遙的手，幫他塗藥膏，沒事了還吹幾下。聽到慕容遙的話，寧兒隨意道:“算是。手別亂動！”小心翼翼將藥塗完，看看慕容遙額頭上那個傷口，寧兒又是一臉鬱悶:“被下藥了?”竟然弄成這種樣子，是不是該說沒破相已是萬幸?

　慕容遙的神情有了一絲不自然。寧兒心下了然，淡淡道:“以後小心些，不要輕易相信別人。”

　“不相信別人……”慕容遙重複著寧兒這句話，有了一絲癡意。寧兒驚覺自己話說多了，當即閉上嘴，絲巾上沾了藥直接按上慕容遙額頭。“或許你是對的。”慕容遙輕歎，根本不覺額頭上疼痛。

　寧兒隻當沒聽見，現下自己心情不好，怕言多必失。事實上對於這次事情的主謀，兩人心中都有數，只是寧兒估摸著以慕容遙的性子，寧願選擇逃避。萬一自己不小心觸了慕容遙逆鱗，那真是怎麽死都不知道。

　回到府上，將慕容遙丟給廖總管，寧兒便自己一人睡覺去了。碧桃晚上自有睡覺之處，並不與寧兒一起。

　空蕩蕩的屋子裡只剩下一人，寧兒倒也習慣了，只是剛躺下沒多久便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她頓時警覺起來，披上外衣赤足走到門後。腳底冰涼卻大氣不敢出一聲。

　靠在門上聽聲音，良久悄無聲息。寧兒有些好奇，正欲松一口氣。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聲，寧兒心神俱震，聽到要遠去的腳步聲，突然將門打開。

　慕容遙猛然回頭，門口嬌俏女子靜靜道:“公子深夜來訪，便進來坐坐吧。”

　胸口一滯，慕容遙澀聲道:“不麻煩了。我……”

　寧兒一副了然的樣子，淡淡道:“公子，請進屋吧。”慕容遙猶豫一下，便沒再堅持，走了進去。

　寧兒伸手點起桌上的蠟燭，又把椅子放好，請慕容遙坐上，方才從容地穿上鞋子。慕容遙呆呆看著寧兒的動作，流暢到可怕的程度，便似機關那樣，每一步都完美無瑕，卻也……無心無情。

　寧兒坐下後，倚著椅子，以手支著臉頰，靜靜看著慕容遙，並不言語。照說被人一直這麽看著，都會有些不習慣。但是慕容遙沒有，沒有一絲不習慣，反而因為此時的心境，覺得更是溫暖。至少此刻，他不是一個人……

　寧兒呆坐了一個時辰，看到清俊男子眼中的黯然傷痛漸漸被平靜所代替，也有了一絲笑意。他略顯單薄的身影在晃動的燭光中更顯孤傲。寧兒又開口道:“夜深了，公子還是早些休息吧。”

　慕容遙點點頭，忽然清醒過來，奇道:“寧兒，你會施法麽?為什麽我都聽你的……”

　寧兒聳肩，無奈道:“或許吧。”看著她言不由衷的樣子，慕容遙微惱。寧兒忙換上一個無辜的笑臉:“公子，天涼，寧兒就不送了。呃，走好……”

　逐客令！慕容遙橫眼看著寧兒。寧兒繼續笑。

　“你會一直在吧?”慕容遙突然問道。

　寧兒經他一問，斂起笑容，肅然道:“公子，沒有人會一直都在！過去的只能算作回憶，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寧兒只能向公子保證，寧兒現在在公子身邊。”

　慕容遙不料她有此回答，淡淡笑道:“你應該說‘是’……”

　很失望吧，公子……

　可這才是現實……

　寧兒淡淡接口道:“寧兒只是照實回答。”

　慕容遙再不多言，起身走入一片黑暗之中。

　之後的一天，太子在慶功宴上發生的事又傳的沸沸揚揚，壓後四年的廢儲之事再次被提起。本已是穩坐太子之位的慕容遙一夕之間身敗名裂。皇帝那邊卻遲遲沒有動靜。

　過了十多天，一道聖旨方才下來，裡面的話有很多，重點無非二字——廢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