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暗無天日的天牢裡呆了很久,久到本來一直看著那小小的一片天數著日子的我,開始懶得去記那些數字,我開始靜下心裡打坐修煉。開始認真地回憶起老家夥在我幼時便教過我的那些修生養性的方法,然後認真地照做。
吸取月光精華,然後調整鼻息,呼吸,然後整個人不停地沉澱下去。我像置身於一片汪洋大海,漂浮在水面上,然後不停地隨著它的節奏隨著它的漂浮讓我自己的身體與之融為一體,隨它而動,隨性所為。
回歸自然本真。
約而能張,幽而能明,弱而能強,柔而能剛。山以之高,淵以之深,獸以之走,鳥以之飛,日月之明,星歷以之行,麟以之遊,鳳以之翔。
得道的人恬靜悠閑,淡泊無慮;以天為蓋,以地為車廂,以四季為馬,以陰陽為車夫,乘借雲氣而進入高空,與天地自然為伴。放縱心志,舒緩節奏,馳騁於天地。
保持著純真,遊蕩往來於四面八方,又返回本原。
我在心裡默默地吟念著這些的時候,如果,我想,沒有人打擾我的話,效果也許會更好。
可是,終究不能如願。
事實上,我在牢裡的日子過得挺舒坦悠哉的,因為不用看到他,不用看到屬於他的后宮三千佳麗們,不用在愁那些本不該在乎的事……
情到深處,何處才是盡頭啊?
在很多天后,我已經記不得日子的時候,關於我所謂的審判終於來臨了。
在一個夜晚,我正閉目養神,可是還沒反應,就被一股大力從堅硬而有一種奇怪的臭味的石頭床上拉起來。我眼睛還沒睜開,就被他們迅速地綁在一個奇怪的十字木架上了。我想如果我還有任何睡意的話,此刻全都清醒了。而且這乾人還很不客氣地在我身上澆了一桶冷水。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天色昏暗,而且牢裡燈光微弱,我試著睜開眼睛,可是有些刺眼。甚至讓我有點看不清,我的大腦有些混沌,我甚至分不清現在要開始什麽。
他們身上都穿著黑色的衣服,站在陰影裡,我甚至看不清他們的臉,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們看上去,並不是善良之輩,好像也不是該來審問我的官員。他們——到底是誰?
我掙了掙身上的束縛,清楚地明白現在的處境,我像隻待宰的羔羊,意識到這個危機,我皺了皺眉,像我這麽無害的樣子,他們想做什麽我都沒辦法反抗了,這就是傳說中的手無縛雞之力嗎?
我為此刻依然有心情說笑而感到有些滑稽。
我抬頭,冷冷道:“你們是誰?”
其中一個黑衣人有些輕狂地笑道:“人人都說蓮德妃聰明伶俐,今日看來,流言非虛。”
“奶奶的大麻花!”我在心裡低咒一聲,一身濕的感覺其實並不太好,身上長時間沒洗澡已經開始發著惡臭,如今又澆上水,想必乾後便是酸臭了。
而且,披散的頭髮此刻濕嗒嗒地搭在我的胸前,粘著的感覺真是討厭,像有蠕動的蟲子在上面爬一般。非常難受。想伸手把它們弄開,可是手又被綁在木樁上面。
而且,我敏銳地感覺到黑暗中投過來幾道熾熱的目光。我低頭看看自己,因為被潑了水,一貫的白色薄衣此時緊緊地貼著我凹凸有致的身體,身形盡現,肩如削,腰若束,白皙柔嫩的雙腿若隱若現。這群色狼,竟敢偷窺老娘的玉體!
等我掙脫,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暗暗使力掙了掙,力道還真不是蓋的。這繩子似乎比我預想的要厚勁結實很多。要掙開它,似乎不那麽容易。
可是,我看著這些對我虎視眈眈的人,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怎麽在我掙脫之前對付這幾個家夥。
他們,可不是什麽好對付的角色。我不能掉於輕心。
黑衣人中有點像頭頭一樣的人物使了個眼色,便有個從後面遞來了一張紙,那個人在陰影中對我笑了笑:“蓮德妃,只要你在這張紙上簽下你的名字,那麽,我們便不會為難你。”
我心中冷笑,可是在面上卻笑靨如花,我笑得有些魅惑,媚眼如絲地望著他們,果然,像我這樣的美人向他們放電,他們哪裡受得了。
我嬌滴滴道:“大人拿紙拿得那麽遠,奴家怎麽看得清上面寫著什麽。大人不妨上前一點,讓奴家看清楚了,好答覆您啊。”說到最後,我自己都在心裡嘔吐了好幾回。
看到美人柔柔弱弱地像自己提一丁點要求,想必連神仙也保持不住了,那個黑衣人望著我怔怔一笑,隨即諂媚笑道:“好。我這就拿過來給你看。”
他拿過來,我淡淡一掃,眼神隨著紙上的內容越來越深沉起來,眸光也越來越冰冷。紙上所寫不光要我承認有謀反之心,還有嫁禍給宮中的桓賢妃和太子都有共謀。因為平日裡我與他們有所親近,現在便把每次見面都說成種種密謀,還添油加醋了很多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所謂密謀。連一個小孩都不放過,還想借我之手除掉太子,好讓有心人有機可乘。
真夠狠的!
紹紹啊紹紹,難怪你小小年紀便什麽都懂。原來時時生活在這勾心鬥角的地方,如果一不小心,被吃了都不吐骨頭。
我抬起低垂的頭,眸色似琉璃,目光流轉,輕吟道:“這位大人,你過來,我告訴你我的答案。”
他曖昧地笑了幾聲,便乖乖地把耳貼過來,我的頭湊過去,然後輕呼一口溫熱的氣息,搔得他有些愣愣,然後,我突然惡作劇地一笑,張開嘴,乘其不備,照著他的耳朵一嘴狠狠地咬下去。他的身形恰好遮住了我的身體,其他的人並沒有看到這一幕。
“啊——”耳邊傳來一陣殺豬般淒厲慘絕的叫聲。
我不顧滿嘴腥味的血,冷冷道:“我的答案便是,絕不可能。你們死了這條心吧。”
“賤人!”他眼中厲色一閃,一手捂住被我咬得流血的耳朵,另一隻反手一掌扇過來:“該死的!”
我無處可躲,隻覺得掌風撲面而至,眼前驟然一花——
臉頰上火辣辣地痛起來。我可以想象得到我白皙的臉上有多麽慘不忍睹,但是我依然倔強地抬起頭來,嘴角帶著血,我極其妖魅地把血舔進嘴裡,如地獄修羅使者一般,傲然地望著他們,美豔絕倫地笑。
笑得如同地獄忘川岸邊的那些猩紅妖冶詭異的曼陀羅一般。
美如毒藥。
那些人驚詫萬分,但是很快被憤怒所替代。
黑衣人冷冷道:“好個不屈的賤人,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