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的日子,我縮在自己的別苑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隻為躲著那個時不時出現在家裡,時不時又送來一封風雅情詩啊,禮物啊的六公子桓溫。
讓雲影出門買了眾多上好的布料,綢緞,在房裡做起了老本行,開始做衣服,裝扮房間。運用大家長扔給謝尾螢的那些金銀珠寶,一步一步讓雲影依次從外面購來自己立下的單子裡的物件,把房間布置得和現代一般。
鵝絨的地毯鋪滿閨房,用碎布做了幾雙毛拖鞋,用來脫了鞋子在上面行走,幸好這具軀體還小,沒有裹腳,要不然那種畸形的巴掌腳嚇都嚇死了,這個不受寵的小姐也沒人注意她的成長,所以玉足還是天生的,白皙修長,非常美。
又用粉紅的薄紗在房間各處做了垂地的窗簾,床也把它弄成在現代睡的席夢思式,鋪蓋床單全換了,就連帳子也和現代一樣用了透明的紗帳,房頂用上等地花色綢緞做了天然天花板,又買來一些檀木的家具放上,還有特製的長板書桌,方便繪製設計圖和做衣服。
唉,有錢就是好,可以把自己屋子搞得像一間公主房,和現代五星級的總統套房一般,反正時間眾多,銀子也多,個把月又換一種風格,何樂不為呢?
況且,那日大家長當著眾人的面說過,沒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可以擅闖曲闌苑的,這樣與世隔絕的生活,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閑暇的時候我為自己做了幾套美美的現代長裙,短裙,小洋裙,襯衫長褲之類之類的,在雲影驚愕的目光中按照記憶給她做了幾套日本漫畫中可愛的蕾絲侍女服,風格非常洛可可,她不出門的時候硬逼她穿上。哈哈,生活如此愜意,在古代的日子也不錯嘛。
後來我讓雲影叫京城最好的師傅做了幾十套美美的古裝衣服,為的就是了解這個時代的衣服風格,以便自己把它和現代的風格結合起來。
這時候的士大夫盛行寬衣博帶,流行穿木屐和草芒幀J媸史獎恪
所謂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很快摸清了這裡古代人的喜好,再結合上自己無與倫比的創意,做出了很多美得讓雲影幾乎眼花繚亂的衣服。來到這裡一直無所事事的心終於安定下來,有了成就感,覺得自己在這裡並不是一無是處。
這樣辛苦的過了幾個月,我看著衣櫃裡這麽多華麗麗的衣裝,突然冒出個膽大的想法,既然自己無望回去現代了,為何不爭取時間把自己在現代沒有完成的理想在這個封建的古代完成呢,而且現在身邊就有這麽多免費的資源可以利用,為何甘於躲在這個院子裡平平淡淡荒廢一生,等著那個大家長把自己隨意地嫁個不認識的男人。既然如此,何不出去闖一闖呢?
做生意,玩設計不正是自己的強項麽。
不過在這之前,快點把身體修養好,把功夫練好,才是上上之策。外面人心險惡,要學會可以防身的能力才行啊。
在這幾個月隱居的日子裡,隻有三哥謝安來這裡看過我。因為那個不成文的規定,要進入曲闌苑的人都要經過我的同意,那些心裡無我的人,自然不會自己前來碰釘子,所以來這的人寥寥無幾。
老實說,我對這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三哥的到來還是很期待的。他好像把我當作尋常人家裡的小孩子,常常帶些好玩的物件來給我,是我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唯一感受到的親情。
不過,讓我不安的是,這個三哥常常會露出像現在這樣呆呆看著自己的癡迷眼神。
我在心裡歎口氣,輕喚:“三哥,三哥……”
“哦……!?四妹。怎麽,怎麽了?”清醒過來的他一臉迷茫地望著我。
“沒事。妹妹隻是想提醒你奶茶快涼了。”
這個寶貝三哥從第一次我領他來我按現代的風格布置得會客廳表現出驚愕的表情後,現在漸漸一切都習以為常了,連我發明的種種奇怪的飲料都不見得嚇到了。看來他對這個年少的妹妹可是溺愛得很,應該說癡迷得很。什麽事都以妹妹為主。
“四妹,你何不偶爾同我一起出去走走呢?你老是一個人悶在屋子裡,我擔心你悶壞了。”麽麽,這個傻哥哥是不是忘了女子都是關在家中,學習女紅,學習琴棋書畫,不知天下事的。
“三哥,你忘了我們女兒家是不能隨便出門的。”
“啊,抱歉,我一時忘記了,”三哥的臉微微一紅,“我是說,在府裡轉轉也是好的。這麽大的宰相府,我和你都來不及一同出去好好逛逛。”這個會臉紅的三哥真是又清純又可愛啊。
“是嘛,”我在心裡想了想,來這裡這麽久還沒逛逛這古代的免費園林,何不趁此機會,還有三哥作擋箭牌。想到這,我笑意連連地道:“三哥,今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是個難得的豔陽天,何不現在就去呢?”
“好,好,這樣最好。”欣喜之情全部在他臉上露出。說著就來牽我的手,我不覺地皺了皺眉,這個三哥習慣還真多,據說以前他最愛這般牽著我的手到處跑,在心裡深呼吸了下,也就任由他拉著走了。
出門的時候特別吩咐了雲影,她會意地把屋子全都用特製的鎖鎖住,這是我早早就對她進行的安全教育,在這個府裡,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呢。
繞著這個巨大的迷宮百無聊賴地逛,不逛不知道,這個府邸真真是豪華版的別墅。彎彎朝上的飛簷和門廊旋繞的鎏金,交相輝映,氣勢非凡。迤邐的小道都用青石鋪滿散水,路邊樹影森森,一路走來,讓人心曠神怡,賞心悅目。
盡管我讓三哥繞著偏僻,人煙稀少的地方逛,可是依然不可避免地遇上了五娘和五弟。
不過在我們請安後,她就像驕傲的孔雀一般風姿卓越地隨著一乾侍女嫋嫋地走了,走過我身邊時,依然不忘輕蔑地“哼”了一聲。
不過我對此並不放在心上,讓我詫異的是,小小年紀的謝萬路過我身邊時面容露出的陰狠,望向我的目光中竟有嗜血的陰霾。以及對我天生的敵意。
走了一段,美景當前,也就顧不上那麽多為什麽了,注意力很快被那些天然的小橋流水,碧池蓮花,黛瓦粉牆,飛簷漏窗,亭台樓閣迷住了。正在這時,遠處竟有竹色的琴音幽幽彌漫,是誰輕叩竹弦,誰舞弄蕭管,像燕呢,像鶯歌。幽怨惆悵,像是縈縈繞之不去的相思喃語……情不自禁地隨著音樂前行,以為那個新天地裡又出現一個絕世美女,或者家族秘史之類的。
很可惜結果讓我失望了。在那迤邐彎轉的荷花池中的一個石亭裡,一對俊男,一個美女,多半在那賦詩喝酒,時不時又吟出句“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之類的。無聊。
雖然這樣想著,可是負責牽手的人早就把我拎到那幾個青年面前了。三哥啊三哥,小孩子要實像一點,怎麽可以破壞人家的好事呢。
走進了看,才知道是大哥和二姐,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男子從自己剛到就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看,我條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上面有什麽汙物麽?
那人見到我的反應,竟咧嘴呵呵地笑出聲來。我這時才注意到他的樣子,又是古代的大帥哥啊。如果不是自己從現代來,電視上帥哥看得太多,定力不錯,這會兒該像美目含情的二姐一般嬌羞地犯花癡了。
想罷我就淡淡地移開目光,不料卻看到大哥以一種複雜的目光看著自己,這是怎麽了,怎麽說自己也是個12歲的孩子,怎麽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像看孩子的眼神啊,是不是平日裡自己太過冷靜,淡定,不像12歲的小女生啊!看來自己該注意點了。
說到便做,我揚起甜甜地笑容聲音嗲嗲地撒嬌:“大哥,二姐,你們今日可真有閑情,來這裡偷著樂,怎麽不叫上我啊,我可是最愛湖上賞景了。對吧,三哥?”
“是啊,我看四妹在別苑裡悶壞了,今日天氣不錯,就同來走走。對了,桓溫兄怎麽也有閑情來這裡喝酒賦詩啊。”剛被這個傻哥哥的回答一聲喝采,他以下的話卻嚇了一跳。
桓溫?!那個麻煩的花花公子!
我有些驚愕地抬頭看他,卻對上他玩味的眼神。拜托,我隻是個12歲的小女孩,你不必用這樣挑逗這樣虎視眈眈的眼神望著我吧,早晚會得心髒病的。我在心裡哀悼。逛院子的心情全沒有了。
只見桓溫微微一笑,對三哥道:“本來是找你,可是一上午不見你人影,恰好遇上奕哥和暖薇妹妹,便一起來涼亭賞湖了。”
忘了說,雲影說起那個白袍公子的時候曾經替我補習過,這個羞澀可愛的三哥,竟也是建康五公子的一員,也就是聞名建康的“安石公子”。據說三哥有一把上古遺留下來的用非常珍貴的冷青玉做的琴,十六歲時,他憑借一曲《安石寒》轟動整個建康城,於是安石公子的美名便在京城流傳下來了。真是想不到呢,會臉紅的三哥竟然這麽有影響力。
三哥依然興高采烈的樣子,“是這樣啊,溫,真是對不住了。上午我上四妹那去了。溫,這是我妹妹尾螢。四妹,這是桓溫,想必你聽說過他的才名吧。”
我低頭翻了個白眼,才名沒聽說,花名在外倒是不少。
好了。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這了。我總覺得這個花花公子桓溫看我的眼神像在探究什麽,讓我很不自在。
可是我還是故作嬌羞,走上前一步,微微俯身,聲音嬌滴滴地道:“桓公子。”
暗地裡卻向雲影使個眼色,雲影不負我望,上前對各位打了個千,道:“小姐,你吃藥的時候快到了,大夫吩咐了,一定按時服用你那身子虛的病才能好,不能耽誤。”唉,不枉我教授了她應付突發情況的三十六計啊。
“各位哥哥姐姐,還有桓公子,小妹有點事,不便久留,你們在此玩好,我先走了。”
我正準備告退,三哥已經過來牽住她的手,滿臉關心地問:“四妹, 怎麽了?何時得了病根的?”
我不動聲色地抽了抽手,可是掙脫不了,三哥的臂力太大,我注意到那個桓溫看向自己和三哥拉著的手眉頭皺了皺,表情隱忍。
正在我有些尷尬的時候,一向看不慣我的大哥突然表情沉穩地走過來,巧妙地穿過三哥拉著我的手,臉色依然平靜地說:“是啊,四妹,是何時得了病,用不用我去請個好點的大夫替你治治。”
三哥牽著我的手被無意打落,表情有些惱怒。我覺得氣氛有些古怪,後退幾步,笑得一臉天真地說:“哥哥們別擔心,是上次落水留下的體寒症,大夫說再服幾次藥就沒事了。妹妹先行告退了。”
離開的時候我注意到說到落水時,二姐的神色變得有些不自然,難道我的落水不是意外,而是另有內情。唉,真是複雜,管不了這麽多了。還是回去好好地泡個玫瑰澡吧。一路和雲影說說笑笑地回曲闌苑了。
我沒有注意到一路上有個灼灼的目光始終凝視著我離去的背影。
“謝尾螢麽,我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