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林的東面、南面和西面幾乎是同時起火,火勢燃燒速度迅猛,洶湧的火焰被風勢卷向黑松林的中部,赤焰飛騰,向天空吐著可怕的火舌,四周一片通透的紅sè,吞噬著松林中的一切,松脂助燃,發出啪啪的聲響,樹木不斷倒下,傳來一陣陣刺耳的霹靂聲。
黑松林內的兩萬曹軍已亂作一團,爭先恐後向沒有著火的北面奔去。
“是火油!江夏軍的火油!”
刺鼻的油煙順風飄來,曹軍士兵嚇得魂飛魄散,有人在淒慘的大喊:“我們要被燒死了!”
恐懼地尖叫聲,逃命時的怒罵聲,被踩踏的慘叫聲、哭喊聲,曹軍士兵已亂作一團,互相踐踏,滿地是兵器、盔甲和米袋,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人再去背負五十余斤的重物。
“冷靜!不準混亂!”
朱靈揮刀大聲吼叫,一連砍翻數人,並沒有效果,在這個命攸關的時候,已經沒有士兵聽他的命令了,這時幾名親兵疾奔而至,大喊道:“將軍,樹林外有江夏軍,不能出去!”
朱靈回頭向四周望去,南、西、東三面都被大火包圍,火勢越來越大,他忽然發現西南面有一個缺口,大火還沒有合攏,朱靈毫不猶豫,翻身上馬向西南面疾奔而去。
大火在身邊燃燒,連戰馬也變得瘋狂了,頂著熱浪的炙烤,向西南方向唯一的缺口疾奔,他身後還不少士兵也在向這個缺口奔逃,但火勢蔓延太快,當朱靈的戰馬剛剛從缺口衝出,幾棵烈火燃燒的大樹轟然倒下,後面響起一片慘叫聲。
朱靈停馬回頭望去,只見缺口已經被大火封死,數十名士兵在大火中掙扎,中間還有他的幾名親兵,他心中不由一陣黯然。
就在這時,朱靈身後一條黑影突然殺出,一支長矛儼如毒蛇一般,無聲無息刺向他的後背,朱靈正扭頭查看火勢,卻不知道後方有偷襲,他忽然反應過來,猛地回頭,卻看見了馬延那雙猙獰而仇恨的眼睛。
‘噗!’長矛刺穿了他的身體,矛尖從前胸透出。
“去死吧!”馬延大吼一聲,將朱靈挑翻下馬,朱靈慘叫一聲,當場慘死在長矛之下。
就在大火洶湧燃燒之時,黃忠率領一萬軍隊在官道上和北面的樹林內等候多時了,黃忠手提大刀立馬在樹林內,冷冷望著奔逃而出的曹軍士兵,嘴角露出一絲仿佛意料之中的冷笑。
黃忠有幾十年軍旅生涯的經驗,他知道在這種寒徹透骨的深秋,士兵被雨淋濕後,沒有人會和甲睡覺,一定會脫掉盔甲,冷冰冰的武器也會丟到一邊,在這種情況下,只要製造嚴重混亂,士兵在混亂中逃跑,就來不及披甲戴盔,他們逃出松林,只能是束手就擒。
而製造混亂地最好辦法就是縱火,利用火油的威力使火勢以最快的速度燃燒迅猛,但黃忠也沒有想到火勢會蔓延如此猛烈,最南面的千余人竟然來不及跑出,被大火吞沒了。
這時,黃忠見大量的曹軍士兵從松林中逃出,時機已成熟,黃忠厲聲大喊道:“包圍曹軍,投降者可饒,反抗者殺無赦!”
“咚!咚!咚!”戰鼓聲敲響,一萬江夏軍從三個方向包圍而來,黑夜中,刀槍如林,身披盔甲的士兵列chéng rén牆,從三麵包圍,阻斷了曹軍士兵的逃路,要麽跪地投降,要麽拚死突圍,要麽返回烈火地獄般的松林。
絕大部分曹軍隻穿著單衣,赤著腳,沒有盔甲,更沒有兵器,在江夏軍殺氣騰騰的威逼之下,他們別無選擇,隻得跪地投降,黑壓壓的曹軍士兵跪滿一地。
但黃忠卻沒有發現敵軍大將,這讓他有點奇怪,就在這時,數十名士兵帶來一名曹軍將領,曹軍將領走路一瘸一拐,手中還拎著一顆鮮血淋漓的人頭。
曹軍將領在黃忠馬前跪下道:“末將馬延,本是曹軍副將,但朱靈公報私仇,將末將打成重傷,現我已殺此人,願投降江夏軍!”
黃忠一眼認出人頭正是曹軍主將朱靈的首級,他心中大喜,翻身下馬扶起馬延,“馬將軍棄暗投明,是大丈夫之為也,歡迎馬將軍加入江夏軍!”
三更時分,曹cāo大營內一片寂靜,二十萬曹軍士兵都在熟睡之中,大營中間的人工河渠內靜靜地停泊著十幾艘千石戰船,龐大的身影就仿佛矗立在軍營中的一條起伏山嶺。
但曹cāo的中軍大帳依然燈火通明,幾名軍醫正緊張地向曹cāo匯報疫情發展,僅僅五天時間,生病的士兵便從十幾人猛增到四千余人,連大將張遼也病倒了,死亡近四百人,而且疫情是跨營發展,也就意味著疫病開始失控了。
曹cāo背著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顯得怒不可遏,他忽然回頭呵斥道:“養你們這群廢物,當初是你們告訴我,疫病可以控制,才五天時間就嚴重到這個程度,你們是否可以告訴我,明天又會變成多少人,八千還是九千?”
軍醫們皆戰戰兢兢,不知該怎麽回答,為首醫正硬著頭皮道:“請丞相息怒,主要是因為現在秋雨綿綿,寒邪入侵體內,使很多士兵身體虛弱,容易被感染,一旦秋雨停止,太陽出來,疫情就會有好轉。”
“胡說八道!”
曹cāo大怒,“自己無能,還要指望天氣嗎?要你們何用,給我統統推出去斬了!”
士兵們一擁而上,將十幾名軍醫向外推去,軍醫們嚇得紛紛求饒,“丞相,饒我們一命!”
這時,旁邊程昱不忍,上前道:“丞相息怒,此事確實不能怪他們,若殺了他們,疫情會更嚴重。”
曹cāo忍住了心中的憤怒,一揮手,“饒他們一命,給我攆出去!”
軍醫們逃脫大難,皆紛紛抱頭鼠竄而去,望著他們跑遠,程昱搖搖頭道:“丞相,其實他們知道疫情惡化的原因,卻不敢說。”
“什麽原因?”曹cāo注視著程昱問道。
程昱歎口氣道:“疫情惡化的原因和丞相的一道命令有關,丞相下令將病者一起焚燒,結果引起士兵們恐慌,很多士兵明明已經身體不適,卻強忍著不肯說,直到病情嚴重了才被發現,但那時他已經傳染了很多人,所以丞相一定要取消傷者同死的命令。”
曹cāo背手走了幾步,對旁邊主簿楊修冷冷道:“傳我的命令,同死令可以公布取消!”
但曹cāo又對程昱道:“可實際上必須執行病者同死,在隔離病人的同時,也必須隔離消息,膽敢泄露消息者斬!”
程昱心中苦笑,他卻不敢再勸了,曹cāo長歎一聲道:“連文遠也病倒了,仲德,我心中急火如焚啊!”
張遼愛兵如子,親自去安慰照料生病士兵,結果也不幸被感染,已經有兩天,病勢益沉重,令曹cāo萬分焦急,他生怕失去這名愛將。
就在這時,一名侍衛舉著一卷鴿信道:“丞相,許昌消息!”
“呈上來!”
侍衛將鴿信呈給曹cāo,曹cāo打開看了一遍,信中說華佗推說妻子生病,不肯前來荊州,曹cāo頓時勃然大怒,喝令道:“立刻傳令許昌,將華佗給我下獄問死罪!”
旁邊夏侯惇和夏侯淵都曾得到華佗醫治,他們想替華佗求情,但都不敢吭聲,他們知道現在丞相已經快急瘋了,誰敢勸阻,誰就會倒大霉,雖然他們同情華佗,但也沒有辦法,誰讓華佗不知趣,在關鍵時刻不肯前來盡力。
這時,許褚出現在大門口,躬身施禮道:“啟稟丞相,劉璟派使者在營外求見!”
曹cāo此時心煩意亂,不想見任何人,便吩咐道:“現在已是半夜,帶他去別帳休息,明天再接見他。”
許褚卻遲疑一下道:“啟稟丞相,劉璟派來的使者是張仲景。”
曹cāo驀然轉身,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誰?”
“是張機,張仲景!”
曹cāo心中轟然狂喜,連外衣都顧不上披,轉身跑出大帳,向大營外飛奔而去,眾人面面相覷,都覺得不可思議,劉璟竟然會派張仲景來,這分明就是來救助曹軍,但他們也顧不上細想,跟著曹cāo向大營門口奔去。
大營外, 張機負手站在大門前,身後跟著兩名藥童,正耐心地等候,張仲景的醫術天下聞名,連守門的士兵們也對他恭恭敬敬,當值牙將甚至親自替他撐著雨傘,大家心裡都清楚,張仲景就是他們的救命神仙。
張機一個多時辰前從武昌趕到赤壁,劉璟卻告訴他,曹營發生疫情,請他前去救治,這讓張機很驚訝,救治敵軍,這還是第一次聽說。
不過張機立刻明白過來,如果曹軍疫病爆發,不僅曹軍損失慘重,對整個荊州都會是滅頂之災,救人等於救己。
他沒有推遲,慨然表示願意前往,但隨後劉璟囑咐他的幾句話頓時讓他驚訝萬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劉璟竟然是另有深意。
張機心中有點緊張,他不知道自己在扮演好神醫這個角sè外,還能不能扮演好劉璟交給他的角sè。
就在這時,曹營大門開啟,有人大喊:“丞相駕到!”
只見曹cāo第一個奔出營帳,在張機面前深深施一禮,萬分感激道:“先生能來救我將士之命,曹cāo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