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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樞》七十四、神靈的召喚
o74、神靈的召喚

 不知什麽時候,阿蒙身前的地面上已經凝結了一層冰,飄蕩的霧氣尚未完全散盡,貼著地面有一層白霧恰恰掩蓋了冰層,而冰層的表面還有隨霧氣流動的波紋,仿佛是半融化的狀態,更加不容易被察覺。!

 若是平時,海在冰面上還能穩住身形,但此刻已是強弩之末,猝不及防間滑到了。但他的反應極快,在身體控制不住的情況下並沒有放棄攻擊,雙手持握的短刀依然毫光大盛,順勢掃向阿蒙的腰間。 小說章節更新最快

 阿蒙弓著身體一推法杖恰好擋住了這一刀,刀芒碎裂,刀身順著法杖一滑,刀尖已經刺進了阿蒙的前胸,哪怕再往前深入一寸,就能刺破心臟要了阿蒙的命,但戰鬥恰在此時結束了。阿蒙的法杖也順勢向下一砸,正擊海的後腦杓。這位武士連哼都沒哼一聲便當場斃命,短刀脫手,上身撲在阿蒙的腿上。阿蒙被他撲倒在地,半天沒有爬起來。

 過了很久,阿蒙才掙扎著坐了起來,將海的屍身掀到一旁,後肩、前胸、腰間、大腿上的傷口已不再流血,卻鑽心的疼痛。剛才的殊死格鬥,他最終還是借助神術取得了勝利,僅存的虛弱法力使他只能憑法杖施展最簡單的神術。 ”小說“小說章節更新最快

 無聲無息在地上凝結一層冰,是老瘋子最早讓阿蒙修煉的,當初他就是這麽製伏了馬企,今天面對強大的敵人時,仍然是這一手在最後關頭救了他的命。

 阿蒙累的甚至都站不起來了,也沒有去理會遍野的屍體和灑落的東西,就靜靜的坐在原地閉目休息,劇烈的喘息聲漸漸地平複下來。薛定諤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直都沒回來,阿蒙坐在那裡直到天黑,沒有睜眼也沒有動。在生死之間一旦放松下來,精疲力盡的他連動都不想動了。

 當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後,阿蒙才伸出一隻手將法杖拿起豎在身前,一團柔和的白光靜靜灑落在他的身上,這是他用大半天重新凝聚的法力施展出的治療神術。已經不再流血的傷口竟然緩緩的愈合了,但是痛苦的感覺和體內所受的傷勢並沒有治愈,他又無力的放下法杖,開始修煉每夜的神術冥想修煉。

 ……

 就在阿蒙與維特魯等人遭遇時,遠在海峽城邦的朱利安也不禁流下了冷汗。這位伊西斯神殿的大祭司剛剛查閱了尼祿的私人筆記,找到了遺言所說的那一篇,這才清楚尼祿留給阿蒙的那支卷軸竟然是傳說的“毀滅風暴”

 之所以稱之為傳說,是因為這種卷軸幾乎不可能製作成功,除了秘密的典籍有所記載,極少有人真正見過。它是一種高級卷軸,掌握了階神術就可以展開,但“毀滅風暴”與其他任何卷軸都不一樣,要想激它,必須以使用者的生命為代價,其威力根本無法控制。

 尼祿用了幾年的時間,傾注無數心血不斷的凝聚法力才製作成功。並不是為了使用它,只是一種證明自己的挑戰,他終於達到了卷軸製作技藝的巔峰毀滅風暴一旦展開,不僅會燃盡使用者的生命,也會毀滅威力所及范圍內的一切生命,據說甚至連神靈都會受到重創。

 朱利安想到了一種可能——

 假如阿蒙並沒有說實話,尼祿單獨留下的那三支卷軸還在他手上,那麽在生命受到威脅、打算與敵人同歸於盡時,毀滅風暴是最後的選擇。若阿蒙真的用了這支卷軸,他自己當然是死定了,而維特魯與海等人也別想再回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次行動可是得不償失,衛隊長和心腹隨從莫名其妙的失蹤,朱利安不知如何去解釋。

 朱利安只能暗自求神靈保佑,阿蒙沒有動用那支卷軸,要麽他不是一位魔法師,要麽維特魯等人根本沒有給他機會使用卷軸。朱利安轉念間又想到,就算阿蒙是一位魔法師,恐怕也不可能擁有階成就,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又自嘲般的笑了笑,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

 身處海岬城邦的朱利安流出冷汗的時候,羅尼神河一條大船上,有一位少女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這艘華貴的大船以雪杉木製造,尾翹起像一彎新月,船體被珍貴的樹漆漆成漂亮的淡金色,上面還刻滿了埃居神以及各種複雜的神術陣。除了甲板下的船,甲板上的船樓有三層高,裝飾的華貴、神秘、莊嚴。它是統禦下埃居神殿、代表法老掌控下埃居神權的伊西絲神殿聖女的座船。

 每年兩度向羅尼神河的獻祭儀式,都是由伊西絲神殿的聖女代表法老主持。這個儀式其實就是將成群的牛羊投入羅尼河喂鱷魚,卻象征著向埃居冥神、羅尼河保護神奧西裡斯獻祭,因此十分重要、場面也非常盛大隆重。

 聖女出席只是主持而已,由祭司們帶領民眾在岸邊將宰殺好的、規定數目的牛羊投入河。成群的鱷魚遊過來爭食,張開血盆大口以銳利的獠牙撕扯。這恐怖的場面,讓萬千民眾的內心深處無形對神靈有一種深深的敬畏。

 瑪利亞手持法杖戴著金冠,坐在遠離岸邊的高台上面無表情,她並不想看河邊的那一幕,只是在心默默的向伊西絲女神禱告。如果是在幾年前,這位柔弱而純潔的少女,恐怕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主持這樣的儀式,但如今身為伊西絲神殿的守護聖女,由不得自己選擇,她已將一切都奉獻給神靈。

 儀式結束之後,聖女大人登上船駛離岸邊,她將要代表伊西絲女神巡視羅尼神河。萬千民眾仍跪在岸上,向著聖女的座船頂禮膜拜,直至這艘大船在天邊消失不見。

 船在河心順流而下,瑪利亞坐在船樓第三層的涼台上,望著浩蕩的流水不知在想些什麽。加百列腰懸長劍就侍立在她身旁,下面甲板地的兩側,聖女的隨從們正在向河灑下各種準備好的祭品,麵團和著羊油捏成的各種怪獸,象征著傳說奧西裡斯斬殺怪獸、保護埃居民眾的故事。

 就在這時,聖女法杖上鑲嵌的眾神之淚突然出了點點金光,照耀在瑪利亞的臉上。加百列的色鎧甲上也反射出淡淡的金輝。

 加百列微微一怔,小聲問道:“聖女大人,您這是在做什麽?”

 瑪利亞微蹙眉頭道:“我什麽都沒做也沒有施展任何神術,這是眾神之淚自的感應,竟然牽動了我的法力。”

 加百列不解的問:“這是怎麽回事,眾神之淚怎會有自的感應?我在您身邊這麽長時間,從沒有見過這種事情。”

 眾神之淚出金光只是一瞬間,隨即就恢復了正常,瑪利亞看著法杖思索著說:“我也從未見過,但古老的典籍上有記載,據說這是神靈的指引與召喚,象征著某種喻示——神靈或神靈的使者將要到來。”

 加百列驚訝道:“聖女大人,您好鎮定出現了這種傳說的神跡,您居然如此平靜?”

 瑪利亞微微笑了笑:“我的大武士,身為守護神靈的聖女,對神跡不應感到困惑或驚訝,我內心的震動出你的想象,但我已懂得怎樣不流露。剛才我真的有所感應,某個地方仿佛有無聲的召喚。”

 距離開都克鎮已經有兩年多的時間,瑪利亞今年十八歲了,身體已比當初更加成熟,而五官面目並沒有太多改變,一眼還能認出來。可是看見她的人幾乎都不會再想起當年的艾蔻,眼前的少女已是伊西絲神殿的守護聖女,周身隱然有一種形容不出的肅穆莊嚴氣息。

 眼神清澈而沉靜,含著無聲的悲憫,在她的目光凝視下,讓人莫名感覺這就是神靈在注視,往往自慚形穢不敢迎望。這是氣質的變化,也是內心的蘊含,卻總帶著當年那位少女艾蔻的影子,只是並非所有人都能看的見。

 加百列又問:“那召喚的感應,來自什麽地方?”

 瑪利亞伸手向下遊一指:“就在我們前行的遠方。”

 ……

 瑪利亞並不清楚她法杖上的眾神之淚突然出金光的同時,阿蒙正奮力揮出骨頭,眾神之淚穿過神術護罩,正打在維特魯的臉上。而阿蒙更不清楚,瑪利亞正坐著船順羅尼河而來,漸漸接近他所在的地方。

 ……

 第二天晨曦微明的時候,阿蒙終於手駐法杖站了起來。他聽見了嗡嗡的聲音,有很多蒼蠅震動著翅膀落在那些帶著創傷的屍體上。還有兩隻野狗正在撕扯奧巴馬的殘軀,被阿蒙驚動,很不甘心的又跑進了山林。

 阿蒙看著身前海的屍體輕輕歎息了一聲,這位武士險些殺了他,最終卻死在他的手上。迄今為止,他是阿蒙遇到的最可怕也是最值得尊敬的對手,卻不清楚他叫什麽名字。如果海在最後的時刻並沒有向阿蒙動攻擊,自己是完全可以逃走的。

 也許是認為阿蒙根本不是對手,也許是不得不完成任務,海最終還是喪命於此。阿蒙不想讓他的屍身被野狗爭食,一揮法杖火球落下,火焰蔓延包裹住海將他焚為灰燼。

 阿蒙想了想,又決定將所有的屍體都焚化,這些人已經全部被他殺了,所有的仇怨都已了結,不必讓他們曝屍荒野,而且阿蒙也不想留下這一場大戰的痕跡。焚屍之前阿蒙還沒有忘記搜查這些人的遺物,因為他的東西就和這些屍體雜亂的散落在一起。

 搜出來的零碎物品不必細數,有一些神石和錢幣,還有武器和法杖,最珍貴的法杖當然是奧巴馬的那一支,維特魯的法杖也不錯。在維特魯的身上搜出兩支卷軸,海的遺體焚化後的灰燼,也留下了一支卷軸。但最重要的遺物是兩件,都得自維特魯的懷。

 第一件東西是鑲嵌著神術陣紋飾底座的神石,看上去就像是一盞精美的燈,阿蒙居然認出來了老瘋子的留言曾傳授他如何製作各種神術器物,其就提到了“追逝之燈”。如果讓阿蒙自己收集材料非常困難,而且不知道要失敗多少次才能做出來,今天卻得到了一件珍貴的成品。他清楚這件法器的用法和用途,這才完全明白自己為何總也無法擺脫追蹤。

 第二件東西是一封書信,密封在一個牛皮套還經過了神術處理。假如得到這封書信的人解不開信封上的神術陣,打開信封時裡面的信就會毀去,自然什麽都看不見。但是這一點也沒有難住阿蒙,他把這封信完好無損的打開了。信的內容以埃居神書寫,一般人也看不懂。可阿蒙又恰恰能看懂這些字。

 信是朱利安寫給伊西絲神殿的另一位大祭司布爾克的,阿蒙看完之後倒吸一口冷氣,信竟然提到了他熟悉的人——聖女瑪利亞與大武士加百列,而且還有他以前不曾了解的隱情。

 朱利安與布爾克密謀,設法讓瑪利亞聖女重新下一道命令,以緊急事務的名義將他從海峽城邦調回夢飛思。信還提到了加百列,說聖女年幼無知,很多事情都是加百列在一旁協助,應該想個辦法把加百列調離神殿,讓她沒有機會再回來。朱利安舉薦了自己的親衛隊長海,說這名武士很有希望晉級為大武士,屆時可以接替加百列留下的位置。

 阿蒙原先只知道艾蔻已成為伊西絲神殿的聖女,如今才了解伊西絲神殿的大祭司另有私心,好像並不甘心放棄已有的全力,隻想讓聖女做一個象征性的傀儡而已,甚至有謀害加百列的企圖。看來加百列如今已是聖女身邊最受器重的助手,而聖女的助手本應該是大祭司才對,想必艾蔻的日子過的也不會很舒心。

 阿蒙看了半天,剛剛擺脫死亡威脅的他又開始擔心起艾蔻來。反正他的目的地就是夢飛思,一定要設法將這封信交給艾蔻,好讓她有所準備與防范。在阿蒙的心目,艾蔻-瑪利亞盡管已成為伊西絲神殿的聖女,但是對於他來說,永遠還是那位柔弱純淨的少女。

 阿蒙本不清楚自己為何要去夢飛思,是為了在行遊大陸途見識下埃居著名的都城嗎?此時才突然明白過來——是因為艾蔻。

 當初走出深山,面對一片陌生未知的世界,他第一站去巴倫王都找梅丹佐,第二站去海岬城邦歸還尼祿的法杖,第三站便是心那若有若無的牽掛之鄉。艾蔻在夢飛思,盡管她是高居萬民之上的聖女,阿蒙也要親自看一眼,心才能放下,哪怕只是遠遠的望見她。

 看見這封信,阿蒙意識到自己來對了,難道冥冥真有神靈的召喚與指引?

 阿蒙小心的將書信收好,又將所有要帶走的東西都收進了骨頭裡,然後點火焚燒了屍體與遺物。他自己也換了一套塔斯匈送的新衣服,將沾滿血汙破損不堪的舊衣服扔進了火堆。火焰裹挾著濃煙升起,此地所生的一切都隨風散去。

 僅僅休息了一夜,阿蒙遠遠沒有恢復,差一點就無法將骨頭從地上拿起來,費了好大勁才把它放入衣服的裡兜,貼著肋下藏好。

 阿蒙連鐵枝法杖都收進了骨頭裡,折了一根真正的樹枝拄在手,蹣跚著走出了谷口。太陽升上樹梢的時候,他終於來到了奔流的羅尼河邊,沿河向南朝著上遊走去,最近渡口在那個方向,還有很遠的一段路。

 陽光並不是很熱烈,阿蒙卻漸漸出汗了,滿身的虛汗,呼吸越來越急促,直至氣喘籲籲。他覺得頭暈、惡心、身體軟、眼前黑,總有星星點點的光芒在視線亂閃,腳步也越來越沉甚至抬不起來,每一步邁出,腳印都在河灘上拖得很長,拄著樹枝才能勉強站穩。

 這種感覺阿蒙曾經有過, 上一次是在烏魯克城邦郊外遇見亞伯與該隱兄弟倆之前,那是他過度的消耗了法力。而這一次所消耗的可不僅僅是法力,體力、精力都已經出了所能承受的極限,再加上受傷失血過多,此刻再也堅持不住了。

 昨夜短短的休息並沒有使他緩過來,只是強壓住傷勢而已。他很清楚自己必須很快找到有人煙的地方,否則毫無自保能力的暈倒在荒郊野外,只能是死路一條。所以阿蒙才會天一亮就強打精神收拾好戰場走向渡口,但傷勢恰在此時再度作,來的異乎尋常的猛烈、出了原先的預想。

 不知渡口還有多遠,四下望不見一個人影,這段荒涼的河灘就似無窮無盡的漫長,一位少年倔強而孤單的身影緩緩走過,腳步越來越沉重,每多走一步,手的樹枝就在泥土插得就更深了一點。終於聽見“哢嚓”一聲,樹枝斷了,他一頭栽倒在地。

 阿蒙用盡全力想爬起來,但最終只是翻身仰面躺在河灘上,就連眼皮也變得像兩座山那麽沉,好不容易才睜開眼睛,恰好迎向射來的陽光。眼前的光芒閃爍刺人,仿佛有無數透明的飛蚊亂舞,身下的泥土似散著奇異的腥氣,令他的意識一陣陣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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