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漢軍偷襲造船工場未能成功的次日,一向安靜的長江上也變得熱鬧起來,尤其是建業城外的江面上出現了數百艘漢軍戰船,這是極為罕見的一幕。
在漢軍奪取長江北岸後,在長江以北沿岸部署了兩萬軍隊,並在蕪湖、濡須口和廣陵設立三座水寨,駐有五百余艘戰船。
盡管漢軍距離建業已不足五十裡,但在過去的半年內,漢軍保持著最大的克制和低調,戰船也只在長江北部的半幅水面航行,在建業城頭也隻偶然看見一兩艘巡哨小船,這便讓建業感覺不到漢軍已近在咫尺。
但此時,漢軍已撕掉了偽裝的幕布,數百艘戰船裸地出現在建業人眼前,在建業城外的江面上耀武揚威,使守衛建業的軍隊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戰爭的陰雲籠罩在建業城上空,六萬江東軍也早已部署完畢,其中兩萬人部署在吳郡,應對太湖和會稽郡方向的威脅,另外一萬人部署在毗陵郡,也是應對漢軍從太湖方向進攻毗陵郡。
而最後的三萬人則部署在丹陽郡的長江沿線,其中兩萬精銳主力嚴守建業城。
漢軍戰船的大舉壓境並沒有引起軍隊的恐慌,卻引了秣陵縣以及丹陽郡民眾對戰爭的恐懼。
秣陵縣城內的大街小巷都已冷冷清清,看不見一個行人,只有一隊隊巡哨士兵在街上來回巡邏,嚴密監視可疑之人或者飛起的鴿子,城門處也早已嚴加管控,嚴格盤查每一個進城的人,任何來歷不明的青壯男子都會被官府扣押審訊。
漢軍最早的情報點,喜氏酒館早已蕩然無存,酒館在前年被一把火燒成白地,沒有人知道酒館的人去了哪裡,江東軍也幾次搜捕漢軍探子未果。
但所有人都知道,漢軍在秣陵縣一定還有探子存在,只是他們神出鬼沒,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住在哪裡?
在靠近南城門處有一條狹窄的小巷,叫做三思巷,巷子口有一家不大不小的酒館,叫士林酒館,和秣陵城所有的酒館一樣,這家酒館早在三個月前便停業了,掌櫃和幾名酒保都被強征去挖掘運河,酒館裡隻住著掌櫃娘子和兩個年幼的孩童,以及一對老人。
這家酒館在三思巷內還租賃了一座小院,是掌櫃一家的住處,並通過一扇小門和酒館後院相連。
入夜,大街小巷更加冷清了,家家戶戶都沒有了燈火,由於物質短缺,連燈油也變得很珍貴,價格不菲,為了省錢,人們只能在夜間摸黑生活。
在三思巷外,一個黑衣人正沿著牆根慢慢走著,四周格外安靜,百步外的城門處點燃火把,可以清晰看見守城士兵在來回巡邏。
因為靠城門太近的緣故,這裡反而沒有巡邏士兵,所以只要不被城門處的巡邏士兵現,就十分安全。
黑衣人離三思巷越來越近,他忽然加快度,閃身進了小巷,黑影快步行走,不多時來到了一扇舊門前,他輕輕敲了敲門。
片刻,院子有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問道:“誰呀!”
“大姊,是我!”黑衣人壓低聲音,但聽得是一個年輕男子。
門吱嘎一聲開了,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龐,是一個面帶菜色的年輕女人,她滿臉驚喜,一把摟住黑衣男子,忍不住泣道:“阿慶,你怎麽回來了?”
這個黑衣男子名叫王慶,原是酒館的一個夥計,也是年輕女人的兄弟,他和掌櫃一起被強征去挖運河,卻不知怎麽出現在城內,令年輕女人又驚又喜,她急問道:“你姊夫呢,他回來沒有?”
“大姊,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進屋裡說。”
年輕女人連忙將兄弟拉進院子,關上院門,這時,兩個孩子跑了出來,緊緊抱住男子,“舅舅回來!”
男子從懷中摸出一隻綁緊的荷葉包,笑著遞給孩子們,“這是一點乾餅,拿去吃吧!”
兩個孩子接過荷葉包,歡呼著跑回了房間,女人把兄弟領到廚房,抹著淚水道:“每天隻配給一點點糧食,根本不夠吃,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頭。”
男子安慰她道:“大姊,漢軍已經動對江東的戰役了,再忍幾天,很快就有會變化了。”
“但願吧!”
女人歎息一聲,又問道:“你姊夫呢,他怎麽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現在看守士兵大大減少,我們都已逃出來了,姊夫和四順他們就躲在城外,因為太危險,只有我一人翻城牆進了城。”
女人驚呼一聲,“翻城牆被抓住可是要被當場處斬的!”
“那也沒有辦法,我必須要把情報搞出去。”
漢軍情報站在喜氏酒館被燒毀後,由於被江東軍嚴格搜查,便暫時撤離了建業,但在秣陵縣還有兩個情報點,士林酒館是其中之一,林掌櫃和小舅子王慶都是漢軍的探子。
這次王慶冒險返回秣陵,是為了從住在秣陵縣的一名江東高官手中獲得一份絕密情報,也就是江東軍的部署圖,情報已經到了王慶的手中,但怎麽送出去,卻是一件麻煩事。
城內除了幾千軍隊外,其余都是老人和婦孺,如果一個青壯男子出現在街頭,一定會被當場抓起來。
王慶一方面是來探望大姊,另一方面也是想讓阿姊幫忙把情報送出去,他沉吟一下道:“我可能出不去了,但有一份重要的情報,大姊明天一早務幫我必送出去,姊夫在城外等著呢!”
女人大喜,終於能見到丈夫了,她並不擔心出城,婦孺和老人進出城一般都不會被盤查,她還帶孩子出城去拾過柴禾,她送情報問題不大。
她連忙接過裝有情報的細竹筒,無限歡喜道:“我明天一早就出城!”
王慶又從懷中摸出十幾枚金錢,遞給阿姊,“這些錢大姊收好,可以在黑市上買點糧食。”
女人接過錢,居然都是城內最搶手的黃金錢,她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氣,有了這些錢,老人和孩子至少都不會被餓死了。
.......
漢軍數百艘戰船密布在江面上,甘寧站在為的大船上,遠遠眺望著建業城,那是江東的都城,城牆高大堅固,但城池並不大,周長不過八裡,這樣的城池最多只能容納萬余人守城,對於身經百戰的漢軍而言,攻下這樣的城池,問題並不大。
但甘寧卻不知江東軍的部署,一時還不敢輕舉妄動,數百艘戰船也只能在江面上對江東軍實施威壓。
“都督,聽說漢王殿下已親自出征了,是真的嗎?”幾名部將在甘寧身旁問道。
甘寧點點頭笑道:“最新情報,漢王殿下已經抵達柴桑,這會兒估計已經出征了,我們的任務是牽製住建業的軍隊,為會稽軍隊和太湖水軍北上創造條件。”
一名部將又小心翼翼道:“都督,我覺得我們兩萬軍隊也能攻下建業城,漢王殿下為何不讓我們直接進攻呢?”
“這是殿下的統一部署,自有他的深意,我給你們說過多次,我們為將者只能服從命令,不要問為什麽?”
“是!卑職明白。”
雖然訓斥了部將,但甘寧也覺得他們可以有更大的作為,況且漢王的命令是讓他們牽製住建業軍隊,至於怎麽牽製,那就是由他甘寧自己決定。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忽然指著江面喊道:“都督快看,江面有一艘小船!”
甘寧向士兵手指方向望去,他也看見了那艘小船,在大江的波浪中正這邊駛來。
不用甘寧下令, 十幾艘漢軍的哨船早迎了上去,片刻便將小船團團圍住,不多時,一艘哨船向主船駛來,船上多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
士兵將男子帶上主船,男子上前向甘寧單膝跪下行禮道:“漢軍探子林義參見甘都督!”
甘寧聽說過此人,便笑道:“你是秣陵士林酒館的林掌櫃!”
“屬下正是,屬下有重要情報稟報都督。”
林掌櫃取出一支細主管,呈給了甘寧,甘寧從竹管內倒出一卷白絹,慢慢展開,這竟是一幅江東軍部署地圖,每個地方部署了多少軍隊,上面標注得清清楚楚,甘寧大喜過望,這正是他們最急需的情報。
他讚許道:“林掌櫃立下大功了,先下去休息,我會向漢王殿下表林掌櫃之功!”
林掌櫃心中也歡喜,行一禮,跟士兵下去休息了,甘寧又將地圖交給身後的參軍,吩咐道:“立刻複製一份,此情報極為重要,派人馬上送去柴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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