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日。鍾離城頭。
甘寧手執雙戟,來回在城頭觀察著袁術大營的動靜,時而皺眉,時而驚咦。他身後緊跟著諸位將士,他們沒聽到甘寧說話,自然也不開口。
甘寧巡視了一遍後,得出結論:“昨晚袁術遭襲,我還以為他一早就要瘋似的組織軍隊來還擊。可見他營中靜悄悄的,絕無出兵的跡象啊”
旁邊一人說道:“說不定,他昨晚被打怕了,不敢隨便1uan動了。” 小說章節更新最快
“說得有理”其他人附和道。
兩邊也是點了點頭:“說不定,昨晚一場突襲,正好殺了他們的大將,所以他們現在正是三軍無將,無頭無緒呢。”
甘寧笑道:“三軍就算暫時失去大將,但只要袁術不死,主帥還在,我等決不可覷。”
說完,又望著懷寧的方向,心裡歎道:“劉馥的救兵也應該到了”
旁邊,一人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似的,問道:“將軍,你說劉馥大人那邊為什麽到現在都沒動靜?照說我等昨天平明派出救兵,天亮時候就應該到了,他得到將軍告急,上午整備人馬,下午出,再慢,他昨天天黑的時候,就應該到了。可他為什麽到現在都沒出現?” ”小說“小說章節更新最快
他這麽一分析,不光兩邊將士一陣,一陣討論,就連甘寧心裡都是微微一驚。
其實,這些道理,這些簡單的道理,甘寧也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沒有精打細算過。但他不會去想,也不敢去想:“我為劉使君賣命,劉馥身為劉使君的地方國相,他難道不清楚袁術兵圍鍾離是什麽後果?他明明知道以我區區數千人馬是萬萬抵擋不了對方數萬,可他為什麽到這個時候都還不出現?他就算兵力不濟,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我被袁術吞了麽?若是他去請劉使君的人馬,可他也好跟我說一聲啊。這……我如何向部下們代?”
甘寧越想越1uan,一時還真不能,還真想不到,一個能給屬下人的滿意回答。
……
……
鍾離城外。袁術大營。
袁術正驚訝這個帳外說話的聲音好熟悉,瞥眼見到走進帳來的人兒,不由撲跌一笑。兩邊將士見來者是個身穿鮮甲的甲士,起先還是不屑一顧,但細細瞧來,心裡禁不住一突。只見這個甲士站在旁邊,要比別人要矮上一個個頭。但‘他’那張白皙的臉龐上,薄嗔的嘴唇邊,卻嵌著一顆黑痣。這顆黑痣如同綻放的花蕾,襯托出‘他’那嬌細嫩的身軀,也暴露出‘他’無容懷疑的女兒身。
只是,這個女兒身,要比別的柔弱似水的女兒身不同。只見她一但往那帳下一站,甲胄鮮明,佩劍按立,身軀翹楚,細細觀來,全身上下散著一股英姿颯爽之氣和巾幗之風。
這人,就是袁術寵妾,成荷。
兩邊將士裡雖然多數跟隨袁術征戰多年,但他們卻很少見到他的眷屬,更何況是個打扮男兒身的美人,有的人看得呆了,禁不住暗暗納罕。本來對於這個陌生人的闖入他們是不可不管的,但卻沒有一人動身,也沒一人舍得去攆她。
袁術一笑過後,正yù言明,唯有閻象沒看清她的女兒身,見到這麽一個甲士走了進來,便是老臉一橫,喝道:“你是那個將校手下的,如何尚闖大營,還妄加評議?姑念你是初犯,還不給我下去?”
那女子,成荷,走上前來,站在閻象面前,說道:“我說李豐、樂就、梁綱、張勳,皆是酒囊飯袋之輩,擔當不了大將之任,我難道說錯了嗎?”
話一說完,看向袁術,倒是把問題拋給了他。
袁術見閻象生氣的樣子,頓覺好笑,也不即點破。聽她來問,便是老實不客氣的配合她,點了點頭,說道:“這位英雄所言雖然偏激,但也不無在理”
兩邊將士聽袁術這麽一回答,還稱呼這位娘們為‘英雄’,不由汗顏。但也沒必要點破,權當在看一曲大戲。
成荷聽他這麽一答,不由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皓貝潔齒,轉過身來,對著閻象道:“聽見沒有,袁伯都說我的話有道理,怎麽,你還想說他的話不對麽?”
閻象一愣,趕緊向袁術拱手,道:“袁伯,此人目無軍紀,1uan闖大營,還妄加議論軍務大事,應當給予軍法處置”
袁術正要開口,成荷早跳了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胡子,瞪著他道:“你這人才豈有此理,無法無天,目無軍紀,1uan加妄言你沒聽到袁伯說麽,他都說我的話有理,如何你還敢治我的罪?你治我的罪,不就是治袁伯的罪麽?你目無主帥,你老子就是該治罪”
閻象胡子被她拽在手裡,又被她那麽使力的一拉一扯,正如一個囚犯正在被儈子手用著刀子一片一片刮去一層層面皮,痛得他咬牙切齒。但他又顧及老面子,不屑跟她拉拉扯扯,所以隻得任著她擺,只是聽到兩邊將士和袁術的嘻哈笑聲,一張老臉上,早是紫漲通紅,羞愧難當。
成荷見他不說話了,倒是覺得沒意思,便把手放下,按劍笑道:“閻主簿不說話,看來是同意我的說法了?”
閻象瞪視著她,罵了句夫子的話:“唯女子與人難養也”
成荷還以為他看出了自己女兒之身,不由臉上一紅,胡1uan的追問他:“什麽‘女子’,什麽‘人’?照你的話,我是‘女子’還是‘人’?”
閻象微微一愣,連連搖頭:“身之膚,受之父母。你就連自己是男兒身還是女兒身都有懷疑,我看你真是愧對自己父母了。也難怪孔子當年歎道,‘人難養也’”
他此話一出,不但兩邊明亮的將士偷笑起來,坐在主位的袁術拍起手來,就連成荷也是忍不住咯咯一笑。
她這肆無忌憚的一笑,如同百靈鳥般好聽,突然鑽入閻象耳裡,閻象禁不住微微皺眉,心下一咯噔:“怎麽是個女人的聲音?”但抬起頭來,看到眼前之人分明是個男兒之裝,如何是女兒了?
成荷嫣然一笑後,也覺兩邊將士那些邪的目光已經不老實了,被看得怪怪的。成荷心下討厭,不由秀眉微蹙,趕緊把一副笑臉收斂起來,端了端身子,按了按劍,把胸脯一啪,粗聲說道:“現在大敵當前,不可沒有主將,我願自請為大將,還望袁伯同意。”
袁術微微一愣,正要說胡鬧,那邊閻象趕緊道:“此人身份都沒查清楚,袁伯切不可隨便聽他一派胡言,還請將他快快逐出。就算先前我所舉薦之人不堪大任,且容我等慢慢商議也不遲。”
袁術本yù讓成荷下去,但聽到閻象這麽一說,反倒覺得我事事聽他的話也太沒個xìng。於是,腦子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突然嘻嘻一笑:“我見這位英雄倒是身板不錯,人又機靈,說不定倒是可以一試。”
閻象一聽,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趕緊道:“袁伯,行軍打仗非是兒戲,如何就因為見他一面,就……”
話還沒說完,突然又見那甲士跳過身來,伸出手來。他嚇得趕緊是連退數步,舉手護須,兩眼瞪著她,不敢開口了。
成荷嬉笑的啪了啪手,說道:“袁伯都同意了,如何你這老兒還不開竅?這樣吧,你聽聽眾位將士的意思,看他們怎麽說,他們要是同意了,你老家夥就沒什麽好說的吧?”
閻象一愣,看著眾將。
成荷這時也已知道他們都知道自己是女兒身,唯有這個呆板的老頭子還兩眼蒙黑。她嫣然的轉過身來,對著眾位將士巧施薄嗔,暗藏嫵媚,把得眾將看得六神出戶,三屍詐竅,全是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連聲說道:“我們當然同意”
閻象兩眉倒豎,喝道:“諸公跟隨袁伯多年沙場征伐,早已歷練了一身經驗,如何今日卻這麽沒有主見,就憑一個愣頭子的一句話你們如何就當真了?”
不管他怎麽說,誰還管這老兒在說什麽?都把圓溜溜的眼睛在成荷身上身下不知杵了多少眼,暗咽了多少回饞涎。
成荷轉過身來,又是巧笑道:“我知道你老兒不服,因為你怕死,怕面對城上大敵。這樣吧,我也不能勉強你。既然袁伯已同意我為主將,那麽這裡面的弟兄若有甘願隨我一同共赴生死的,就舉手跟我。若不願意,我也隻好孤家寡人,一個人領兵殺敵閻主簿,你看如何?”
閻象聽他這麽一說,心想:“這些將士都是多年沙場上滾爬的,如何會為了一個不知名頭的子共赴生死?權且答應他再做理論。”
閻象這麽想著,但也不立即表現出來,反而微微皺眉,看向袁術,問他:“袁伯,難道你就真的同意這子帶兵去攻城?”
袁術本也是氣他的,要說當真讓成荷帶兵去打仗他還真不放心。但剛才既然已經同意了,要是又當面反悔,只怕諸將不服,說不得起了閻象一樣的心思,權且以諸將來打回她的念頭吧。想這些將領都是征戰多年之士,雖然說歸說,但要論真格的,只怕也沒幾個當真會跟她拚命的。袁術想到這裡,哈哈一笑,說道:“‘他’不是說了麽,這裡有誰願意跟‘他’的,就讓‘他’帶去。若不願,‘他’這孤家寡人只怕也打不成仗了吧?”
閻象裝作無奈的點了點頭,回過身來,對成荷說道:“好吧,既然袁伯也同意了,那麽老夫也無話可說……”
說完,掃視眾將一眼。眾將目光一接觸到他的目光,都是禁不住微微一愣,跟著,數人一齊低下了頭去,不敢bī視。
閻象見他們的神色,心也就放下了,把下面的話接著說了下去:“老夫也……隻好同意了”
……
……
鍾離城頭。
甘寧一時沒有回答將士們的話,將士們就站在他旁邊,細細觀察著他的神色。見他兩眼遊離,神思飄忽,都是琢磨不定。
一人說道:“我等為劉使君賣命,劉馥既然身為劉使君的相國,聽到我等大難卻不派兵來營救,莫非他是yù要做觀虎鬥,然後他好收這漁人之利不成?”
又一人說道:“啊呀,可能是這樣。你們想啊,這鍾離城聽說本來就是袁術霸佔之地,只是後來被劉使君出兵佔領了。劉使君當時隨便任命了一人為縣令,不想又被袁術派刺客給刺殺了,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接手了此城。我想劉使君當初佔領此城,目的便是為了保護懷寧的。現在劉馥眼見袁術來收城了,他知道可以利用我們來替他們阻擋一陣,這樣他也好調集援兵,所以他才不急於兵相救,卻是等著我們為他們送死呢”
這下,群將動,先前說話那人,握緊拳頭:“這劉馥不兵,說不定就是劉使君的意思劉使君原本就是想利用我們來抵擋袁術,他好放心經營徐州。”
一時1uan語紛紛,你一言,我一句,沒完沒了。
甘寧看了看諸將,也怪不得他們會有這些懷疑,不過他心裡始終明白:“劉使君敢把鍾離城給我,敢把我放在這,正是說明他對我的信任。今日我若不能抵抗來敵,就是死,我也要與此城、與諸將共存亡”
甘寧看著激動的諸將,微微笑道:“就算你們說得對,劉使君讓我們守住此城,就是為了他的私人目的。但正如你們所說,佔領此城,就是為了保護懷寧。可你們想過沒有,要是他們也只是為了這一次簡單的利用,那下次袁術再來的時候,他們又該找誰利用去?而且他們當初打下此城,我想也不是為了完全利用我們吧,他們也不會知道打下此城數月後會由我們來接手吧?我想,他之所以拿下此城,一定是有他的重要戰略目的,不然他也不會輕易出兵。而他既然把此城給我們了,豈可因為這一次的來襲,就完全放棄此城了?這樣做,對他們又有什麽好處?”
兩邊又說:“那他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兵相救?”
甘寧說:“我仔細分析了一下,懷寧城兵力本來就少,劉馥大人肯定也怕要是分兵救了這裡,說不定就會遭到袁術他路人馬的襲擊,他不敢冒這個險。所以,他應該是先派使者向劉使君通報了這裡的情況,再請求劉使君調集人馬前來解救我等。”
一人問道:“劉使君與我等相隔數百裡,他就算來救,那不是幾天后的事了麽?我們能堅持得了那麽多天嗎?”
甘寧啪了啪這邊一人肩膀,又啪了啪那邊一人肩膀,對眾人說道:“袁術何足懼哉,昨晚我們不是打了一個漂亮的仗麽?現在他們許久都不敢出來,我想他們肯定是怕了我們了。只要我們齊心守住此城,就算是五天、六天,我想我們也完全可以支撐得了”
“這……可能麽?”眾將心裡明白,他這是在安慰自己。
……
……
袁術大營。
成荷見閻象同意了,鼓掌笑道:“君子一言,可是駟馬難追”
也不等他回答,便即回過身來,走到眾將面前。她一站定,那些將士不由微微抬起了頭,但畢竟不敢直視。他們也隻好嗅著鼻子,聞著眼前美女身上所出的幽香,一顆心早已沒了主兒。
成荷輕輕踱著步子,一面走,一面看著將士。對第一個將士,她輕吐巧笑;對第二個將士,她娥眉輕蹙;對第三個將士,她薄臉微嗔;對第四個將士……她慢慢的踱完步子,見他們一個個勾魂似是站在那裡傻愣,臉上全是一副可惡欠揍的樣子,心裡面一笑一罵:“種,下流胚子”嘴上帶糯似的問道:“諸位將軍,你們可願意隨我出戰,一同去對付城上敵人?”
將士都被剛才她對自己的微嗔薄怒給惹得丟了魂兒,一時還心猿意馬,找不到溫床軟yù,完全沉浸在了一片遐思裡,一時又哪裡聽到她說的話了?
閻象見他們一個個不說話,心裡一高興,嘴上一哆嗦,看了袁術一眼。袁術此時抿了口酒,偷偷對著酒盞內壁笑。孰知,他剛送進肚子一口酒,那邊十幾人同時齊聲答應:“我等願意誓死追隨英雄破城殺敵”他耳裡聞到這聲答應, 不由驚得把一口酒從又全吐了出來。眼看眾將,只見他們都舉起了手。
閻象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裡頓時不高興了,嘴巴霎時也哆嗦歪了,瞪視著諸將。但到目前,已經再也沒有一雙眼睛在乎他的咄咄bī人了,而是都把眼睛投在了中間。投在了他們面前站著的那位、在袁術口裡是‘英雄’,在閻象口裡是‘人’,在大家看來是美人兒的成荷身上。
成荷對自己的戰果很是滿意,把個俏臉一揚,稱讚道:“你們都是好樣的”
閻象趕緊向袁術拱手,連聲說道:“袁伯……”
袁術也是無奈,心想:“成美人就是與眾不同,不說女兒裝yan煞群妾,就連男兒裝亦是那麽楚楚動人。就是不知道她騎上戰馬,在沙場上英勇殺敵是個什麽樣子?哈哈,今日倒是可以借機見識一番。”
想到這裡,揮了揮手,說道:“好啦,既然我同意了,閻主簿你剛才也沒反對,‘他’又能說動諸將,那麽就讓‘他’帶兵攻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