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上鑽井平台頗為寒冷，舒蘭在獨立的小艙室內換上全套的紅黃色工服，然後細致的整理一番儀容，才搓著小臉出去找蘇城。

　獨立的艙室和嶄新的工服就是她比其他工人較優待的地方了，其他時間，舒蘭選擇與蘇城一起在鑽井平台上工作。

　不出意外，蘇城又比其他人早起了一個小時，用這些時間，他將暫停工作的機械檢查了一遍，然後等待正班的機械師過來接手。

　和他在勝利油田上的工作相似，蘇城在每個鑽井平台做的都是機修工的角色，因為鑽井平台的專業化程度很高，工人們之間也需要一定的默契度，霍然加入就是幫倒忙了。

　機修工的工作相對獨立一些，而且相對缺乏，蘇城幫忙打下手，進度就會快一點，沒有他幫忙，也不至於影響到工作。

　這也符合蘇城的要求，他就是想用一周到兩周的時間，在每個鑽井平台上呆一天到兩天，看一下情況，安撫一下工人們的情緒。

　海上鑽井平台最艱苦的部分不在於工作量的多少，而在於長期與外界隔離，局促於狹小空間上的心理問題。大華實業最早的鑽井平台是去年開始建設的，到現在已接近半年，上面的工人除了一兩個月去巴庫休息兩個星期以外，基本沒有返回國內的，這種工作時間的安排，已經遠遠超出了正常人的承受能力。

　在這種情況下，蘇城還想讓鑽井平台的工作效率提高，無論是高壓政策還是物質補償。都很難產生效果。

　同甘共苦，是蘇城能夠想到的唯一的解決之道。

　7點鍾。換班的工人們陸續起床，一個個睡眼朦朧的樣子。

　“蘇董還在啊。”對住在鑽井平台上已數月的工人來說，驚喜什麽的能持續半天就不錯了，蘇城到這個鑽井平台上都一天了。

　“蘇董好。”年輕些的工人規規矩矩的打招呼，偷偷看眼舒蘭，然後匆匆前往餐廳吃飯。

　“啊。蘇董！”總算有一個正常人了，站在邊上傻傻的笑。

　蘇城笑著準備過去打個招呼，結果發現人家的眼睛是往舒蘭身上瞅呢。

　“還是你的魅力大。”蘇城幽幽的歎了口氣。

　“是船上的女人太少了吧。”舒蘭輕輕的啐了一口，有些害羞的模樣。雖然從小就長的挺漂亮，但像是明星一般的超女神待遇，還是讓她很新奇。

　內斂的中國工人見到舒蘭，最多的情況就是傻笑。

　蘇城調笑道:“船上的廚娘就是女人。還是兩個。”

　“一位是阿塞拜疆的大媽，一位是俄羅斯的大媽。”舒蘭掩嘴笑了一下。不用細說，能在海上鑽井平台呆的住的女人，至少需要一顆大心臟。通常來說，女漢子的形容都會顯的柔弱了。

　一會兒，前往504號鑽井平台的輔助船也準備好了，除了蘇城等人以外，還有十幾名輪休工人上船。

　“先到504，然後再返回巴庫。正好順路。”船長出來說明了一下，向大家笑笑，就返回了駕駛室。自從蘇城返回阿塞拜疆以後，阿齊久油田的工作壓力倍增。工人的休息時間緊張，轉運的船長亦不輕松。

　蘇城點點頭，也是疲勞的厲害。

　他的旁邊，剛剛睡醒的小胖一隻手揉胳膊，一隻手揉大腿，喃喃道:“沒想到是真的要工作。”

　“要不然呢。”蘇城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

　“至少是做點輕松點的吧。”小胖說著看眼其他人，突然道:“要不，我就先回巴庫?”

　說著，小胖先不等回答，湊到一名工人身邊，問道:“你們到了巴庫，通常都去哪裡休息?”

　“人多的地方吧。”被問到的工人挺了一下腰，看起來心情都很好的樣子。

　小胖奇怪的問:“去人多的地方是市中心的意思?”

　“就是看人了。”工人比劃了一下，道:“找個人來人往的地方，坐下看一看，吸點人氣。”

　“吸人氣?像法海那種?”《新白娘子傳奇》是92年的電視劇，在整個90年代都屬於無限重播的類型，和後來的《還珠格格》一樣，每到暑假寒假，就變的像是廣告一樣頻繁，不管多忙的人，只要開電視，就總會知道它。

　旁邊的工人笑了兩聲點點頭，有點認生。

　蘇城咳了一聲，道:“船上呆的久了會悶，去看看市面上的東西，你胡說什麽。”

　海上鑽井平台堪稱世界上最艱苦的工作，和艱苦地區的艱苦不同，這裡的艱苦是上的最艱苦。三班倒的工作且不去說，每天抬頭低頭都是純粹的鋼筋水泥，都是轟隆隆不停的設備……都市人抱怨的鋼鐵叢林和他們追逐的大自然在這裡都能找到，但絕對沒有一樣會招人喜歡。

　許多國外的石油公司，都會為海上鑽井平台的工人配置心理醫生，但在90年代的中國，心理輔導卻是不流行的。其實，再過20年也不會流行，沒有嚴格的醫患保密關系，心理輔導也許會更多的產生心理負擔。

　雖然管理層會盡可能的減少相應的影響，但最終仍然只能依靠大華的工人自己來解決心理問題，從好的方面來說，現在的海上鑽井平台的工作，仍然是國內少數的高尚工作，畢竟，能夠拿到少則五倍，多則數十倍的國內平均薪水，還是能解決許多問題的。

　然而，許多問題終究不是錢能解決的，這也是蘇城放棄了倫敦金融城的社交，回到阿塞拜疆的原因。

　小胖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道:“是我說錯了，算了，我繼續去平台吧。”

　“這還差不多。”蘇城哼了一聲，道:“師父去鑽井平台，徒弟回去休息也不像話，對不對?”

　小胖臉色大變:“您早就挖好坑了吧。”

　“順手挖的。”蘇城“呵”的笑了兩聲，斜著躺了些道:“大坑是挖給外國公司的，哪裡有時間專門給你挖坑，這一次，咱們一定要證明阿齊久是一個超級油田，一旦任務達成，腿腳想弱小點的公司，就不要想跳出來。”

　“有些公司確實可恨。”坐在後面的一名工人，習慣性的接口，見前面數人轉過來，不好意思的道:“老毛病，聽見人說話就著急，剛沒忍住。”

　“你說有些公司可恨，怎麽可恨了?”蘇城溫和的說話。

　“就是……我是副司鑽了，有時候不是船送物料過來，要是外國公司的物料，我們檢查的時候，他們就會盯著我們，有些公司還好，有的公司就會在我們挑出問題的時候不斷解釋，要求再送物料的話，也要延遲好久。如果是普通物料，他們還不會太過分，但要是一些獨有的物料，像是精工鑽頭，或者高質量的鑽杆，就要扯皮好久。”大約是經常遇到此類的問題，對方說起來聲音都高了兩度。

　蘇城點頭，道:“這次結束，這些公司也會乖下來的。”

　再自傲的裝備公司， 也不敢耍弄石油七姐妹那樣的龐然巨物，而在這片近乎原始的石油森林裡，超級油田絕對是肌肉的體現。

　“要是能讓那些囂張的公司代表乖下來，我多加三天……多加兩天班！”對方說的不是很肯定，跟前幾個人都笑了出來。

　“要我們做什麽嗎?”另有人問了出來。

　“工作和保密就可以了，歸根結底，我們也是靠天吃飯嘛。”

　“工作是應該的，保密?保密什麽?”

　“不管鑽井平台是不是出油了，都不要泄漏出去，直到需要的時候。”蘇城也不掩飾。海上鑽井平台再獨立和隱秘不過了，裝備配置齊全的情況下，從外面是很難探聽到消息的。

　至於什麽時候能出原油，別說是外人了，就是石油工程師自己也不能保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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