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曹軍大規模南陽的同時,關中的局勢也同樣出現了破局,漢軍在打開街亭至隴縣的缺口後,又向隴縣增兵一萬,使隴縣的兵力增至三萬五千人,趙雲命王平守隴縣,他和馬超、張任、馬岱等將領率軍三萬直擊長安。
長安風聲鶴唳,西面的官道上到處是滾滾逃難的人群,他們拖家攜口躲避戰爭,盡管漢軍軍紀森嚴,並不擾民,但對戰爭的恐懼還是使關中民眾紛紛逃亡,逃向長安。
此時曹軍在長安有兩萬駐軍,由大將曹仁統帥,不僅是曹仁,關中名義主將曹植也在長安城中。
西城外已是人山人海,從四面八方逃難而來的民眾已聚集數萬人,但曹仁下令關閉其他城門,隻開西城一門,且嚴格甄別,防止漢軍探子趁機混入城中,這樣便使得逃難民眾大量滯留城外,很多人已經在城外呆了兩天,人心惶恐,哭喊聲震天。
城頭上,曹植望著城外密密麻麻的人群,人群中極多是婦孺老人,哭喊聲一片,他心中著實不忍,他幾次給曹仁提出盡快放人進城,但曹仁卻不理睬他的提議,使曹植心中憤恨,卻又無可奈何。
這時,城外傳來一陣騷動,隨即有撕心裂肺般的哭喊,曹植一怔,扶著城垛向下望去,只見一隊曹軍士兵衝入人群中鞭抽棒打,企圖要抓走一名少年,少年拚命哭喊,旁邊幾個老人和婦女被打得頭破血流,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曹植頓時勃然大怒,他快步向城下走去,城門口站滿了曹軍士兵,足以千余人,一個一個搜查難民,盤查極嚴,曹仁按刀站在一旁,目光陰冷地注視著進城的難民。
“三叔!”
曹植快步走了上去,克制住心中的憤怒,提高聲音道:“請你立刻命令士兵回來,不準他們擾民!”
曹仁是曹丕的堅定支持者,他對這個年輕的三公子著實有些瞧不起,一個文弱書生,婦人心態,怎麽能繼承丞相的宏圖霸業,他眯起眼睛想笑道:“我不是給賢侄說了嗎?難民中極可能混有漢軍探子,一但讓他們進了城,長安就危險了,賢侄怎麽還不明白?”
“可你這樣盤查要到什麽時候,你考慮他們的痛苦嗎?還縱兵打人,三叔,這樣不行!”
曹仁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神情冷淡下來,不急不緩道:“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人,一群蠢婦愚民罷了,賢侄何必這麽看重!”
“你!”
曹植大怒,臉脹得通紅,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憤恨,大吼道:“劉璟為什麽迅速強大,不就是得民心嗎?你這麽虐待關中之民,分明就是把關中拱手讓給劉璟,你怎麽向父親交代?不行,我才是主帥,我命令你立刻放人,給我開城放人!”
他聲音極高,士兵們紛紛側目,曹仁臉色鐵青,扭頭不理睬他,曹植見沒有結果,恨得一跺腳,“你去向父親解釋吧!”
他轉身便走,曹仁望著他怒氣衝衝走遠,不由冷冷哼了一聲,“婦人之仁,何以做大事!”
這時,鍾繇慢慢走了上來,拱手笑道:“曹將軍不必動怒,植公子還年輕,做事比較衝動,可以理解他嘛!”
曹仁對鍾繇倒十分客氣,連忙回禮說:“我主要是擔心漢軍探子混在難民中,如果有百人混入,他們就會在夜間裡應外和,奪取城門,那時長安不保,關中也就完了。”
鍾繇笑著點點頭,“我完全支持曹將軍的謹慎,確實要當心探子混入城中,不過我也擔心植公子會給丞相寫信,會對你我不利,不如我們變通一下,給他一個面子,也算是給丞相一個交代,大家也就相安無事,曹將軍以為呢?”
鍾繇很會說話,明明是他想變通,卻把問題推到曹植身上,又含蓄地提醒曹仁,那畢竟是丞相之子,須給他面子,否則難以向丞相交代,這樣也給了曹仁台階,不像曹植那樣大吼,最後把矛盾激化,問題卻解決不了。
曹仁心中明白,既然鍾繇給了他台階,他也要給鍾繇一個面子,便笑道:“不知鍾公覺得應該怎麽變通?”
“其實很簡單,我建議把婦孺老人先放入城,年輕青壯嘛!放入甕城再好好盤查,說不定還可以用作民夫,讓他們協助守城以換取口糧,將軍覺得呢?”
曹仁沉吟一下,便點了點頭,“這個方案可以接受,他當即令道:“婦孺老人可以直接進城,年輕男子一律入甕城盤查。”
命令下達,曹軍不再阻攔,大量婦孺老人開始湧入城中,鍾繇也向曹仁告辭,急忙趕去招呼手下,準備安置難民。
僅僅兩個時辰後,在城外滯留兩天的難民終於全部進了城,上萬青壯被帶去校場盤查,通過者則發給兵器,參與守城,而數萬婦孺老人則被安置在幾千頂大帳中,鍾繇已動員數百大戶豪門參與賑粥,又有千余士兵維持秩序,長安城內終於沒有陷入混亂。
就在民眾全部入城幾個時辰後,斥候傳來消息,漢軍三千騎兵已經出現在長安以西十裡外,長安城頓時緊張起來,曹仁下令所有士兵和民夫上城參與防禦。
城頭上,曹仁遠遠注視著西面官道,他已經看見漢軍騎兵出現在一座山崗緩坡上,他神情十分凝重,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壓力,此時,曹仁不僅擔心長安難保,他更擔心漢中北上關中的幾條通道,漢軍會不會趁機將它們打開。
漢軍三萬大軍已經抵達長安以西三十裡外,在三橋鎮附近扎下了大營,中軍大帳內,幾名主要將領正在商議下一步的對策,事實上,他們沒有攜帶攻城器,攻下城牆高大堅固的長安並不現實,他們的目的是要逼迫陳倉守軍分兵救援,從而為漢軍主力攻佔陳倉創造條件。
大帳內放置著一座木架,木架上掛著關中地圖,法正用木杆指向地圖對幾名將領道:“雖然陳倉和隴縣之間沒有建立鴿信聯系,但我相信陳倉和長安之間一定有聯系,陳倉也一定清楚我們軍隊東進,可到目前為止陳倉依然沒有動靜,那就說明我們進攻長安並沒有給陳倉曹軍帶來足夠的壓力,或者說曹仁沒有感受到足夠的壓力,所以徐晃遲遲沒有撤軍。”
這時,趙雲遲疑一下問道:“先生覺得徐晃能夠被曹仁的命令左右嗎?”
“一定會!”
法正笑了笑道:“曹操的部署是隴西和關中兩個戰場,也就有兩個主將,隴西失敗後,夏侯惇被調去許昌,徐晃留在了關中,但他並沒有接替夏侯惇的西線主將之位,而是由曹仁擔任主將,徐晃必須服從曹仁的命令,而另一方面,陳倉的三萬軍隊中,真正屬於徐晃直屬的軍隊只有一萬人,其余兩萬軍隊都是曹仁派來協助徐晃守城,由曹仁的心腹大將牛金統帥,所以只要曹仁下令陳倉軍援助長安,就算徐晃不同意也沒有用,牛金會堅決執行曹仁的命令。”
“可是現在曹仁似乎能頂住壓力,怎麽也不肯命令陳倉回援,這可怎麽辦?”馬超也有些擔憂地問道。
“馬將軍不必擔心,我有辦法讓曹仁頂不住壓力。”
法正木杆向南一指,淡淡道:“儻駱道、褒斜道、子午道,這三條漢中道只要我們佔領其二,曹仁就會頂不住壓力,一定會命陳倉軍隊回援。”
“但丟失陳倉的責任誰來承擔?”
馬岱不解地問道:“曹仁命令陳倉出兵,他會承擔責任嗎?”
剛說完,旁邊張任便拍拍他肩膀笑道:“官場有官場的規矩,曹仁是主將,同時也是官場老手,他知道該怎麽辦?”
三天后,曹軍斥候帶回來了讓曹仁最害怕的消息,儻駱道和褒斜道兩座谷口的大營被漢軍一萬多人攻破,兩千守軍被全殲,兩座谷口已被漢軍佔領,漢中通往關中的大門終於打開了。
這是曹操撤軍前再三向曹仁交代的事情,幾座漢中道的谷口都有地利優勢,一旦被敵軍佔領就很難再奪回,曹操令他務必要守住,但現在卻失守了,漢軍便打開了通過關中的大門,漢軍主力完全可以從儻駱道和褒斜道殺入關中,死守陳倉又有什麽意義?
長安只有兩萬軍隊,不可能分兵去奪回儻駱道和褒斜道,潼關和蒲津關的守軍也不可能調回來,思來想去,只能從陳倉調兵,雖然曹仁也知道,陳倉兵力調走,會給陳倉防禦造成極大的壓力,但他也沒有辦法,只能先救眼前之急。
曹仁當即下令徐晃分兵兩萬分別去奪回儻駱道和褒斜道,他一連發出三份鴿信,命令徐晃在保證陳倉不失的前提下,立即出兵。
此時徐晃已經知道隴縣和街亭失守,漢軍已從北面的隴山缺口殺入了關中,徐晃也面臨巨大的壓力,隴縣和街亭是他的防禦職責, 雖然臧霸是直接責任者,但丞相卻會找他徐晃的責任。
為此,徐晃派出了三隊斥候,在長安和隴縣之間的巡視,消息很快便傳來,三萬漢軍從隴縣殺向長安,關中開始陷入戰亂之中。
“軍師,我想趁漢軍主力東去的機會,派出一支軍隊奪回隴縣,你覺得是否可行?”城頭上,徐晃望著北方憂心忡忡問道。
毛玠歎了口氣,“如果沒有劉璟的主力在城外壓迫我們,這個圍魏救趙之策倒也不錯,可現在只要我們稍微分兵,劉璟就不會放過機會,將軍,我覺得還是靜觀其變為妙。”
“我也知道不宜出兵,可現在我們確實很被動,一旦長安危急,曹將軍必然會命我們趕去救援,我想,這就是漢軍東進長安的目的,那麽陳倉還能保住嗎?”
毛玠無言以對,這是事實,他也想到了,可是該怎麽應對?要麽放棄陳倉,要麽少量出兵,可少量出兵又有什麽意義?
正說著,一名士兵飛奔而至,急聲稟報道:“徐將軍,長安緊急鴿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