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膀推著小車把死人往焚屍爐那運,那小老頭就在前面領著走,還不時的回頭和胡大膀說話。
“大膀啊,咱們這火葬場裡頭,那最值錢的東西就是那三個焚屍爐了,別看年頭久了,這玩意是當年鬼子從他們那運過來的,不比什麽機床簡單,裡頭的東西不少呢,等會我教你怎麽用。”
胡大膀推的那車一共兩層,可以放兩具屍體,上面躺一個下面躺一個,剛從停屍間裡頭推出來還冒著涼氣。邊推著邊聽著那老頭子叨叨個沒完,胡大膀根本就沒聽他說什麽東西,而是瞅著他推著的小車上面躺著的那具屍體發呆,因為這屍體是個女子,歲數挺大了,死相還挺怕人的,本來沒什麽可看的,可胡大膀剛才無意中發現那屍體手指頭上居然還有個戒指,似乎是金的,可能是清理的時候疏忽了,或者是因為太緊了拿不下來所以就給忘了。
見狀胡大膀心裡頭都樂開花了,估量著那戒指不小,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可卻怕被人看見,不知道該怎麽下手才好。
那快退休的老頭姓鍾,火葬場裡頭的人都管他叫老鍾頭,胡大膀自然也跟著叫。老鍾頭滔滔不絕的說了一路,都是一些跟焚屍爐有關系的事,他似乎想盡快把所有的事都給交代了,然後退休安安心心的回家養老去。
可他算是在火葬場裡幹了半輩子,對這個橫著都冒死人氣和味的地方都有感情了,冷不丁要走心裡頭也不得勁,所以就想把工作好好的給交代了,讓後人繼續把火葬場的工作做好。
但胡大膀可不是那種安分的人,他太能鬧騰了,不管在哪都非得搞的雞飛狗跳那才舒服,其實這也不是他的本意,可這個人就是腦袋瓜不太精明,可能是以前跟動物接觸的時間比人多。所以對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他有點搞不清楚,就以為是跟那山裡頭的動物似的,不高興抓到踹幾腳,就是這樣的人。
這老鍾頭跟胡大膀說的那些全成了廢話,但那老鍾頭在前面走,他沒注意身後胡大膀的反應。要是回頭看看,準能瞧見胡大膀兩眼直勾勾的看著那屍體手上戴的戒指。
胡大膀正想著怎麽把戒指給擼下來。但又怕老鍾頭突然回頭看他,就開始跟那老鍾頭接話了。
“哎我說,老爺子啊,這老娘們是怎死的啊?”
結果老鍾頭聽到這話後,就回頭瞧了一眼,但他並沒有看胡大膀,而是胡大膀推車上面的那屍體,只是瞧了一眼就轉回頭,悶悶的說:“這一看就是得病死的。要是出意外而死的人,那面相上看著就滲人。以前還有掛照片布置靈堂的,那要是出意外而死的人,就連那大照片看著都滲人,我都不敢自己一個人大半夜來那大廳溜達,總感覺這照片裡面的人在看著自己,而且眼神特別的詭異。但還好現在有政、策不讓掛大照片了。所以就直接火化,那連照片都不準在火葬場上擺了,自己在家裡放著到行。”
說起來這個,老鍾頭似乎想到什麽,突然就站住腳,胡大膀在那邊推著車邊湊過去伸手想把那屍體上帶著的金戒指擼下來。剛使勁還沒等擼下來,推車就撞在前面老鍾頭的後腰上,那胡大膀勁大,這一下差點沒把老鍾頭給掘出去,趕緊拽住了。
胡大膀趕緊收回手,瞅著老鍾頭說:“哎!老爺子你幹嘛呢?走的好好的怎突然立正了?”
老鍾頭揉著自己被撞痛的後腰,反手推著車。好半天才轉過臉說,帶著些疼痛的表情說:“我、我想起來一件事!”
胡大膀有些奇怪的掃了一眼那屍體帶著金戒指的手,悄麽聲的把那手往身子底下按了按,想給藏起來。結果老鍾頭卻把那屍體的胳膊直接拽出來,指著那金戒指說:“哎呦,我差點忘了,這東西本來也是不讓的,可死後弄個銅戒指帶著感覺像是金的,家裡人臉上也有面,到時候在焚屍爐前面讓家裡人看過之後,推進爐膛之前一定得把戒指給我擼下來啊,好幾毛錢弄的呢!下次還得用!”
“啥玩意?銅、銅的?”胡大膀瞪著眼睛喊出來了,把老鍾頭嚇了一跳。
“是啊!怎了?”
胡大膀皺著眉頭低聲絮叨說:“他***,我還以為是金的呢!啥玩意啊!”
老鍾頭這時候突然嘿嘿的笑出來了,眯著眼睛對胡大膀說:“哎胖子,你想的可太多了,怎?以為這屍體上面帶個大金戒指我們都看不到?那要是真的啊,根本輪不到咱們,早都讓那些親人給扒光了,就連金牙那都能在送過來之前給撬下來,還能便宜咱們了?”
胡大膀有些不樂意的推著車往前走,把老鍾頭給頂在一邊,路過的時候悶悶不樂的說:“去去!一邊去別擋道,你都知道了也不提前告訴我,這不是拿我找樂子嗎?奶奶個熊的!”
老鍾頭背著手跟上了胡大膀,側頭笑著對胡大膀說:“胖子別生氣啊,我之所以沒告訴你,就是想看看,你是什麽反應,結果啊...”
“結果啥?”這老鍾頭話說一半卡主了,胡大膀就忍不住問他。
“結果跟我們都是一個德行,窮鬼貪財使勁扒!”老鍾頭笑了起來。
胡大膀見他笑的賤賤的,差點就沒抬手給他一嘴巴,但老鍾頭卻反手拍了拍胡大膀胳膊,低聲說:“我跟你說笑呢,胖子你別生氣啊!不過,咱們這裡頭的油水也不少,既然你來接我老頭的班,那等我慢慢的告訴你啊!別著急!”說話的功夫,他們已經推著車順著走廊就到了那焚屍爐的屋子。
焚化爐被安放在一個單獨的小屋子中,這屋裡頂多有一百多平米,左側牆邊挨著放了三個焚屍爐,另一邊靠窗戶的地方還站著幾個人,當胡大膀把車子推進來之後,那些人看到了車上躺著的屍體,頓時全都帶著眼淚聚過來,似乎是這死人的親屬。
時代不同了,以前的舊傳統都不怎麽讓了,人老了就只能找火葬場給拉走,訂好了火化時間,家人再過來撿骨灰什麽的,許多關於出殯的事那都省了,到了某個特殊時期的時候,那舊習俗在鄉下都消失了,如今也沒能恢復多少。
胡大膀有些鬱悶的靠在窗邊,想抽根煙卻發現自己身上沒有,原來都是一直跟老吳蹭,他兜裡壓根就沒揣過煙,想起來還覺得有點好笑,胡大膀沒忍住他就笑出來一聲。
但他這一聲笑,絕對是沒分對時候。那些死者的家屬還圍在老去的人身邊苦著呢,突然聽到一聲譏笑,那就都抬起頭望過去,竟發現胡大膀站在窗邊臉上帶著笑,不知道是在笑什麽東西,可看著不舒服,有點讓人火大。
見情況不對,老鍾頭立刻就反應了過來,苦著臉湊到那些家屬身邊說:“節哀節哀,咱們要進爐子了,趕緊都過來搭把手,咱們一起幫忙把老人推進去,來來都別亂看了。”
老鍾頭說完之後,果然那些家屬就又轉過頭來,老鍾頭去把爐膛的方門打開之後,招呼胡大膀過來,然後兩人合力把爐膛底部的鐵板拖拽出來,然後就把推車卡在那鐵板一邊,兩人用力的把老人翻了個身放在那鐵板上,隨後扯掉了推車,讓家屬都過來,一起把躺著老人的鐵板給重新的推回到焚屍爐中。
等火化完之後,徹底熄了火,就重新打開爐門,把那鐵板再一次拖出來,這次拖出來之後那就只剩下一層骨頭渣了,這時候就沒老鍾頭和胡大膀什麽事了,讓家屬自己把骨灰撿完後就成了。
“哎!胖子,你剛才笑什麽?”老鍾頭趁著沒事了,就把胡大膀給拖到了焚化室外面,關上了門就直接問他。
胡大膀拍了拍手說:“啥意思?我笑一下都不成?怎那霸道呢?”
老鍾頭嘖了一聲後皺著眉頭說:“哎呀, 你要是笑那也得分時候不是?你怎麽在人家整理逝者遺容的時候笑呢?我都沒法說你了!”
胡大膀滿不在乎,拍落了自己身上的灰後,吧嗒嘴說:“說個屁啊!我就是笑他們能怎了?他們還敢我?我直接都給他們一塊塞那爐膛子裡去,讓他們多送一程!”
他竟說的些葷話,老鍾頭拿他沒有辦法,隻好搖了搖頭離開了。胡大膀見他走了,知道活乾完了,自然也偷跑了,可還沒等出門,就被老鍾頭從正面給堵上了。
“胖子先別溜,那公安局送來個棍,你給推進去。”
這個棍指的就是那屍體,是他們這火葬場的叫法,這跟舊時候的忌諱有關系。因為舊時年頭說道多,在許多地方有些字眼是萬萬不能提的,就拿趕墳隊說,那挖開墳頭撿屍骨的時候,絕對不能提活或者是生,這一類意思有生命的意思,可能是怕那死人詐屍了。這火葬場則講究更多,但胡大膀他可不管,在趕墳隊的時候,他就從來都不管忌諱,也沒出過什麽犯忌諱的事,可在這個火葬場情況有點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