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覬向劉表暗中匯報的同一時刻,在襄陽蒯府,蒯越和兄長蒯良商量著目前的局勢。
蒯良身體不好,大部分時間都住在中廬縣老宅,這一次劉表過壽,給蒯良也下了請柬,更重要是現在荊州局勢複雜,為家族的利益,蒯越也希望兄長來助自己一臂之力。
“賢弟肯定立劉琦為世子的可能性不大了嗎?”蒯良憂心忡忡問道,劉琦是他的女婿,他若不能為世子,對自己影響很大。
蒯越歎了口氣,“本來我知道琦公子不妙,五月時,琦公子希望能回襄陽任職,卻被州牧拒絕了,而這一次州牧祝壽,琦公子作為長子,竟然連參與籌辦的資格都沒有,由此可見他的地位堪憂,至少我有八成把握,劉表準備立劉琮為世子。”
蒯良沉默了,好一會兒方道:“如此,蒯家怎麽辦?”
“這就是我把兄長請來的原因。”
蒯越笑了笑道:“坦率地說,我想加大對劉璟的支持,東方不亮西方亮,劉琦扶不起,我們就轉而扶持劉璟,相信他不會讓我們失望。”
“我也能理解賢弟的想法,也會全力支持,可是....這和我有什麽關系?”蒯良有些不解地問道。
“今天我和劉璟談過,指出了他現在最大的劣勢,就是身邊沒有一個得力的官場老手指點,使他犯了不少錯誤,所以..”
蒯越說到這,滿臉期待地向兄長望去,蒯良忽然明白兄弟的意思,“你是說,讓我去輔佐劉璟?”
蒯越點了點頭,“對於我而言,或者對於蒯家而言,沒有比兄長更合適的人選,我們在關鍵時刻支持他,我相信憑他的能力,他一定能取代劉琮和劉琦,成為荊州之主。”
蒯良背著手走了幾步,這個消息來得很突然,讓他沒有一點準備,但蒯良思路寬廣,他考慮的已經不僅僅是一朝一夕的利益,而是更長久,甚至家族的百年利益。
他眉頭一皺,遲疑著問道:“可是賢弟想過沒有,曹操還有多久會南下?而劉璟可是抗曹派,支持他是否符合我們家族的利益?”
蒯越笑了起來,“我當然考慮過,我們是支持劉璟奪荊州之主,阻止蔡家上位,但並不支持他抗曹,從現在劉表的身體情況來看,他最多還有兩年,我相信在曹操大軍南下之前,荊州必定會換主,如果劉琮即位,蔡家當權,那才是蒯家災難的開始,而且我還得到一個消息,江東也可能是支持劉璟。”
蒯良眼中露出奇怪之色,笑道:“或許我的消息不靈通,但江東支持劉璟,似乎有點不符合常理,也不太符合江東的利益,我倒覺得江東支持劉琮更符合他們奪取荊州的國策。”
“不!兄長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江東面對曹軍大舉南下,他們一定希望荊州之主為堅定的抗曹派,我得到確切消息,孫權在柴桑大戰結束後的第二天便派魯肅出使柴桑,商量和解之道,由此可見江東對劉璟的態度,我更相信他們遲早會走向同盟。”
蒯越最終說服了蒯良,蒯良沉思良久,便欣然答應了,“既然賢弟如此自信,那我可以聽從賢弟的安排去輔佐劉璟,只是我用什麽身份去江夏?”
蒯越見兄長答應,他心中大喜,捋須笑道:“兄長的身份我已經安排好,劉璟將在江夏建一座書院,兄長就去做一任院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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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的冬雨依舊細細密密下著,只是到了夜間,雨絲裡又添了幾分寒意,使冬雨變得半冰半凝,格外的寒冷,無論是襄陽還是樊城,大街上都冷冷清清,極少看到行人。
望江酒館快關門時,陸績終於從酒館裡走了出來,兩名隨從緊緊跟隨著他,陸績住在樊城,他還要乘船過江,但今晚陸績有點不勝酒力,冷風一吹,酒意上頭,走路開始踉踉蹌蹌,兩名隨從連忙從側面扶住他。
“我沒事!”
他推開兩名隨從,忽然快步奔到路旁,蹲下嘔吐,兩名隨從在一旁輕輕拍他的背。
就在這時,一輛馬車在他們忽然嘎然停止,幾名黑衣人從馬車內撲出,迅猛如鷹,將陸績和兩名隨從按倒在地,兩名隨從拚命反抗,瞬間被亂刀刺死,陸績被抓上了馬車,連同屍體一起迅速消失在黑沉沉的雨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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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劉表曾在建安二年下令,荊州不準設私獄,但每個大家族都有自己的變通的辦法,蔡家也不例外。
蔡家在劍館設立了懲戒房,用來懲處違規犯紀的生徒,可事實上,這座所謂的懲戒房就是蔡家私牢,地下還有地牢,有專門的家將看守。
天剛擦黑,在寒冷的蒙蒙細雨中,一輛馬車在百余人的護衛下緩緩駛進了蔡氏劍館,劍館晚上很冷清,沒有一個練武的生徒。
馬車在一棟房屋前停下,蔡瑁和黃射先後走了下來,這時,一名黑影上來,躬身施禮道:“參見家主!”
“辛苦你們了!”
蔡瑁誇讚兩句,又問道:“他現在人在哪裡?”
黑影便是蔡氏家將雷橫,他帶領手下抓捕了陸績,黑暗中,他像一尊黑塔,躬身答道:“回稟家主,他現在被關押在地牢,只是喝多了酒,還有點迷糊。”
雷橫又將一封信恭恭敬敬呈給了蔡瑁,“這是在他身上搜到的信,是孫權寫給龐德公的親筆信。”
蔡瑁接過信,卻沒有看,而是問雷橫道:“抓他時,可被人發現嗎?”
“沒有,他的兩個隨從皆被乾掉,非常乾淨利落。”
這時,一旁的黃射忍不住道:“世叔不妨先看一看信。”
蔡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賢侄,不用急,事情一樣一樣來。”
黃射臉一紅,心中暗罵一聲,不敢吭聲了,蔡瑁打開了信,手下連忙將燈籠湊上前,蔡瑁大致看了一遍,是孫權寫給龐德公的招賢信。
但蔡瑁並不關心信的內容,他隻關心這封信是孫權所寫,這對他的計劃至關重要。
他揚揚信,忍不住得意地笑道:“有了這封信和陸績,劉璟就逃不過這一劫了。”
黃射冷哼一聲,“那也要陸績配合才行,他肯嗎?”
昨天黃射初見蔡瑁,還多少有點晚輩的姿態,可今天他晚輩的姿態少了一點,校尉的語氣多了幾分,和蔡瑁說話也就不那麽客氣了,這令蔡瑁心中有了一絲不滿。
蔡瑁用一種嘲諷的語氣不屑一顧道:“你們這些讀書的年輕人最怕什麽,告訴你,怕打、怕死、怕名譽受損,你信不信,今天晚上陸績就會乖乖低頭,跟我合作。”
見黃射還一臉不信,蔡瑁冷哼一聲,一揮手,“去看看!”
一行人跟著蔡瑁進了房宅,黃射遲疑一下,也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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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離懲戒房約百步的劍館操演場上,蔡進正騎馬訓練劈殺,明天上午便是他和劉璟第二次比武的日子,他心中十分緊張。
盡管明天的比武沒有事先宣傳,知道者寥寥無幾,可以說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私下較量,就算是輸了,也不用擔心名譽受損。
但蔡進還是心中忐忑不安,他很清楚自己和劉璟的差距,他聽師父說劉璟已經不再用槍,而是用一支精鋼打造的長戟,重七十斤,而他的金背柳葉刀隻重五十斤,兩者相差了二十斤,這就意味著他們已經不在一個等級。
師父很坦率地告訴他,他肯定不是劉璟的對手,盡管已有必敗的明悟,但從前約定的比武不能失信,蔡進從來就不是一個失信的人,就算十年前的約定,他也會信守承諾,明知必敗,他也要和劉璟一戰。
但此時,蔡進的壓力不僅僅是來自劉璟,更多是家族內部,家主下達了命令,嚴禁他明天和劉璟比武,否則將重罰,家族的壓力和武藝差距的壓力重重地壓在他心中,令他有些英雄氣短。
他考慮了一個下午,要不要和劉璟取消明天的比武,直接認輸,反正他也打不過,但蔡進最終沒有做出這個決定,他依然來到劍館操演場進行備戰。
蔡進催馬疾奔,長刀揮動,頓時刀光閃閃,殺氣騰騰,一路刀法使得神出鬼沒,最後他大喝一聲,一刀將一根木樁劈飛,蔡進收起長刀,凝視著被劈成三段的木樁,不由暗暗歎了口氣,去年就能劈成三段,一年多來,不管他再怎麽努力,始終沒有進展。
“三哥!”
一名年少的蔡家子弟飛奔而來,興奮地說:“家主也來武館了。”
蔡進一驚,難道是家主是來找自己麻煩?“他現在在哪裡?”蔡進緊張地問道。
“好像是去懲戒房了。”
這讓蔡進有點奇怪了,去懲戒房做什麽?家主從來不去,難道現在關了什麽重要人物嗎?
“三哥,聽說抓了一個人,就關在懲戒房的地下室裡,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
蔡進點點頭, “那蔡逸來了嗎?”
他之所以對蔡逸感興趣,就是因為蔡逸一直找他的麻煩,蔡進很清楚,如果蔡逸不在,那麽今晚家主就不會過問自己。
“蔡逸沒看見,我倒看見了黃射。”
“黃射!”蔡進一愣,“黃祖之子黃射?”
“正是他,我看見他和家主在一起,一起進了懲戒房。”
蔡進心中奇怪了,黃射不是在戰場失蹤了嗎?州牧還懸賞五萬錢尋找黃射的下落。
他怎麽忽然和家主在一起,蔡進心中疑惑不解,便低聲對蔡家子弟道:“你帶我去看看。”
“三哥跟我來,我知道可以躲一個地方,他們發現不了。”
蔡進翻身下馬,跟著族弟向黑暗中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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