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進了關城,施禮稟報道:“啟稟殿下,在六十裡外發現匈奴軍主力,約有六七萬騎兵之多,但他們沒有南下,而是駐扎下了大營。”
這個消息有點出乎劉璟的預料,他沒想到匈奴騎兵會來得這麽快,剛剛奪取蕭關,匈奴軍便出現了,這時,劉璟忽然想起一事,連忙問左右道:“馬岱騎兵回來了嗎?”
“回稟殿下,他率軍去追擊烏桓人,尚未歸來。”
劉璟當即取過一支令箭,遞給斥候軍侯,“去尋找馬岱將軍,令他立刻回軍,不準再與敵軍作戰。”
“遵令!”
斥候軍侯接過令箭,快步向城下奔去,劉璟望著一隊斥候向北方奔遠,心中著實有點擔憂,他沉吟一下,又對身邊侍衛道:“速去將賈軍師請來。”
不多時,賈詡匆匆趕來,躬身道:“參見殿下!”
“軍師請免禮。”
劉璟便將斥候發現匈奴軍主力的情報告訴了賈詡,賈詡眉頭微皺,他也沒有料到匈奴騎兵來得如此之快,他想了想道:“這個劉去卑我在二十年前和他打過交道,此人雖是胡人,但長期混在中原,對中原的情況很了解,而且非常狡猾,凡事以利字當頭,當年他護駕受封後,曹操又令他去追擊李催殘部,他卻以兵力困乏拒絕了,因為李催輜重已被曹操所得,追擊李催殘部無利可圖,他駐兵六十裡外,恐怕也是在謀算自己的最大利益。”
劉璟沉思片刻道:“軍師的意思是說,劉去卑其實是想坐漁翁之利?”
賈詡緩緩點頭,“一定是這樣,他要等我們和烏桓人兩敗俱傷後才會出兵,那時不僅是要對付我們,同時也會吞並烏桓人,但他又害怕烏桓人投降我們,所以才在六十裡外督戰,一旦烏桓人有投降之意,他就會立刻進攻烏桓,如果我沒有料錯,他一定已派心腹去監視烏桓人。”
劉璟凝視著北方,有些憂心忡忡道:“我很擔心馬岱和他的騎兵,他們去追擊赤寧殘軍未歸,若他們被匈奴巡哨探到,匈奴人就不會那麽輕易讓他們回來,我必須要去接應馬岱。”
“可以去接應馬岱,但殿下不能涉險,可以讓龐德率領騎兵去接應。”
劉璟點點頭,立刻回頭令道:“速去找龐德來見我!”
馬岱率五千騎兵負責攔截蕭關烏桓人北逃,盡管他布下三道攔截線,但還是有一千余騎兵衝破了他的三道攔截線,向上郡方向逃走,包括烏桓人主將赤寧,馬岱心中不甘,率軍一路向東北方向追擊,一直追出百余裡,斬敵四百余人,此時天色已晚,漢軍對路況不熟,馬岱才最終下令停止追擊。
夜幕已悄然降臨,五千騎兵在一條小河旁休息過夜,他們從瓦亭關過來,攔截並追擊了一夜一天,人馬早已疲憊不堪,士兵們裹上毛毯便沉沉睡去,戰馬則站在主人身旁靜靜啃食地上的青草,或也跟著主人一起入睡。
馬岱卻怎麽也睡不著,他盤腿坐在河邊,借著皎潔的月光查看一幅地圖,他們追擊敵軍太遠,已經難找來路,這一帶溝壑縱橫,岔道極多,地形十分複雜,而他對這一帶的地況很不熟,使他心中著實有點擔心,他們攜帶的乾糧僅夠維持一天,一旦迷路,可能幾天都無法返回蕭關,他的軍隊就會面臨斷糧的威脅。
當然,形勢窘迫時,他們可以殺馬渡過難關,但作為騎兵,戰馬就是他們兄弟,沒有人願意殺自己兄弟充饑,除非他們能及時找到補給,馬岱無奈地歎了口氣,他手上的地圖太簡單,就簡簡單單畫了一條路線,彎彎曲曲地通向蕭關,可實際上,他們面臨無數條道路,似乎都是向南,究竟哪一條才是通往蕭關?
馬岱疊起地圖,又向四周看了一圈,他們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的天穹之下,一輪明月掛在藍色的天幕上,馬岱心中暗忖,‘他們必須要找到一個向導才行。’
次日凌晨,天還沒有大亮,幾名斥候帶來了一名烏桓牧民和百余隻羊,“將軍,我們在前面的河邊發現了此人。”
馬岱大喜,百余隻羊可以讓士兵們勉強補充食物,更重要是,有了一名向導,他隨即命斥候將牧民帶上來,牧民嚇得渾身發抖,跪在地上磕頭祈求饒命,馬岱溫和對他道:“我們不會傷害你,你只要告訴我們,從哪條路可以去高平縣?”
牧民戰戰兢兢指向小河對岸的一條溝壑,“順著那邊一直走,就能去高平縣,沒有岔道。”
馬岱大喜,吩咐左右道:“送他一匹馬,放他走。”
烏桓牧民被送出了軍隊宿地,他騎馬奔上一處山坳,眼睜睜地看著漢軍士兵在宰羊剝皮,他恨得眼睛都要噴火,一調馬頭,向西疾奔而去
中午時分,馬岱率領騎兵抵達了一座廢棄的縣城,這裡是固原縣,縣城已廢棄了數年,縣城內幾經匈奴人洗劫,早已被燒為白地,只剩下一圈城牆孤零零地矗立在六盤山腳下,找到這座固原舊城,馬岱便知道他們離蕭關只有五十裡了,有這座縣城為參照,不用看地圖,他也知道該往哪裡走。
休息了半個時辰,馬岱翻身上馬,對手下令道:“加快馬速,回蕭關吃晚飯!”
士兵們紛紛上馬,催促戰馬向南面疾奔而去,塵土飛揚,遮天蔽日,但他們隻奔出十余裡,前方數裡外的一座巨大的丘陵上,忽然出現了無數的小黑點,緊接著,丘陵兩邊也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黑點,那是騎兵,馬岱立刻認出來,他一擺手大喝道:“停止前行!”
五千漢軍騎兵紛紛停住了戰馬,不安地拉著馬韁繩,明眼人都看出來,對面至少有一萬多騎兵,這時,馬岱認出了對方的狼頭大旗,他立刻喝令道:“是敵軍,準備戰鬥!”
馬岱遇到的這支騎兵是匈奴人的左翼,是一支羯族人騎兵,約一萬三千人,羯人是匈奴人的別支,也是匈奴人的奴隸軍,他們長相和匈奴人略有不同,明顯具有白種人的特點,高鼻深目,大多留有胡須。
羯人深受匈奴人的壓迫,但也由此形成了他們殘暴的民族性格,最喜劫掠奸淫,他們被劉去卑任命為左翼,活動比較自由,便趁機四處尋找漢人或者烏桓人的村落,殺戮搶劫。
這支羯人騎兵的首領名叫石鞣,年約三十歲,他是羯人部落大酋長之子,滿臉刀疤,長得極為凶悍,使一把五十斤的大刀,殺人無數,就在一個時辰前,石鞣得到了一名烏桓牧民跑來報告消息,一支漢軍騎兵正從東面過來,只有數千人,石鞣當機立斷,率本部一萬三千人趕到漢軍必經之路上攔截。
石鞣立馬在丘陵上,冷冷地望著遠處數裡外的漢軍騎兵,人數不到自己的一半,石鞣輕蔑冷笑一聲,對身邊十幾名大將道:“很奇怪,中原人居然也有騎兵,難道是種地騎兵嗎?”
十幾名羯人將領一陣大笑,石鞣取下掛在戰馬上的碩大號角,仰頭勁吹,‘嗚——’緊接著數十隻號角一起吹響,號角聲在曠野裡回蕩,羯人騎兵陡然發動了,一萬三千騎兵從三個方向出擊,萬馬奔騰,大地在顫抖,塵土遮天蔽日,如狂風暴雨般向漢軍騎兵席卷而來。
馬岱統帥西涼騎兵多年,同樣有著豐富的騎兵經驗,如果是普通騎兵將領,在敵軍主動出擊的情況,十有會用弓弩阻擊,這是漢軍的一貫戰術,但馬岱卻能根據實際情況來決定戰術。
馬岱沒有下令用弩箭射擊,敵軍分三路殺來,出擊面太大,而他們兵力處於劣勢,如果用弓弩,雖然能部分殺傷敵軍,但漢軍卻會遭到騎兵的強烈衝擊,對於沒有戰車為障礙物的軍隊而言,被強大騎兵衝擊是一件極為可怕之事。
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同時衝擊對方,以硬碰硬才是最好的戰術,馬岱舉刀大喊:“漢軍的騎兵們,這是維護你們榮耀的時刻,讓敵軍在我們的戰鬥和馬蹄下顫抖吧!”
馬岱聲嘶力竭大喊:“殺!”
五千漢軍舉矛怒吼,“殺!”喊聲直衝雲霄,漢軍騎兵轟然發動,以一種勢不可擋之力向敵軍發起了衝擊,兩支騎兵越來越近,霎時間撞在一起,戰馬潑風似的卷殺向前,猛衝猛砍,暴烈勝似風暴,鐵矛、戰刀刺在鐵盔之上,發出刺耳的響聲,哭號、慘叫聲驟起。
漢軍騎兵宛如一支鐵劍,在密密麻麻的敵軍中殺開了一條血路,漢軍騎兵勇猛無比,在血路上踹踏一切、壓倒一切、披靡一切,將羯人騎兵一分為二,直衝向敵軍中心的狼頭大旗,擒賊先擒王,斬殺敵軍的主將,或者擊潰敵軍的中軍,這是以少戰多的最佳手段。
石鞣卻不在狼頭旗下,他早料到漢軍會攻擊大旗,擊殺自己而獲勝,他在衝鋒爆發時便退到了隊伍的最後,此時,石鞣眯眼望著漢軍衝鋒,眼中掩飾不住的得意,漢軍直撲中軍,正中他的下懷。
石鞣再次舉起號角勁吹,‘嗚!嗚——’這是兩軍夾擊的命令,羯人騎兵的左右兩翼象兩把蠍子的巨螫,狠狠地向漢軍左右猛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