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益州和荊州的秋收季節先後到來,到處是一望無際的稻田,原野裡仿佛披上了一件淡黃sè的秋裝,厚實的稻穗終於成熟了,原野仿佛無風的大海,沉甸甸的谷穗將稻杆壓得彎下了腰,黃sè的波浪此起彼伏,到處洋溢著人們豐收的歡笑。
秋收時節也是各地官府最忙碌的時刻,官員們都要離開官衙,前往農田和農民們一起收糧,以身作則,表示對農業的重視,替農民們解決困難,這無論是北方還是南方,無論是曹cāo還是劉璟,或者是江東,都是一樣的規矩。
劉璟也在蜀郡和廣漢郡視察秋收,除了防禦的必要的軍隊外,所有的士兵都投身到火熱的秋收中,尤其今年夏天益州小麥歉收,所以秋收對於益州而言就顯得格外重要了。
在廣漢郡雒縣寬闊的官道邊停泊著十幾輛馬車,數百名士兵列隊站在官道兩旁,惕地注視著四周的情況,田野裡是一望無際的稻田,稻田裡到處是忙碌的農人,經過幾天的奮戰,大半稻子都已收割,豐收的喜悅洋溢在每個農人的臉上。
在緊靠路旁的一片已經收割的稻田裡,劉璟正和十幾名老農休息聊天,幾名官員則緊張地站在一旁,提心吊膽地等待這場會面的結束。
“大家秋收完,最想做什麽?”劉璟笑著問眾人道。
“睡覺!”
一名老農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接口道:“忙累了一年,就等著秋收結束後大睡三天呢!”
老農的話引起眾人的共鳴,大家都一起笑了起來,又一名老農道:“州牧或許不知道吧!益州是一年兩熟,荊州那邊聽說和北方一樣,都是兩年三熟。”
他剛說完,旁邊之人捅了他一下,“你這是在說什麽,州牧怎麽可能不知道!”
劉璟確實知道這個原因,主要是稻麥輪作用傳統播種方法在時間上來不及,傳統方法是播稻種,等冬小麥成熟後再播種稻種,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北方都只能做到兩年三熟,小麥和粟米輪作,而南方只能一年一熟。
但隨著農業技術發展,東漢後期出現了插秧播種方式,也就是在小麥成熟後期,便在秧田裡開始先育秧,等小麥收割後,立刻開始插秧,這樣就縮短了水稻的生長時間,就實現了一年兩熟。
在農業發達的中原地區,這種一年兩熟的耕種方式早已開始普及,而南方地區,由於巴蜀人口眾多,農業發達,也保持著和北方同步的耕作技術。
而荊州和江東地區由於人口稀少,土地遼闊,農業技術落後,一直是一年一熟,直到黃巾之亂後,大量北方農民南逃,帶來了先進的耕作技術。
再加上劉表的大力推廣,荊州的襄陽、南郡和江夏三郡也漸漸改成了一年兩熟的耕作方式,不過在荊南地區依然是一年一熟。
劉璟笑道:“襄陽和江夏那邊也是一年兩熟,但說實話,畝產量沒有巴蜀多,一畝最多收兩石半,而巴蜀這邊的畝產已達三石了,可別小看這半石糧食,這就是強國富民之源。”
“請問州牧,聽說今年冬天的徭役要改了,不知怎麽改法?”
有人問出了這個敏感的問題,眾人頓時鴉雀無聲,一起忐忑不安地望著劉璟。
以前普通農民每年有一個月的徭役,一般是在冬天農閑時,或進城當差,或去疏通河道、修建道路等等,幾十年來都是這樣。
但最近傳出一個消息,益州的徭役制度要改了,這無疑關系到所有人的切身利益,就不知怎麽改法,是天數增加了,還是花錢可以免徭役。
劉璟笑道:“徭役是朝廷制度,當然不會輕易廢除,但在一些細節上會有變更,實際上就是江夏的徭役制度在益州推廣,大家如果了解江夏的徭役制度,就會明白了。”
“州牧給我們說說吧!”有人懇求道。
眾人都一起懇求起來,“州牧就說一說吧!”
“好吧!我就給大家說說江夏郡的徭役制度。”
劉璟笑了笑對眾人道:“江夏的徭役天數是和益州現在一樣,男丁每年二十五天,女丁十五天,十六歲以上,六十歲以下,每個人都必須服徭役,包括我和妻子在內都要服徭役,一視同仁。
當然,我和妻子不會去築路修橋,那就必須交免役錢,或者交糧食充抵,各位如果不想去服徭役,也可以,交點糧食給官府就可以了,也不會太多,一升米抵一天,也就是兩鬥五升米就免去一年的徭役了。”
劉璟說到這裡,眾人頓時竊竊私語,心中都在算一筆帳,兩鬥五升米還能拿得出。
如果是夫妻二人,就是四鬥米,稍微有點重了,那麽一般是留妻子在家,男子出徭役,或者交三鬥米,只出十天徭役,這樣就輕松了很多。
這時,劉璟擺擺手,眾人又安靜下來,他繼續說道:“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從軍,江夏從軍有很好的待遇,不僅每月有糧米,而且打仗時糧米加倍,還有額外的俸錢,最重要是,從軍就可以免家人的徭役,包括妻子和父母。”
事實上,江夏實行錢糧充抵徭役後,每年服徭役人數銳減了七成,但充抵錢糧也有很可觀的收入。
如果確實需要民夫時,就出錢去招募,一樣能招到人,關鍵是實行抵免制度後可以收入大量糧食,這對於處於擴張期間的漢軍而言,就顯得十分寶貴了。
就在眾人竊竊議論之時,兩名騎兵從西面官道疾奔而至,劉璟知道這是有事情了,他起身走到路邊,問報信士兵道:“有什麽事?”
報信士兵單膝跪下稟報:“啟稟州牧!曹cāo派使者來成都,賈軍師請州牧立刻回去。”
劉璟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他隨即吩咐左右,“大家收拾一下,立刻返回成都!”
出乎劉璟意料的是,這次曹cāo派來的使者還是他的次子曹植,不過曹植是為副使,正使卻是陳群。
陳群現在是曹cāo繼荀攸後的第二號謀士,極得曹cāo信賴,在魏國建立後,他被任命為禦史中丞,雖然職位不高,但權力極大,監察百官,同時也能有時間為曹cāo策劃軍事。
曹植雖然在前次犯錯,但他畢竟是曹cāo的兒子,曹cāo便給了他一個改錯的機會,讓他跟隨陳群出使益州,繼續培養他的處政才能。
在成都貴賓館內,曹植正在堂上和陳群談話,經過一次教訓後,他明顯比從前變得謙虛了,也知道了自己的不足,甚至可以說,他有點開竅了。
“侄兒有點不太明白,為何父親不害怕劉璟將我扣為人質?上次出使時我竟然沒有意識到,世叔能給侄兒解釋一下嗎?”
陳群捋須笑道:“假如是出使馬超,你父親絕對不會派你前去,甚至連我也不會派去,但劉璟這裡無妨,公子還記得劉備之子劉禪嗎?丞相最後還是把他放了,表面上是和劉璟談妥了條件,其實不然,畢竟絕人子嗣之事影響名望,劉備也是大漢皇叔,在北方士族中頗有名望,所以丞相最後還是給了劉璟一個面子,放了劉禪。”
“世叔的意思是說,劉璟也是一樣,因為注重名聲才不扣押我?”
“確切說是沒有必要!”
陳群笑道:“以劉璟的身份,他是萬萬不會做這種低智無能之事,扣押公子為人質,對他而言又有什麽意義?丞相會讓什麽利益給他?丞相心裡很明白,所以才放心讓公子出使,其實這也是丞相給劉璟的一種姿態,表現出了誠意,公子明白嗎?”
“世叔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以前都是懵懵懂懂,上次被父親狠狠責罵,我才感覺自己有點明白事理了。”曹植歎了口氣道。
“那是因為丞相對公子寄托了很高的期望,公子可別讓丞相失望啊!”
曹植點了點頭,“世叔說得對!”
這時,館丞飛奔而來,在堂外急聲道:“陳先生,曹公子,我家州牧來了!”
曹植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神情顯得頗為緊張,後面陳群慢悠悠站起身,笑道:“公子不必緊張,他只是來探望我們,不會談正事。”
曹植頓時醒悟,哪有在貴賓館談正事的道理,他見陳群神情淡然,從容不迫,心中不由有些慚愧,也盡量平靜下來,這時,劉璟快步走進了院子,老遠笑道:“出門巡視秋收了,怠慢了陳中丞和植公子,莫怪!莫怪!”
陳群眼睛笑眯了起來,劉璟心中果然有數,知道自己是主使,曹植才是副使,要知道官方的文牒上是曹植的名字在前面,和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確實很省力。
陳群走上前,躬身施禮道:“州牧視察秋收是大事,是我們來的時機不巧,應該是我們致歉。”
“我們不必再彼此道歉了,請吧!”劉璟一擺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