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敬,你快不要亂動!”
魯肅因為上次兵變的事情,身上負傷,現在還在病榻上躺著。劉備百忙之中,總要隔個兩三天去看他一次,近來臉色倒是好多了。聽折傷醫說,魯肅再靜養些時日,也就可以下榻走路了。
魯肅還是和以前yīyàng,見到劉備來看他,他總是客氣的欠起身來,想要下榻行禮。
對於這種多余而不合時宜的禮節,劉備自然不喜歡,也不在意。w ”小說“小說章節更新最快
他趕緊伸出雙手,止住了他的接下來的舉動:“最近覺得怎麽樣?”
劉備還是和往常yīyàng,關心的問了他一些身體的情況,不過對於兗州乃至轄下所發生的事情,他一字不提。
而魯肅,他卻迫不及待的想要zhīdào這些。rúguǒ劉備不告訴他,他也會去問別人。至於曹休、王忠乃至畢諶亂黨的事情,他也yǐjīngzhīdào了,而最近發生的廬江事變,他也有所耳聞。
但看今天劉備的臉色似乎不尋常,便試探性的問道:“明公面帶憂色,最近是不是又遇到麻煩了?不如說來我聽聽,或許我能為明公你分擔一些。”
劉備嘿然一笑,說道:“其實也並méiyǒushíme大事,就是河東郡出了點小問題。”
“河東郡?”
河東郡隸屬於司隸部,上接並州,下衛東西二都,劉備接手兗州後,駐守關中的曹操舊部鍾繇歸降了他,劉備因命之為司隸校尉,都督關中一帶。然而,由於接手shíān短,劉備又要出兵河北,故而對於司隸的實際控制極其有限。除了修葺東都洛陽時,派了呂蒙都督了萬余兵馬駐守此地,其余郡縣也只是名義上的歸降。而自西涼寇關中以來。關中一帶群盜多起,雖然méiyǒu形成明顯的wēé勢力,但司隸的形勢卻是十分的錯綜複雜,一時也難以捋得qīǔ的。若不是鍾繇坐鎮長安,只怕司隸未必是劉備所有。
如今河東郡出現問題,只怕也非是劉備口裡的‘小問題’了。
魯肅眉毛微微一捺,說道:“不知河東郡發生了shíme事?”
劉備伸手捋須,看了他一眼,zhīdàozìjǐ不說,他是要窮究到底了。他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方才說道:“據我探馬所報,河東郡郡掾衛固、中郎將范先,他們最近跟東垣張白騎,崤澠張晟,弘農張琰(掩音)這夥盜賊走得很近,又與並州袁熙往來,似欲唆使郡守王邑跟他們同謀,共同叛變。只是。郡守暫時méiyǒu答應他們的請求,他們一時也就不敢亂來。我擔心的是,若郡守迫於形勢,屈服了他們。則關中只怕會陷入混戰之中了。”
魯肅一聽,亦是伸手捋須,凝眉不語。
對於這事,魯肅還是qīǔ的。
這張白騎。乃是東垣一帶的亂民首領,早在黃巾兵變時,他就起事了;而張晟。一直遊走在崤山、澠池之間;那張琰,亦是亂民首領,起事於弘農一帶。他們三人各領部眾一萬人不等,性質都是差不多的,皆都混跡於叢山之中,聚兵鬧事,雖然méiyǒu大的wēé,但若被有心人趁兗州之亂的機會利用了,則麻煩是可想而知的。
依剛才劉備所說,若這夥人跟河東郡的官府勾結上,再以並州袁熙為外援,關中的形勢,只怕會大大的改變了,難怪劉備的氣色會這麽差。
魯肅思忖了一時,說道:“並州袁熙雖然想勾結河東郡作亂,但他們目下被困壺關,難以真正起到作用,現在的關鍵反而是要看河東郡的了。若能將河東郡控制住,則下面的那些蝦兵蟹將也就起不了作用,翻不起大浪。依我看,解鈴還須系鈴人,他們不是欲要劫持郡守以發號施令麽?我們不如將郡守召回來,換上一個新人,我看他們還能有shíme作為?”
劉備聽他一說,眼前一亮,zuǒyòu一想,笑道:“妙哉!子敬這話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頓了頓,問道:“然則,以何人鎮守河東為好?子敬可以試為之言。”
魯肅笑道:“遠水難救近火,不如就讓安西將軍呂蒙直接帶兵過去赴任就是了。對於關中,呂蒙可以說很是熟悉了,依我看,他也足以有這個能耐擔當此任。”
劉備點了點頭,說道:“nàme就依子敬之言,我立即發書召回王邑,讓呂蒙暫時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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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呂蒙駐地。
年前,劉備從潁川征伐魯陽,後又帶兵從五社津過黃河,於洛陽暫時將人馬駐扎下。劉備因感念洛陽殘破,乃命糜竺為將作大匠,以尚書步騭、嚴畯為zuǒyòu少丞,督造洛陽。又命呂蒙為安西將軍,帶兵駐守洛陽城北,衛護京都。
呂蒙接到劉備的任命書時,是在一個下午。
他那時,正一個人喝著悶酒,喝著喝著,tūrán涕淚橫流。
不為別的,只因為太史慈tūrán的病逝。
他回憶起了壽春之戰,回憶起他與太史慈一起聯袂禦寇的事。他那時深深為太史慈的勇氣所折服,故而甘願拜他為兄長,以大哥相稱。可他的大哥,正是壯年,還有好多的大好前程méiyǒu走,眼看天下即將出現黎明的曙光了,而他,卻tūrán病逝了。這叫一個同樣是英雄的人物,如何不為之流涕?
雖然太史慈的死yǐjīng差不多有一個月了吧?但呂蒙每當想到壽春城外,淮水之上,一塊衝入敵陣,聯袂殺敵之情景,他就忍不住要悲痛一回。
他的副將吳猛其實早yǐjīng闖見他幾次這樣了。他偷偷的喝酒,偷偷的抹眼淚,就是不zhīdào他為shíme要這樣。當然,他也並méiyǒu問。
但他今天還是禁不住問了。
也許,對於某些事情,當我們將他分享給更多的人,或許內心也就會好過一些。
呂蒙將酒分給了他,與他一起喝。
然後。他開始講太史慈的故事:
他可以為了母親的一句話,趕赴北海城臨危救難,出城替孔融搬取救兵。是為孝也。
他可以為了劉備的一句話,將劉備交付他的衣物保持完好,歸璧於劉備。是為信也。
他可以為了擊退黃巾,親身赴難,衝入敵壘,而不言懼。是為勇也。
他可以誓死而追隨明公,赴湯蹈火而從容不迫,臨危而不改其志。是為忠也……
那吳猛聽了將軍說了這許多。也是重重的點了點頭,讚道:“太史子義的確是條好漢子,只可惜走得太早啦!”
說完,深深的歎息了一聲。
那呂蒙把心裡的話說了,倒是好過了些,反過來拍著他的肩膀,安慰他起來:“一切皆在命數,不可強求。”
這時,有士兵掀帳而入。說劉備派來使者,要見他們。
“明公使者?”
呂蒙騰的站起,將酒具讓部下收拾了,他則坐於主位。吳猛按劍在側。
“傳使者進來!”
吳猛一聲下去,那帳外士兵引了劉備使者,呈上了劉備的書信。呂蒙展開一看,也就點了點頭。讓人陪使者先下去好生款待,他則將書信交給吳猛看。
吳猛驚訝的說道:“怎麽,將軍要去河東郡任郡守了嗎?”
呂蒙站起身來。說道:“上面不是yǐjīng寫得很qīǔ了嗎?”
吳猛說道:“nàme請將軍走時也帶上末將吧。”
“不行!”
呂蒙道:“我帶上你,那洛陽的駐軍該怎麽辦?更何況,我現在是去赴任,又不是去打戰,用得著帶上你們嗎?”
“可是……”
吳猛道:“河東郡向來不平靜,聽說最近張白騎在東垣一帶頻繁活動,將軍此去……”
呂蒙打斷了他的話:“我乃明公親自任命的河東郡守,誰敢攔我?你就放心留下吧。”
吳猛抓了抓腦袋,猶豫片刻,方才道:“那將軍一路上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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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東郡郡掾衛固,中郎將范先,帶兵tūrán闖進了郡守王邑的府邸。
王邑見到這兩個瘟神陰氣颯颯的面孔,他就不覺的腿腳哆嗦,勉強站起來迎接。
“哈哈,二位大人shímeshíhòu到的,門人怎麽也沒通知一聲,好讓我出來迎接啊!”
衛固和范先帶著劍,徑直闖了進來。
那衛固開口直問:“聽說劉大人的調令到了,他要調你回定都是嗎?”
王邑看著他兩那副生硬的面孔,隻好打著哈哈,說道:“你們是怎麽zhīdào的?”
然後將案上的一封調職書交到了他們手上。
他兩匆匆看了一眼,那衛固問道:“那大人你是怎麽打算的?”
王邑無奈的笑道:“還能有shíme打算?既然劉大人想要調我赴定都當官,那我自然也隻好從命了,難不成還有別的想法?”
范先走上前來,冷笑道:“這只怕是大人你早就想看到的吧?你想遠離了這裡,好不再被我兩糾纏了是嗎?”
王邑心裡有鬼,腦子一轉,嘿然笑道:“兩位這是怎麽說的?我鎮守河東郡多年,我的所有基業也在這裡,你們以為我願意離開這裡嗎?我這也是出於無奈不是……”
“這好辦,既然大人也不想離開這裡,那就不要離開這裡了。”
那衛固也逼了過來。
“這……這……”
王邑露出了滿嘴的黃牙:“這恐怕不好吧?若我公開不接受命令,只怕對於二位大人也不利呀。”
范先看了衛固一眼,衛固微微沉吟,心想現在起事的確還不是shíhòu,若公開反對,只怕會遭來更大的麻煩。
衛固想了想道:“你去長安一趟,求求鍾大人,看他能不能向劉大人說句話。若鍾大人開口,想必能令劉大人改變主意。”
“這……這能行嗎?”
王邑面有難色。
那范縣按劍在手,低聲道:“你méiyǒu去試,怎麽zhīdào就不行?哦,我zhīdào了,你根本就不想去。對嗎?”
王邑苦笑一聲,不敢拒絕,隻好道:“好吧,我去長安試上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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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王邑動身去長安的shíhòu,呂蒙與吳猛基本上也yǐjīng交接完成。
呂蒙隻挑選了二十個精騎,帶在了身邊。
本來,呂蒙的這些部下,多數是姐夫鄧當當年留下的,他們也跟隨zìjǐ出征多年了,tūrán間的離開。心裡自然有點舍不得。而那些將士們,都是親自送呂蒙出了洛陽十數裡遲遲不肯回去。
呂蒙在mǎshàng,回頭叫道:“各位留步吧,再送就要送到河東郡了。”
“就算是天涯海角,我們也願意追隨!”
上千將士轟然說出來,聲勢自然非同一般。那呂蒙一聽,氣血沸騰。他跳下馬來,叫道:“吳將軍,可帶了酒來?”
吳猛亦飛身下馬。舉手向著後面叫道:“將踐行酒給我搬上來!”
吳猛一句話下來,那軍隊後方輜重車輛朝前推來,三五個將士立即卸下車上捆綁的酒壇子,抱了上前。
呂蒙伸手接過一壇子酒。拍開了封泥,就要喝酒。但眼看將士們愣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看著zìjǐ,便是好笑的罵道:“空碗méiyǒu嗎?”
那將士見是問這句。半響的反應了過來,應聲道:“有,有啊!”
“那還不給méiyǒu發一個。大家一起喝一碗?”
呂蒙這麽一說,眾將士都是眼睛冒著綠光,緊緊盯著酒壇子。
“中!”
那將士立即屁顛屁顛的跑回了輜重車那邊,分派著其他士兵將空的酒碗發給了每個人。然後,又取了酒,替著將士們斟滿。
呂蒙看了吳猛一眼,打了他一拳:“看你傻乎乎的,我吃酒,你難道還想逃不成?”
吳猛嘿嘿一笑,手撓著腦袋。
那邊一個將士識趣的取了一個空碗過來,交到了吳猛是手上。
吳猛將碗伸到了呂蒙壇子低下,說道:“討碗酒吃。”
呂蒙又罵了他一句:“看你傻乎乎的樣子,我還真不放心將我這些士兵交到你的手上,你還想從我手上討酒吃?”
開玩笑歸開玩笑,呂蒙立即給他咕嚕嚕的滿上了。
那吳猛收回酒碗,笑道:“謝將軍!”
呂蒙退後著,走到一個高的dìfāng,眼看差不多每個人都斟到了,也就將zìjǐ手中的酒壇子高高舉了起來,高聲叫道:“來,將士們,我們喝幹了它!”
“喝幹了它!”
眾將士轟然應諾,將酒碗舉到半天。看到將軍呂蒙喝了,他們也就將酒碗送到了自個兒的嘴唇邊,一口一口直灌到胃海裡。嘩嘩的水響在胃海裡面激蕩著,洶湧澎湃,氣壯山河!喝到一半的shíhòu,脖子一仰,一口氣,全都幹了下去。
拍拍,酒碗聲碎。
吳猛摔掉酒碗,看了呂蒙一眼,眼見呂蒙就要抱著酒壇子下來,立即叫道:“喝乾它!喝乾它!”
那下面的將士一見,也是起哄,紛紛跟著催促呂蒙將一壇子酒喝乾。
呂蒙兩眼一懵,看了吳猛一眼,這不公平啊,你們是一碗酒,我可是一壇子啊。
呂蒙雖然méiyǒu開口反駁,但吳猛早已zhīdào他將要說shíme了,所以不等他開口,便即說道:“剛才可是將軍說‘喝乾它’,難道將軍你zìjǐ反悔不成?”
呂蒙搖了搖頭,心想,我真是敗了給你,居然抓住了我的語病,想要灌醉我是吧?
呂蒙對著吳猛嘿嘿一笑,也不辯解,舉起酒壇子,仰起脖子,就是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
眾將士頂著日頭,抬頭只看見將軍的喉結不斷的上下動了數次,那一壇子酒也就méiyǒu了。
呂蒙將壇子翻過來,舉給眾人看,一滴酒水也méiyǒu下來。
眾將士一見,轟然稱好,就連那吳猛看後,也是臉有光彩。
呂蒙將酒壇子丟了,把眼睛看向吳猛。
吳猛看到呂蒙壞壞的眼神,心裡咯噔一跳,他不會想報復我吧?
果然是猜對了,那呂蒙腦子晃了晃,嘿嘿一笑,指著他,說道:“我去河東郡赴任的這些日子,全軍上下就要勞煩吳將軍你了。我臨行前,要是méiyǒuyīǎn表示,hǎàng有點說不過去是吧?這樣吧, 我就臨行前賞賜將軍一壇子美酒吧。大家說,我這主意怎麽樣?”
呂蒙與吳猛打戰時很能配合,但平時沒事時就喜歡互相拆台,坑坑對方。呂蒙先被他灌了酒,他是有苦無處說,這下,呂蒙眼看又要耍花樣“報復”他了,那些將士一聽,zhīdào有好戲了,所以紛紛的大聲叫好。
那吳猛臉上一紅,說道:“這……這就免了吧?”
呂蒙鼻子一哼,說道:“有shíme可免的,叫你喝酒,又不是乾別的壞事?你就領受了就是了。哦,對了,你領了酒,必須要當著我,還有眾位將士的面,把它喝個精光,這樣才能讓我放心上路呢。”
那邊,將士也yǐjīng起哄,很快將一壇子酒送了上來。
那吳猛苦著臉蛋,哀求道:“將軍,不要吧?你可zhīdào我一喝多就醉,等會我真的醉了,可就不能親自送將軍你了。”
呂蒙催促道:“快喝吧你,誰讓你送了,喝多了正好將士們抬你回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